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娥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包裹問家人:“你都猜猜這裡麪包着個啥東西?”
張光明先說,“這還用猜嗎?一定是包着你親手做的嫁衣唄。”
妻子一臉嚴肅的表情看着家人搖搖頭。
大女兒說:“那肯定是我出生時,媽媽給我做的衣服了。”
媽媽又搖搖頭。
二女兒說,“我想想啊,那就是你第一次做的衣服咯。”
媽媽仍是搖搖頭。
三女兒眨了眨眼眸說:“我猜應該是?應該是……”
三女兒的話還沒說完,李月娥她就說:誒,你們都別猜這包裹裡是什麼了,因爲你們猜也猜不着啊。
其實這件事一直壓在我心底很多年了。
我很不願意提起那件往事啊。
你們一個個怎麼也不會想到,是媽媽我小時候走丟時的衣服吧?我不是二老的親生的女兒呀。”
大家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就連她的丈夫也不知道這件事,他更是目瞪口呆。
“文雅媽,你趕緊說說到底是啥回事呀?
你,你不是你媽親生的?那你的親孃是誰?你的父親是誰?你是咋走丟的呢?”張光明好奇地連連問。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問:
“什麼?媽媽你不是我姥姥姥爺的親閨女呀?”
“那我親姥姥姥爺是誰呀呀?”
“他們現在在哪兒呀?”
李月娥目光呆滯像傻了一樣的坐在那兒沒吭聲,彷彿先前的那一幕幕悲慘的事,浮現在眼前……
張光明向孩子們擺了擺手,示意女兒們別再問了。
“哎,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家的孩子呀。”李月娥嘆了一口氣說。
家人都驚愕了,哪有自己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的人呢?
女兒們一起不解地問:“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小時候被人販子賣到一個無兒無女的人家,我記事起,就知道我那個養父是個吃喝嫖賭的人。
他每天啥都不幹,除了喝酒賭牌,就是去狂窯子。
而我的養母,卻是一位勤快的善良人。
她那時候,每天都去給地主家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還要照顧地主家幼小的孩子。
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我那個不爭氣的養父,他喝酒回來,就抓住我的養母的口袋,就要去搶她的錢。
我的養母使勁兒掙脫他,說什麼也不給他錢。
當時,養母氣呼呼地說:‘我絕對不會再給你一文錢了。
我每天辛辛苦苦的掙個錢都給了你,可你哪一次不是揮霍一空了,纔回家的呀?
以後你別再想從我這兒拿走一文錢!’
我那養父一聽這話,氣的臉色鐵青。
他就上用拳揍,下用腳踢我的養母呀。”
李月娥說到這兒,她的一雙眉眸裡溢出眼淚,嘩嘩地流。
全家人也都哭了。
她哽咽着又繼續說:我哭着喊着說,爸爸你別打了我媽媽了、你別打我媽媽了。
可是我的養父並沒住手,他一把就把我給推了個仰八叉。
每次都是那樣,我一拉架,他總是連我一塊兒打呀。
孩子們都心疼地哭着說:“媽媽小時候真是太可憐了。”
李月娥擦了一把眼淚又說,“我最可憐的事兒,還在後面呢。”
家人都張大了嘴巴問:“啥?還有更糟糕的情況呀?”
李月娥點點頭,一副凝重的表情繼續說:“我的養父還嫌不夠解氣,他竟然拿個挑水的扁擔,把我的養母一陣亂打。
我那可憐的養母,被他打得遍體鱗傷啊。”
家人都說:“那個大壞蛋,真是可惡。”
“他每次要錢,只要我的養母不給他,他就會老婆暴打一頓。”李月娥接着又說。
女兒們和她的丈夫都咬牙切齒地說:“那人真是個家暴的可憎可恨的人啊。”
李月娥點點頭,又往下說:“記得最後一次,他下手是最狠的了。
那日,他把我的養母的心徹底打涼了。
我那可憐的養母萬念俱灰,一氣之下就撞牆了呀!頓時血流不止呀……嗚嗚……”
李月娥沒說完,就又大哭起來。
兒女們也跟着嗚嗚地哭起來。
張光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他一邊掏出一個手帕遞給妻子問:文雅娘快接着說,那後來呢?
