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一直悶在屋裡想着對策,整晚都沒睡。誰知一大早起來,便聽聞柳氏和王氏因爲私下媾和,被大奶奶攆出了朱家。
聽到這樣的消息,曹氏頓時大亂方寸,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柳氏和王氏都是何等老實安分的人,可背地裡怎麼會做出這樣事情。
不過,她現在沒空操心別人,還是得先想辦法保住自己才行。
原來,昨晚春茗帶着人大搜特搜,折騰到大半夜就是爲了找出攆走柳氏和王氏的把柄和錯處。
沈月塵果然是動真格的了,下手還真夠狠的。
曹氏的臉色變了幾變,在心中叮囑自己道:不要緊,不要緊,她們都是些沒用的人,就算留下來也什麼忙都幫不上,反而只會拖後腿,惹麻煩而已。
不要緊,不要緊,我還有瀅姐兒,我還有她,只要有她在,我便能討回一切。
曹氏下定決心,要拿女兒來做自己的護身符了。
這會,朱瀅正在老太太身邊,跟着楊嬤嬤學針線。
原本只是丫鬟們聚在一起做活兒,但見她一個勁兒地好奇,楊嬤嬤便親自給她戴上頂針,然後教她穿針引線,描樣子。
老太太見她年紀小小,就對女紅這麼感興趣,便誇了她幾句,還送了她一隻精緻的針線匣子。
東西雖小,但到底是老太太賞的,孩子心裡還是覺得很歡喜的。
從前,老太太的眼睛只追着明哥兒轉,鮮少會留意朱瀅太多。
朱瀅得了老太太的賞,頭一個就想要拿給沈月塵看看。可惜,她幾日事忙,只有晚上的時候纔會過來。
今兒,朱瀅見她和老太太說完了話,便立刻樂顛顛地過去獻寶,道:“孃親你看,這是老祖宗賞給瀅姐兒的。”
沈月塵微微俯下身子,瞧着她含笑的臉,亮晶晶的眼睛,便笑道:“用的時候,可要小心,身邊得有人看着才行。”
朱瀅點點頭,脆生生地應道:“知道了。”
老太太的心情還有些不太愉快,見了孩子們,只是淡淡道:“今兒都跟你們孃親回去吧。他們都跟我擠了兩晚了,想來也該膩了。”
沈月塵點點頭。
回院之後,沈月塵先吩咐丫鬟們給孩子們洗澡。
這會天熱,稍動一動就是一身的汗。
沈月塵自己也準備梳妝打扮一番,所以只把三個孩子交給了吳媽。
春茗下午補了一覺,這會也有精神過來伺候了。
沈月塵讓她跟進淨房,一面伺候一面陪自己說說話。
小丫鬟們擡了一桶熱水進來,便匆匆退下。於是,淨房裡就剩下她們主僕二人。
沈月塵靠在浴桶,閉目養神,春茗則是坐在一旁,用溫熱的毛巾給她擦着手臂和胳膊。
“春茗,我一直想問你件事情來着。”
春茗手上一頓,道:“小姐您說。”
沈月塵依舊閉着眼睛“你是怎麼察覺到柳氏和王氏有私情的?”
這種事情,除了當事人身邊的人,有所察覺之外,外人是很難發現的。
春茗聞言抿了抿嘴,似笑非笑道:“說來也巧,奴婢原本只是一種感覺罷了,覺得她們兩人神情有異,所以擔心她們背地裡憋着什麼壞水,便有心想要查個究竟。誰知,昨晚奴婢帶人去搜房的時候,柳氏正好穿着睡衣,奴婢一眼就瞥見了她頸窩處的紅印子……大爺他都已經大半年沒去過她的屋裡了,所以,奴婢便知她定是和人有私。院子裡眼線衆多,柳氏想要偷漢子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不是男人,便只能是女人了。奴婢聽說,柳氏和王氏交好,兩個人每天形影不離,同吃同睡,所以便懷疑兩人有私。”
春茗把事情娓娓道來,彷彿是在說着一件再日常不過的小事。
沈月塵沉吟片刻,才道:“看來讓你嫁人是嫁對了。”
若是未出閣的姑娘,怎麼會發現這些異樣。
春茗聞言臉頰一紅,隨即又道:“柳氏和王氏走得痛快,只是奴婢一直沒機會把曹氏牽連其中,一併解決……”
沈月塵淡淡道:“不急,曹氏和她們不同。”
春茗把毛巾放下,伸手替沈月塵按了按肩膀,小聲道:“奴婢不覺得她們有什麼不一樣的。曹氏也是姨娘,也是奴才。她雖然生了瀅姐兒,但那也是爲大奶奶您生的,您纔是她的嫡母。”
按理,小姐能把瀅姐兒養在自己名下,已經是對曹氏最大的恩德了。
曹氏要是真懂事,就該對小姐順從到底。
沈月塵知道她立功心切,便道:“流失和王氏的事,你做的不錯。不過,曹氏那邊還是不要操之過急比較好。”
春茗雖然不贊同她的做法,但能明白她的心意,忍不住輕嘆一聲:“小姐,您對瀅姐兒實在太好了。”
沈月塵靜靜道:“瀅兒是好孩子,值得我對她好。”
朱瀅的早慧和懂事,是沈月塵最喜歡的地方,然而這一切也是多虧了曹氏的“教導”。
沈月塵舒服地泡了個澡,從頭洗到了腳,洗去了一身的汗熱,也帶來了一身的清爽。
