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和答應聲,便和幾個軍十頭前引路六老了幾步,他知才必起剛剛只來得及問明兩人來自兵部和禮部,驗看了公文印信,其他的都來不及問。但來人既是客氣。他也就沒在意那麼多。心想既沒有大人物的傲氣,料想也就是自己意想中的員外郎主事一級的官員。
定邊衛原在山西,永樂年間方纔遷到通州,在此紮根已有二十餘年。經過這許多年來的休養生息,年輕一輩的軍士已經少有人會說鄉音。而老一輩的人裡頭卻仍然能聽到那迥異於通州方言的山西話。秦和帶着一行人進去,卻沒有帶他們去見掌印指揮使,而是直接領去見方政等。網到那邊營房門口,他就看見一個少女正端着銅盆潑水,好奇地瞅了自己這一行一眼,隨即立刻進屋子去了。
儘管此來交人男女老少都有,但秦和還是認得這個少女??他三年前才承襲了百戶軍職,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卻因爲家境不好說不上親事,年輕貌美的女人對他自然有一種天然的誘惑。只聽說這是工部一位官員的親戚,人家的哥哥又是上頭點明要用的,因此也不敢有什麼歪心思。他狠狠毒瞅了那邊幾眼,正準備帶人進去,結果就瞧見那邊都督方政和那少女的哥哥一同出了門。方政只瞧了這兒一眼,就丟下人朝這邊疾步過來。
“你倒是來得早!”
通州城雖是漕糧轉運的要緊去處。五衛都在城中有駐軍,但大部分軍隊還是駐紮在城外。畢竟,幾萬大軍吃喝拉撒在城裡,好好一個通衢大城必定是滿大街都是全副武裝的兵卒,看上去不成樣子。但此次方政一行帶的全都是特意挑出來的交人,自然不在此例,於是除了在通州城西的定邊衛衛所之外,尚有二百交人住在城內驛館,其餘四百銳卒也都安排了妥當。
既認出了張越,方政走過來之後。正要打招呼,可瞧見張越朝自己連打眼色,立時就覺得奇怪了。他雖是武將。心思倒也縝密。先頭一聲忘乎所以的嚷嚷之後便笑道:“我這也是白問,賢侄你吃着朝廷俸祿。總得先等上司話,把事情料理清楚才能過來。來來來,有什麼話進屋裡說,總比杵在這還沒化雪的地裡暖和。”
他一面說一面拿眼睛瞟了一眼秦和。淡淡地吩咐道:“你回去稟報你們掌印指揮使,就說人都接到了。其餘的也不用他,我自會料理。”
方政一個眼色,早有跟出來的親隨上前,手上和秦和一碰,幾張寶鈔就不露痕跡地塞進了人的袖子裡。有了這打賞。剛剛還奇怪這位方都督和這個。司官什麼交情的秦和就懶的再管這麼多,人家叫的是賢侄,指不定真是世交呢?於是,他輕輕攏了攏袖子,笑容可掬地彎腰拜謝,隨即帶着幾個屬下軍士轉身就走。
到了院子外頭,他這纔拿出東西來看看,現是十張十貫一張的新鈔。按照如今的鈔錢折價算下來也有一千文錢,竟是小小了一筆,頓時眉開眼笑,信手就遞了兩張給屬下。
“拿去分了喝酒,其他的少多嘴,我去報了掌印大人,就沒咱們的事了。”
有了酒錢,一羣軍士哪裡會去管那麼多,答應一聲便一鬨而散。而秦和把那一疊新鈔全都揣進懷裡,忍不住又往院子裡瞅了一眼,見網網的少女仍不見出來,頓時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雖是交人。但女人只要是養眼,管她哪裡人?可惜,也不知道會便宜了誰”
那邊張越隨方政進了屋子,便對同行的那位禮部官員領笑道:“若是別人知道我親自過來,難免雞飛狗跳,所以索性低調一些。我和方都督還要核一核名單,其餘事務便交由你了。”
這位禮部司官原本沒想到今天兵部並不是陳銷領銜,而是張越親自走了一趟,但路上聽說了原委,也就沒往心裡去。此時他也沒什麼二話。等到方政叫來了隨行的金書。他就二話不說跟着辦事去了,壓根沒去揣測這邊兩人打算商量什麼。
這也沒什麼好揣測的,交趾此次解送京師的那些人,原本就是張越一個個挑出來的。
見沒了外人,方政這才招呼着張越坐下,又吩咐心腹親隨去倒上熱茶來,這才問道:“瞧你剛剛這麼擠眉弄眼的,怎麼,難道是我們這一行裡頭有什麼問題?”