妻子接過手帕,她擦了擦眼淚,接着說:“記得那次我的養母臨死時,抱着我一直哭。
我問我的養母,你咋找了個這樣的壞男人呢?
我的養母一邊哭一邊跟我說:‘我是個沿街乞討的孤兒,要飯要到他家,他就甜言蜜語哄騙我,他會一輩子對我好的。
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家暴,又是個吃喝嫖賭的壞人呀。
要不是爲了讓你有個家,我早就自殺了。’
她哭,我也哭,俺娘倆哭個昏天地暗的。
我的養母頭上碰個大窟窿血一直流,而我那養父卻摔門而走了。
我一看,就用小小的雙手,捂住養母的額頭,鮮紅的血液順着我的雙手往下流淌,我就哭呀哭。
我的養母奄奄一息時,她還對我說:‘你是養父買來的女孩兒呀!’
家人聽了她說這句話,十分的震驚。
“我養母她指着一個櫃子又說:‘櫃子裡放着買你時,你穿的小衣服。
我一直存放着呢,就是爲了有一天,你拿着這身衣服跟你的親生父母相認哪!’
養母說完,她就永遠的離我而去了。
我喊來街坊鄰居,大家急忙用牀上的草蓆,把我可憐可悲的養母的屍體卷裹起來,葬在養父的祖墳那兒了。
街坊鄰居都大罵我那養父不是個東西,竟然出手這麼狠,好好的一位善良女人,就這樣讓他給奪走了年輕的生命啊!
我一個人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呀!
我想,我無依無靠該上哪兒去呢?
那只有沿街乞討,才能繼續活下去呀。
後來要飯要到一個生意人家,也就是你們現在的姥姥家。
是他們二老收養了我。
我幸運的是,我第二個養父和養母對我可好可好了!
比他們親生的孩子,還要好呢。
有好吃的先給我吃,又好穿的,先給我穿。
我的第二個爸爸,在上海開了個布行,還有個服裝店。
他做布匹生意,高中低檔的各種布料都有。
記得有一次,我跟着去養父去蘇州購買布匹。
蘇繡的花紋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我愛不釋手的左看右看。
我的爸爸就對我說:‘怎麼?你很喜歡蘇繡嗎?
我就趕緊點點頭。
養父對我說,‘那我就帶着你去見識見識四大名繡吧’
從那會兒,我就喜歡上了四大名繡。
我的爸爸就分別讓我到四大名繡那兒去學習人家的手藝。
你們不知道,四大名繡可不是誰想學就能學的呀。
我爸爸就購買他們的布匹,還給我買來織布機,讓我自己琢磨專研。
到現在我一直都在研究四大名繡的紡織特點。
想想,他們二老對我真的是恩重如山呀!
你們以後要好好的孝敬他們二老呀!”
張光明聽了愛妻滔滔不絕地訴說着痛苦的經歷,他感慨萬千。
他走到老婆跟前,抱住她的肩膀說:“咱倆結婚這麼多年了,你都沒提及過你的身世,原來你的人生,是這麼的坎坷呀!”
這時候,罐頭廠的廠長歐陽冬寧踏進了張光明家的屋門,他一瞧見李月娥手拿的這身小衣服,立馬睜大眼睛問:“這身衣服是誰的?”
李月娥立即回答:“是我小時候穿的呀!”
“難道……”張光明也吃驚地看看歐陽乾爹……
他再看看自己的老婆說,“誒呀,你們倆長得就是有點像呀!”
