許是,覺得有些累了。沈月塵沒了之前苦口婆心的耐心,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把最壞的結果告訴給她們知道。
芸曦的眼神略顯凌亂,搖着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二爺就算再氣,再惱,也不會……”
沈月塵未等她說完,便打斷道:“昨兒的情景,你沒看見嗎?若不是有大爺攔着,二爺可能早就一把掐死你們了。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天真好,還是愚蠢好?你們真以爲二爺會這樣善罷甘休嗎?你們害得可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和孩子。”
芸曦聽罷,心裡不禁亂成了一團,可她依然緊緊地咬住下脣,不吭一聲。
她是能堅持得住,可她身邊的芸香,卻沒有那麼足地底氣了,她顫聲開口道:“奴婢說……奴婢來說。”
沈月塵的眸光一閃,只聽她說出幾味藥名,她連忙回頭示意楊嬤嬤。
楊嬤嬤聽得真切,忙暗暗記在心間,對着身後的人道:“先把她帶下去,然後把她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寫下來。”
芸曦見狀,忙回身伸手堵住芸香的嘴,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能背叛小姐?”
芸香撥開她的手,含着哭音道:“人命關天,咱們不能再由着小姐的性子亂來了。”說完,她跪行着上前兩步,對着沈月塵磕頭求道:“大奶奶,奴婢求求您了,幫幫我家小姐……她雖然做錯了事,但只是一時糊塗而已,小姐太在乎二爺了,太在乎了……”
沈月塵見她肯說實話,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道:“你能把藥名說出來,就是對你家小姐最大的幫助了。只要桃姨娘和月姐兒能平安無事,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芸曦緊咬着下脣,瞪着芸香的背影,連連搖頭道:“蠢材蠢材,你真以爲她會幫咱們嗎?”
芸香哪裡聽得進去她的話,只是磕頭求道:“大奶奶,府裡的下人們都說你宅心仁厚,心腸最軟,求您爲我家小姐說說好話,她真的只是一時糊塗,小姐的性子是善良的,從不傷人……”
沈月塵很有耐心地聽她把話說完,直到芸香被丫鬟們帶了出去。
她的面前,只剩下跪着不動的芸曦,她似乎還在爲同伴的背叛而覺得懊惱,覺得委屈。
“我原以爲你是個聰明的,看來是我看錯人了。”沈月塵緩緩站起身來道。
芸曦一臉倔強地看着她,喃喃自語道:“你根本就不會幫我家小姐,你們都是一夥兒的。”
沈月塵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若想別人幫你,也要肯讓人幫才行。”
如果把事情做得太絕,就算有人相幫也幫不了。
……
陸長風一直遲遲不敢配藥給桃姨娘解毒,生怕會用錯了藥。
這會,從芸香的口中得出藥名,他便可以着手準備了。
沈月塵詢問他道:“陸大夫您有把握,把桃姨娘醫好嗎?”
陸長風一臉深沉道:“老夫不敢把話說得太早,山茄子,斷腸草,這些都是極爲兇險的毒物,光是一種已經是難解了……老夫只有五成的把握。”
沈月塵微微點了下頭,她知道,陸長風不習慣把話說得太早。
不過,如果他不能給桃姨娘解毒的話,那麼德州城內,也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人可以了。
沈月塵忙活了整整一上午,總算是問出點什麼來了。
她過去給老太太回話兒的時候,老太太只對她伸出大拇指,讚許道:“好孩子,你今兒可算是沒有白辛苦。”
沈月塵低頭一笑:“舉手之勞而已,但願還來得及讓桃姨娘和月姐兒脫險。”
老太太嘆息道:“希望會沒事,孩子還那麼小,本不該受這種罪的。”
如果一切順利,如果一切還來得及,桃姨娘和孩子都會平平安安的,恢復過來的。
待到晚飯時分,朱錦堂得知沈月塵親自審問了何雅琳的丫鬟,還問出了毒物的名稱,非但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有些生氣地將她拉到跟前,輕聲責備道:“你總是喜歡逞強,這種時候,你應該多顧着自己,不是嗎?”
沈月塵擡手撫了撫他微蹙的眉毛,柔聲道:“這次月塵雖然有點莽撞,但總算是問出了些有用的東西,桃姨娘和月姐兒也可能都有救了。”
朱錦堂抓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道:“你不是莽撞,是太莽撞了。家裡的長輩這麼多,這種煩心的事情,不該由你來管,你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安胎。難道,你把陸大夫說過的話,都忘了嗎?”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朱錦堂不會相信,何雅琳是一個會做出這樣陰險歹毒之事的人。
劣主養刁奴,有這樣的主子,她身邊的那些丫鬟婆子又會如何?萬一有人放肆而爲,不小心傷到了誰,那也不算是什麼稀奇事。
沈月塵聞言,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和焦躁。
“大爺怎麼了?看起來有點心事重重的?”