張輔三徵交阻,每次都把大批交趾人才帶回京師,因此這一回並不是什麼特例。只不過既然是亡國之人,難免會有心懷怨望叵測之徒 所以在交阻篩選過一次,先頭抵達南京時又由南京錦衣衛再甄選過一次。即便如此,方政也不敢擔保內中就一定是全都篩乾淨了,所以張越明顯是隱瞞身份來找自個”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個方向。
“方都督誤會了,我雖是不想人知我來了通州,卻不是爲了這批交人。而是有別的事情。你下午從通州啓程時,是定邊衛護送?”
“沒錯,你也知道,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太多,就怕這最後一段路萬一出事,我那些人不夠用,所以早就移文通州,讓他們派點人護送到京師。你問這個幹嗎?”
見方政大爲意外,張越便坐近了些。隨即和對方低語了起來。要是大哥張還在通州衛,他自然可以從那邊打探,但張如今人遠在雲南,他也來不及打探消息,自然只能往最壞的打算考慮。對方政將此前得到的消息透露了一星半點。就只見這位都督的臉色越來越白。
等到茶水送了上來,兩人的密商也已經結束了。方政揮手屏退了那個親隨,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他在交趾一年。對於朝中事宜自然就沒有那麼多瞭解,雖說在南京停留之際也打聽了一下消息,但南京到北京畢竟路途遙遠,冬日天寒地凍又加上不時下雪,行程自然又耽擱。所以他只知道張越曾經遇刺,後來錦衣衛查探得如何卻是不甚瞭然。此時此玄,看着面前那張異常年輕的面孔。他不禁躊躇了。
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官居從一品,聽着光鮮,但除了領軍在外,平日在京城不過就是閒着。開國的時候每個都督府都是由左右都督總領軍權,可後來封爵漸多。都督也就不再只拘每府兩人,而是作爲給武將的封賞,此外專設一位勳貴總領一府。他這個都督從交阻打了勝仗回來。封爵是不用指望了,賞賜的那些銀鈔也只是有限,在都督府的位次更難能挪動。
要不是張越洞察先權,這次耍真是出了事,他這個黑鍋是背定了,這提醒可不是一般的金貴!他一瞬間捏緊了拳頭,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站起身朝張越鄭重其事地躬身一揖。
“多謝老弟提醒了,這一趟耍真能變禍爲福,老方我一輩子感念你的好處。”
張越連忙將方政扶將起來,又安慰了兩句。
這要緊的宗了,他少不得又杳閱了下此來交人的名冊,等氧情了。他也沒空耽擱,力勸了方政不用送出門去。才挑開厚厚的棉質門簾下了臺階,他就看見那邊門口阮氏的哥哥正好出來,一副要行禮又不敢湊上來的光景,到是阮氏不見蹤影。因不想讓人起疑,他便沒有上前。只一頜就匆匆走了。
通州城裡,由於錦衣衛的過境,上上下下的人都嚇得不輕。
這年頭的官員過慣了承平的日子,屁股後頭不乾淨的居多,於是各大衙門中,少不得是一撥接一撥地派出人去打探錦衣衛的動向,聽到瘟神已經送出去了,卻仍是不敢掉以輕心。四面城門全都是佈置了各房哨探。唯恐一個不留禪被人殺了個回馬槍。自然,還有人派出人去悄悄躡在錦衣衛後頭,一時間城裡就連串門子的貴人也多了起來。
這石手都撒在四方城門,其他地方自然而然就少了人注意。比如說定邊衛衛所今天剛剛住進來的那些從交阻回來的人。又比如說通濟倉這天正等待起運京城的糧食,再比如說那禮部兵部之前纔到的兩個司官”和錦衣衛那幫煞神相比,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暫且延後,於是,錦衣衛設在通州那個不起眼的衙門外頭。也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
午後,通濟倉那邊也已經裝好了最後兩百車糧食。儘管路上雪還沒化盡,但有些事情能耽誤,有些事情不能耽誤,別說通州到北京的路因是6運要道,一年也不知道要修多少回,就哪怕是天上下刀子,要用肩扛手拉,也不能耽誤半點。於是,中午時分,了工錢遣散了那些苦力,大使和副大使就一同將十幾間倉房一一落鎖關門。
因這是過年前的要緊差事。這些事情做完,糧倉大使擡頭看了看天,忍不住衝自己的副手抱怨道:“定邊衛那邊的人是怎麼回事,都這會兒了還不派人來?莫非是嫌天冷?早知道這樣,我就顧不得老交情了。拿着車馬費的一成,這滿通州城誰會不來?”