其他人都驚呆了。
女兒們看看媽媽和歐陽冬寧幹爺爺,長得也確實有點像啊。
“誒呀,真是踏破鐵鞋無處尋,親女卻在自跟前哪!
我的女兒呀,我是你的親爸爸呀!
哈哈……”歐陽抱住李月娥喜極而泣的嚎啕大哭。
李月娥卻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呀?
她一副不知所然的樣子,愣在了原地。
張光明也高興得熱淚盈眶。
孩子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得手足無措。
一個個說話語無倫次:
“這?這......”
“那……爲什麼……”
張光明他說:乾爹您快快坐下說話。
不,不是,難道你真的是我的岳父大人嗎?
這會兒,可把歐陽冬寧給高興地無以言表。
他不但找到了丟失幾十年的閨女,還有能幹又孝順的女婿,還有這麼可愛懂事又聰明的幾個外甥女。
“您老請坐下說說,是怎麼一回事吧!”張光明再一次扶着歐陽的胳膊說。
孩子們也都好期待着老人,把事情的原委說明白。
歐陽冬寧就把他家怎樣丟閨女的事兒,給李月娥說得詳詳細細。
他又拿起這身衣服說:這身衣裳是你媽親手爲你做的衣服,所以我認得。
我無數次做夢都夢見你穿着這身衣服,跑到我跟前,叫我爸爸呀!
你要不信,你就翻開裡面的衣兜看看,上面還繡着你的名字歐陽芳三個字。
李月娥立馬把上衣翻過來。
孩子們呼啦圍了過去仔細觀看,果然瞧見有一個衣兜上用紅色的線繡着三個字:“歐陽芳”。
大家這時才確信無疑,李月娥就是歐陽冬寧的親閨女。
李月娥哇地一聲就哭了,叫喊了一聲:“爸爸!我終於看見了我的親生爸爸呀!”
父女相擁哭泣。
張家人看了這一幕,也都高興地喜極而泣。
李月娥趕緊讓親生父親,帶着他們一家人去和李葉子相認了。
娘倆緊緊擁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其他人也都激動萬分地又一陣哭泣。
張光明和李月娥商量着,把二老接到自己的家裡居住。
夫妻倆鄭重地說:我們一定要給二老養老送終。
歐陽冬寧和妻子一起專程來到閨女的養父母家裡,真誠地給二老鞠躬致謝。
李月娥的養父母卻一直道歉說:“我們不應該收養你們的獨生女,讓你們在思女之痛中,受盡折磨了這麼多年呀。”
歐陽冬寧和妻子一起說:“要怪就怪那個壞傢伙人販子……”
張茂源和老婆,老兩口聽說大兒媳婦找到了親生父母。
還把他們接到了家裡。
他倆就高興地來到大兒子家裡,就和親家夫婦在一起很親熱的拉家常。
歐陽誇閨女女婿說:“我看光明他做事執着堅韌,還特聰明。”
孩子們也紛紛誇張父親:
“是啊姥爺。我爸爸就是很不一般呀!”
“我爸爸猶如埋在沙漠裡的一塊金子,經過風霜雪雨的洗禮,就會發出金燦燦的光芒呀!”孩子們紛紛說。
張文雅帶着對爸爸十分崇敬的口氣說:“老早我覺得爸爸有過目不忘過人的本領。”
張光明說:“唉?那都是辛勤努力,不懈奮鬥的結果!”
他笑着又說,“我不是常告訴你們嗎?有位醫學專家還是哪位名人說,我也記不清了。
他說:‘人的大腦裡有個永久記憶的神經系統,還有一個臨時記憶的神經系統。
只不過有大多數人,通常只動用了臨時記憶的神經系統,而聰明人,懂得動用永久記憶的神經系統罷了。’
我哪有什麼過目不忘的本領啊?
我的夢想不是告訴你們了嗎?
有的人認爲我那是白日做夢;有的人說我是異想天開;還有的人說我是癡心妄想。
那就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