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塵聞言,心內百感交集,一時有驚有嘆有喜有悲。
她驚的是,沒想到朱錦堂得知此事過後,竟然會這樣地平靜,而且,還處處爲自己着想。她嘆的是,一年光景雖然不長,卻還是讓兩個人生出了夫妻的情分。她所喜的是,則是朱錦堂立場明確地言辭,未來還是充滿了很多的未知數,但是,只要他能站在她的身邊支持和陪伴,她就會覺得十分安心。畢竟,這世上再沒有誰能像朱錦堂這樣,成爲她最強大的倚靠。然而,喜悅的同時,她心中也有無法抹去的悲傷,對於自己身體無可奈何的悲傷。
沈月塵原本是輕輕依靠在朱錦堂的身上,這會卻連忙坐直了身子,神情焦慮道:“這樣做真的好嗎?”
朱家人是多麼地盼望着子嗣,她心裡再清楚不過,總是讓他們這樣滿懷期望,卻又不能讓他們如願,說實話,這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朱錦堂凝思了一會兒,道:“眼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這次雖是意外,但也是因爲你的緣故,靜妃娘娘可以逃過一劫,無論如何,這是你用性命換回來的功勞……”且不說,從前如何,經過這次的事,沈月塵儼然已經成爲了阮家上下的“大功臣”。所以,就連朱元蘭也情願爲沈月塵保守這個小小地秘密。
“長輩們有長輩們的打算。有時候,實話實話,未必是最好的法子。大夫說了,你的身子要好好調理,最短也要一年半載的。”
既是調理休養,在衣食住行上,自然要多加留意才行。這一切,還需要家裡的長輩們操心才行。
朱錦堂一心想保護好沈月塵,不想看她受委屈。可是,他也不能擅自莽撞地和長輩們對立。
沈月塵仔細一想,確實沒有再比這個更好的理由了。
她看着朱錦堂,心中愧意更深。他本是
極孝順的人,從來不曾違背過長輩們的意思,也從來不曾隱瞞欺騙過他們,如今爲了她,卻要這般爲難。
沈月塵心中一酸,不禁有說了一句“對不起”。
朱錦堂不喜歡聽見她說這樣的話,摸摸她的頭,看着她還略顯得有些蒼白的容顏,開口道:“你好好養病,什麼都不用操心。”
只要她好好地養好身子,早晚都能懷上的。只要她安然無恙,他可以等,哪怕是三年五載地也不要緊。
沈月塵輕輕點了下一頭,想來她現在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就算是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
朱錦堂攬着她嬌軟的身子,和衣躺下,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呆着。
沈月塵的心情還是有些激動,久久無法平復,沉默半響之後,方纔說了一句:“大爺待妾身的好,妾身會牢牢記住的。”
不知爲何,雖然差點丟了性命,但沈月塵心裡總有一種因禍得福的感覺。從前,他和她之前雖然親密,心卻不近,兩人之間都藏了太多的心事。然而現在,他們兩個人是真正的親近了。
朱錦堂聽了這話,不禁彎彎嘴脣。“當初,你嫁過來的時候,祖母說你的八字和我是命中註定,天生一對。我從前不信這些,可是現在,我倒是有幾分信了。”
沈月塵聞言心中一動,只聽他繼續道:“我自小到大,家裡一直都在請人替我算命占卜,想要改變我的命數。老天爺既然讓你來到我的身邊,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你要好好地呆在我的身邊,一直都好好的。”
沈月塵頗爲感動,心中情不自禁溢出一股濃濃的柔情,就像是在心裡燃起了一隻小小地火爐,乾燥而溫暖。
她和他都曾是不幸而寂寞的人,也許真如那算命師傅說的一樣,一次偶然的相遇,也是一輩子命中註定的相伴相守。
沈月塵眼中的淚珠瑩然,重重地點了點頭,伸手緊緊地回抱着住朱錦堂,滿懷感激地睡去。
從前,她只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可是從今往後,她想要的是,和他在一起的好日子,平平安安,相知相守,白頭偕老。
許是因爲,一直壓在心頭的秘密,終於真相大白的緣故。這一晚,沈月塵睡得很香很甜,溫暖而踏實。
沈月塵醒來之後,宮裡的王太醫又過來了兩次。故人相見,自然要互相寒暄幾句,但彼此之間,也只是點到爲止。
沈月塵沒有告訴朱錦堂,父親幫王太醫辦事的事情,事已至此,她索性就當自己從來都沒知道過,而王太醫自然沒有和別人說起過,這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沒必要跟別人炫耀,給自己惹禍。
王太醫對沈月塵體寒之事,諸多抱歉,沈月塵卻淡然一笑,只道無妨。“這段日子,承蒙王大人照顧,我才能這麼快就恢復精神。”
王太醫聞言,忙道:“慚愧慚愧,我是奉了靜妃娘娘的旨意來照顧夫人的,說來這都是娘娘的恩惠纔是。往後,夫人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只需言語一聲,我定會竭盡全力地爲您張羅的。”