“再等等,畢竟他只是個幹戶,總得回了掌印才能行事。”
兩人正在商量,就看到那邊路上有了動靜。不多時,一人當先馳來。後頭跟着好些軍士。因是彼此最相熟的關係,糧倉大使便當先疾步上前,見那千戶跳下馬來,隨手一丟繮繩彈了彈袍角,他就沒好氣地埋怨道:“怎的這麼晚?你知不知道,這日落前是一定要送到京師的。”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那幫南蠻子正好住在咱們定邊衛的地方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咱們的掌印才正三品,人家可是從一品的都督,巴結都巴結不上,還敢怠慢?這會兒人家正好要走了,從掌印往下全都是緊趕着送行,我好容易才溜了出來。”
通濟倉副使聽着就笑道:“既然是那麼大的官,你就不想拍拍馬屁。日後升遷也快?”
“拉倒吧,這麼多人圍上去,那個方都督能記着誰?再說了。如今咱們的升遷又不歸都督府管。卻得看兵部的臉色,結果倒好,這回京師派來迎接方都督的那個兵部司官回去了,爲着這事,一大早去城門口接人的百戶秦和被罵了個半死。原是隻以爲來的是禮部官,誰知道兵部也來了人,這是正經直管上司,偏他就敢怠慢,”不說這個了,我是不想着升官,只想着財,要說利是。誰有你們給的利是多?”
三個人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曖昧地笑了起來。玩笑話過後便是正經事,那馬千戶自然是一一數清楚了糧車和上頭的糧袋,叫上自己帶來的那一百多號人,正要起行的時候,糧倉大使突然又上前把他拉到了一邊。
“這次夾帶的東西不同往常,千萬小心些。畢竟錦衣衛之前才從通州經過,不知道上哪裡去辦事。”
“放心,這都好幾年了,哪次出過砒漏?那些商人自然是最怕過崇文門,可咱們運的是什麼東西。誰敢驗看?再說了,路上還有方都督那一行,之前上頭費那麼大力氣把人伺候好了,我跟在他們後頭走,碰到有事也能抵擋抵擋,錦衣衛也不能亂咬人不是,,話說回來,什麼要緊東西,難不成還是刀劍甲冑?”
糧倉大使的臉微微一變,隨即故作若無其事地笑道:“什麼刀劍甲冑,這種東西運到京裡值幾個錢?和你說實話吧,那是人蔘,這過年時最值錢的東西。這一趟擴送的利是我加你一倍,到了祿米倉時,自然有人先付你一半。”
馬千戶也就是隨口一問,聽到是人蔘不禁直嘔舌,心想必定是哪家權貴的生意,點了點頭也就沒再羅嗦。等到這浩浩蕩蕩一行人押着那馬車起行,糧倉大使方纔把已經凍僵的雙手攏到了袖子裡,望着遠方出神。
碰到一個利慾薰心的傢伙,總算是太太平平過了這七八年,但這一趟的事情非同小可,總不能就指望一個貪財貨。好在定邊衛原本就是打山西出來的,這許多年來固然有年輕一輩頂了上來,可總算還有幾個老一輩的人。故土難離,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通州這富庶地方的。
“幹完這一票,也該享享清福了!”
不帶絲毫暖意的日頭下,他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深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這才揹着手轉身回了倉房。卻沒去瞧那個仍在望着車隊,滿臉期盼的副手。畢竟。這傢伙雖說被他用錢塞飽了,卻只知道這一趟進京夾帶的東西值錢,旁的絲毫不知。只要等到事情解決,這便是一個現成的替罪羊。
已經進了暖和屋子的他自是不會在意。他前腳網走,糧倉那些雜役後腳就散了。可就在散了之後,彷彿是無所事事的糧倉副使就出現在了通濟倉後頭的一個,背風角落,在那兒,一個雜役打扮的漢子正在左顧右盼。兩個人一見面,就悄聲嘀咕了起來。
“事情安排妥當了?”
“放心,那邊都妥當了。錦衣衛大概過兩個時辰就會從那邊回來。千萬瞅準時間。”
“我理會得”大好的功勞。卻的送給錦衣衛一大半,胡頭還真是大方!”
“回頭弄個,該死的替身,你這事情就順理成章完結了,北邊自然有油水更多的差事等着你。這功勞有什麼好貪的,如今一個軍職值什麼。比得上讓小子丫頭有一個正經出身?”
兩左對視一眼,同時會心一笑。沒錯,兵部諜探司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們在北邊見不得光,在這邊卻可光明正大地過日子。當然,如今這趟事之後,他得先往北邊躲避幾天。
防:昨晚又被強制下線了,該死的騰訊,我就是不卸勸!
話說早上接到編輯電話,說是本書可能出簡體,先出一二冊!雖然說時間和具體細節等等都沒定,但滿心激動的俺還是上來先吼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