春茗親自扶着沈月塵站起來,她的身子,每做一個動作都要十分小心。
翠心和巧兒兩個人輪流着拿着乾爽的棉布幫她把身子擦乾,把頭髮擦乾。
待擦過一遍,沈月塵才從水裡出來,換上一件寬鬆地家常衣服,然後坐到梳妝鏡前,準備打扮一番。
近來天熱,她每天幾乎都素着一張臉,不施粉黛。不過,今天是個例外。
吳媽親自掌勺,做出了一桌精緻的飯菜,樣樣都是朱錦堂最愛吃的。
如今,一切備妥,只等朱錦堂回來了。
孩子們是不能捱餓的,所以沈月塵派人先撥出了幾樣菜,照看着他們先吃。
明哥兒的胃口好得很,就着菜吃了一大碗米飯,還啃了。雞腿。
他的牙口不錯,尤其喜歡吃肉。
朱瀅原本只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待見明哥兒吃得香噴噴的,便有拿起羹匙,多吃了好幾口雞湯泡飯。
雞湯清淡,但不寡味,因爲裡面的食材充足,而且,營養豐富。
入夏之後,飲食上多有調整,但沈月塵一直囑咐吳媽,交代廚房每天都要保證有一道營養湯。
小孩子耐不住暑熱,經常會苦夏,茶飯不思。
暄哥兒窩在沈月塵的懷裡犯困,眼皮連連打架,卻不想睡,沒一會兒就睜開眼睛,四處張望,像是再找什麼人似的。
吳媽見狀,含笑道:“暄哥兒一定是再找大爺呢。”
沈月塵輕輕拍着他的背“兩天沒抱着他了,這孩子似乎又重了些。”
她這兩天又要開始服藥了,所以只能把暄哥兒交給乳母們餵養。
暄哥兒打了一個哈欠之後,便沉沉睡去,看來他是等不到朱錦堂回來了。
沈月塵親自把他抱到了小牀上,朱瀅隨即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
“孃親,我和弟弟今晚能和您一起睡嗎?”
沈月塵回身看她,點頭道:“當然可以。你爹就快回來了,等會兒,記得過去給他斟酒。”
朱瀅連連點頭。
朱錦堂說過會早點回來,但可能有事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
沈月塵好在之前先用了半碗燕窩粥,所以這會還不餓,正好可以陪着孩子們說了會兒話。
門外的簾子動了動,沈月塵原本還以爲是朱錦堂回來了,下人們來報信。
誰知,進來的丫鬟邁着小碎步進來稟報道:“大奶奶,曹姨娘正在院子〖中〗央跪着呢。”
沈月塵聞言眉心一動,只看了一眼朱瀅,見她並未聽見,便壓低聲音道:“她想幹什麼?”
丫鬟也跟着壓低聲音道:“奴婢不知,許是想要等大爺回來吧。”
沈月塵淡淡道:“傳我的話,讓她回去,別在這裡惹事。”
丫鬟應聲而退。
沈月塵用帕子點了點鼻尖的汗珠,想來,曹氏也該知道了柳氏和王氏的事,所以纔會突然來這麼一出。
不一會兒,院子裡忽然有了小小的動靜。
沈月塵側耳傾聽,似是有人在哭。
翠心聞聲,率先挑着簾子,出去查看。
很快,她一臉爲難地進來道:“小姐,曹氏在外面又哭又鬧的,怎麼都不肯走。”
沈月塵眉心一蹙,卻見朱瀅也擡起頭來望着她。
沈月塵對着她笑了笑:“你陪着弟弟們玩一會兒,孃親去去就來。”
朱瀅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沈月塵扶着翠心的手,來到院中,待見廊下跪着一人,正在掩面而泣,哭聲好不悲傷。
“你非要這麼鬧下去不可嗎?”沈月塵垂眸望向曹氏,語氣冷淡。
曹氏見她來了,稍微收住眼淚,只是低頭不語。
沈月塵打量着曹氏,發覺她也是有備而來。
一身月白色的錦緞長衣,毫無裝扮,素面朝天,一股悲傷憔悴的模樣,尤其是那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更是淚光閃閃。
曹氏的姿色平平,但許是在朦朧的月色襯托之下,倒是別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味道了。
這時,院門外緩緩走來一人,沈月塵光是看見影子,便知是朱錦堂回來了。
前頭的朱六斤見院子裡站着的大奶奶,連忙上前請安道:“給大奶奶請安。”
朱錦堂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沈月塵的身上,隨後又落在了曹氏的身上,目光略有不解。
曹氏見朱錦堂回來了,便直接跪行上前,一副梨huā帶雨地模樣,道:“大爺救救婢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