朱錦堂把她的兩隻手都攥在了掌心,淡淡道:“你現在就是我最大的心事。所以,你要好好的,別再讓我擔心了。”
沈月塵順從地點了點頭。
朱錦堂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開口道:“讓我聽聽看。”
沈月塵微微一怔,只見他扶着自己坐回到牀邊,然後蹲下身子,把耳朵輕輕地貼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靜靜地聽着。
沈月塵晚飯吃得不少,怕他會聽見自己肚子裡的聲音,她用手指輕輕撫弄着朱錦堂的鬢髮,有些不好意思道:“孩子還小呢。”
朱錦堂聽了一陣兒,才道:“都快五個月了,再有五個月就要出生了。”
活了二十多年,朱錦堂鮮少會讓自己留下遺憾,但沒能親眼看見明哥兒出生,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遺憾。
這一次,朱錦堂不想再錯過任何事情,他要親自守着這個孩子,直到他出生的那一刻。
何雅琳做出的醜事,雖然讓整個朱家爲之震驚動怒,但老夫人心中最在乎的還是朱家的名聲。
所以,還是下令府中的所有人,必須對此事保持緘默,不許對外提起一個字。
家裡出了這樣的醜事,必須要遮掩起來才行。畢竟,此事關乎朱家的名聲。
朱錦綸早已經下定決心,他連休書都寫好了,只是還沒有落下印章。
柴氏沒有勸他,也沒有阻止他,只是讓他再等一等,先把精力都放在小桃和孩子的身上,何氏的事,還是讓老太太拿主意爲好。
過了幾日之後,受到消息的何家,急匆匆地派人捎來口信。雖然簡短,但也足夠表明他們的立場了。
何家的人,並不相信自家的掌上明珠,會做出下毒害人之事。所以,他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憤怒,他們甚至認爲是朱家故意耍花樣,故意陷害何雅琳,往她的身上潑髒水,趁機羞辱何家的臉面。
很難想象,得知此事的何家,居然比朱家還要覺得忿忿不平。
老太太對此,連連苦笑道:“這世上不講道理的人,怎麼都聚成一家子了。”
老爺子的反應,倒是平淡多了。“別說他們不信了,就連咱們剛剛聽到的時候,不也是被嚇了一跳嗎?家人也好,親人也好,人人都有不爲人知的一面。”
老太太有些犯難道:“老爺,您有什麼主意沒有?何家那邊,咱們該拿個什麼態度纔好?”
雖然,朱錦綸休妻的心思已定,但老太太也不想把關係弄得太僵。畢竟,之前還是親家,若是因此反目成仇的話,那就不好了。
老爺子喝着茶水,潤着喉嚨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事到如今,你還指望大家能聚在一起,歡歡笑笑地把事情給解決掉。不可能的,咱們兩家的緣分已經盡了。”
朱家的敵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他不在乎再上一兩個。
說實話,何家應該爲自家女兒的行爲而感到羞愧,感到恥辱。
官家小姐,最重視的就是禮教禮節,不該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託了陸大夫的精湛醫術,桃姨娘的病情終於略有好轉。
月姐兒生病之後,便被柴氏安排去了廂房養病,所以她身上中毒的狀況,並不太明顯,只要對症下藥,便可緩解。
只是,月姐兒還不滿一週歲,身子太過柔弱。
陸長風有些擔憂,對沈月塵實話實說道:“孩子太小,這次雖無性命之憂,但也很可能會留下病根。”
沈月塵微微蹙眉:“病根?這麼嚴重。”
陸長風道:“大奶奶,不瞞您說,老夫能保住她一條命,已是最大的努力了。”
沈月塵輕嘆一聲:“會落下什麼病根?不會影響她以後的生活吧。”
陸長風微微沉吟:“老夫不想把話說得太早,一切還得多看看再說。”
沈月塵想了想:“這件事,你和二少爺說過了嗎?”
“老夫是奉了大奶奶的吩咐,纔去給桃姨娘看病的,所以……”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沈月塵點點頭:“您有心了,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二少爺,晚兩天再說也不要緊。”
現在,家裡的氣氛太過敏感了,尤其是朱錦綸的脾氣,好不容易纔平息下去,也該給他點時間,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