沈月塵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他是什麼樣的人,胃口有多大,她很清楚。她素來不喜歡和貪婪的人交朋友。當初是逼不得已,沒有選擇,如今卻不同,她實在是不希望和他再有牽連。
王太醫見她狀態穩定,能說能笑,自然可以放心回宮回話。
沈老太太聽聞沈月塵已經沒事的消息,驚喜之餘,也有安心,頓時精神爽利了不少,連藥都不用吃了。
沈家人見狀,都說她們是祖孫連心,一個生病,另一個也病,一個好了,另一個也好了。
沈月塵可以脫險,對沈家來說是好事,對朱家和阮家來說,也是一件喜事。
因爲身子還很虛弱,阮家一直讓朱錦堂和沈月塵留在府上養病。
將近大半個月的時間,朱錦堂和沈月塵每天朝夕相處,感情甚濃。
沈月塵以前就知道朱錦堂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卻不知道,他也有這樣體貼入微的時候。一件又一件的小事,一點又一點地感動,讓沈月塵生平第一次有了被人疼愛呵護的感覺,也是幸福的感覺。
一旁的吳媽時時刻刻地跟在旁邊,也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因爲近來,沈月塵的笑容越來越多,可見她是真的很快樂。
朱元蘭見他們小兩口和和美美地模樣,不禁也替孃家人感到欣慰。沈月塵休養的日子裡,朱元蘭常來探望她,有心想要和她親近親近,不僅僅是因爲她間接救了阮琳珞,更是因爲她是朱錦堂喜歡的女人,她們朱家的媳婦。
朱元蘭是一個很隨和的人,沒有官夫人的擺場和架勢,算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朱元蘭瞧着沈月塵的氣色不錯,臉上漸漸有了紅潤,很是滿意,點點頭,慈愛道:“這兩天,我看你的氣色好了不少,總算是能夠稍放下心了。”
朱元蘭果然是說到做到,她待沈月塵就像是待阮琳珞一樣細心,只是多了幾分小心,少了幾分寵溺。
沈月塵聞言,忙起身福一福道:“多謝夫人厚愛,我才能恢復得這麼快。原本上門叨擾這麼多日已是不該,還要處處麻煩您費心費神,真是讓我這個做晚輩的,覺得汗顏。其實,我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理應回去纔是……”
阮家雖好,但到底是國公府,都已經住了一個月了,也時候準備回德州去了。
朱元蘭聽完這話,不禁連連搖頭:“你身子還沒好,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這會,天就要熱起來了,最不宜車馬勞頓,萬萬使不得。”
依着她的意思,總要讓沈月塵再多休養一個月才行。府裡地方寬敞,地方有的是,下人也夠用,多他們兩個也無所謂。
沈月塵感激她的好意,但還是委婉地回話道:“此番來京,前前後後快四個月了,德州那邊一直記掛得很,而且,大爺他還有好多生意上的事情需要處理,總是因爲我耽擱着不辦,未免讓我心中不安。”
朱元蘭也是爲人妻者,也能理解她的心思,想想也是。德州那邊的書信,來的越來越勤,雖然信上沒有催促之意,但心急是一定的。
朱元蘭又問道:“那錦堂的意思呢?他捨得讓你受累嗎?”
沈月塵聞言,微微低頭,笑了笑,臉上暈出淡淡地紅暈來,“其實,大爺也是歸心似箭,只不過一直沒說而已。等他回來了,我勸勸他就可以了。”
朱元蘭聽了也是笑,略帶幾分打趣道:“恩,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朱錦堂有多麼疼愛她這件事,阮家衆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月塵的臉上不禁更紅了。
朱元蘭繼續道:“原本還想讓你進宮見見娘娘的。可是,怕你還心有餘悸,所以就免了吧。娘娘一直很關心你,只是,宮中不必這裡,可以想來想來,想走就走。”
“千金貴體,如何能爲了我這樣的人操心費神,還望夫人替我向娘娘代一聲好。中毒的事,雖然只是意外,可是也十分兇險……和我相比,娘娘纔是更應要好好保重的人,娘娘如今盛寵正濃,身邊難免會有眼紅嫉妒的人……”
沈月塵越說越覺得擔心,她不過才進宮一次,就趕上這樣兇險的事情。阮琳珞日日夜夜生活在宮中,還不知要被多少人算計着呢……
朱元蘭何嘗不知道這些,只是,她也是有心無力,有心想要送人進宮,卻沈比登天還難。好在,還有太后娘娘,一直明裡暗裡地照看着阮琳珞。
一提起阮琳珞,兩個人的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朱元蘭還是很快收拾好情緒,她不是喜歡愁眉苦臉的人,而且,她也對自己的寶貝女兒有信心,相信她一定能平安無事,心想事成。
說話間,吳媽已經端來早膳進來,都是她親自做的。
朱元蘭擡眼瞄了一眼,只見,菜色都是清清淡淡的,一點也不豐盛,不禁蹙眉道:“你正是調養的時候,怎麼還吃得這麼清淡?”
沈月塵淡淡笑道:“這些日子,每天都是大魚大肉地吃着,有些生膩,所以纔想吃點清淡的。”
阮家的廚房,每頓送來的飯菜,沒有一道是無肉的。葷腥太重了,反而不好,而且,她如今虛不受補,還不如一切如常,葷素得當,這樣纔對身體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