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乃是張的長子,雖不是嫡出,但由於母親靈巧善媚極其受寵,弟弟又不過是剛剛出世的襁褓幼兒,因此他自小仗着父親的偏愛驕橫慣了,就連嫡母也敢不放在眼中。於是,接連兩次在陳留郡主面前吃了大虧,他自然忍不下那口氣;被張越威脅而不敢動作,他更吞不下那口氣。然而,在這當口,平素睚眥必報的他卻不得不忍氣吞聲。
父親張惱了他惹上陳留郡主,嚴厲囑咐他不得外出,先前對琥珀動手動腳又被張越撞破,心中羞惱的他乾脆裝病躲在屋子裡,一日三餐都讓人送進房中。
在南京的時候,他從來都是成日裡和狐朋狗友在外頭遊玩,憋一天還不打緊,這兩三天下來,他差點沒把房子給拆了。再加上如今雖已入秋,白天卻依舊天熱難耐,因此幾個丫頭但凡稍有不如意之處,立刻就會招來他一頓打罵。
“少爺,這是剛沏好的菊花茶。”
正拿着筆恨恨地在白紙上亂畫的張斌頓時擡起了頭,見丫頭流歡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不禁氣咻咻地一手將茶盞掃了出去,冷笑了一聲:“什麼亂七八糟的便宜東西,也拿來敷衍我……哎呀!”
他只顧着瀉火,卻沒想到那剛剛沏好的茶原本就滾燙滾燙,這一巴掌掃出去頓時燙着了手,不由抱手呼痛。而流歡眼見那茶盞咣噹一聲掉在地上,茶水濺得滿地都是,自家少爺又是在那裡暴跳如雷,更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雙膝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
張斌雖才十四,脾氣卻暴戾,此時瞧流歡那磕頭如搗蒜的模樣,再看看手掌上那一撩水泡,他簡直恨不得一個窩心腳踹死她----都怪自己那老孃不好,臨行前挑什麼丫頭不是挑。居然挑了這麼個手腳蠢笨不會服侍的,只長了一張好臉蛋有什麼用……等等,好臉蛋!
他再定睛一看,忽然便笑了,隨即沒好氣地呵斥道:“別磕頭了,少爺我不怪你!快去房裡尋些白藥來給少爺我敷上!”
流歡哪裡知道主子的心思。只道是逃過一劫,慌忙便急匆匆地衝進了裡屋。可憐她平日裡都不是近身服侍的,其他三個大丫頭正好都被張斌差遣了出去,這會兒方纔輪到她端茶遞水,誰想就出了這種差錯。好容易翻箱倒櫃找到了白藥,她慌慌張張跑回來,上前正想給張斌敷上,卻不料才伸出手,這皓腕就被人抓住了。
“少……少爺……”
見流歡臉頰上飛上了兩朵紅雲。這額頭上汗津津的,張斌只覺她比自己碰過的那三個大丫頭更加嫵媚,心裡卻想老孃真是好眼光。這麼如花似玉的丫頭不擱在身邊卻給了他,難道是擔心父親一時嘴饞偷吃?這幾天他被關在房裡,沒少和丫頭顛鸞倒鳳,但那些都是弄熟的,此時想起還有一個不曾碰過的,他更是剋制不住慾念,手上更是加了幾分力氣。
流歡乃是家生子。原只是粗使丫頭。才被張斌地母親李氏挑上來小半年。哪裡見過這陣仗。當下就懵了。感到手腕一陣劇痛。忍不住就痛呼了起來。她不叫喚也就罷了。這一吭聲頓時更讓張斌慾火大熾。徒勞地掙扎了幾下之後。她駭然發現自己外頭那紗衫已經被剝下來半截。嚇得立刻就想嚷嚷。可聽到張斌地一句威脅後便立刻住了嘴。
“要是你想讓你家老子娘都送命。那就儘管叫!”
一句威脅生效。張斌自是愈發肆無忌憚。流歡地抵抗在他看來不但微不足道。反而平添趣味。一面猶如貓捉老鼠一般戲耍着。他嘴裡還猶自嬉笑道:“這流歡還真是好名字。如今我可不就是留歡了?好好學着你那三個姐姐伺候人地本事。只要少爺我給你開了臉。以後你地好日子還在後頭……乖乖。別看你年紀小。這一雙玉兔倒是生得不錯。以後我一定好好疼你……”
他此時已是將流歡上身地紗衫給扒了丟在地上。一隻手正揉捏着那雞頭肉。誰知忽然聽到外頭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緊跟着就好似有人進了外屋。眼看就要被人壞了好事。氣急敗壞地他本能地擡頭斥道:“都出去。少爺我沒叫你們進來。都給我……”
一個滾字不曾出口。他終於看清了那個掀簾進來地人。頓時就懵了。宮中張貴妃乃是他地嫡親大姑姑。從前小時候他常常隨父親入宮耍玩。所以這人他當然認得。然而就是因爲認得。他此時方纔會呆若木雞。手上地動作更是完完全全僵住了。
“姑……”
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頓時抽出手來,一把推開這個剛剛還讓他意亂情迷的丫頭,趨前幾步就跪倒在地,連連碰頭道:“臣不知道姑父……不,臣不知道皇上來了,所以才……”
話沒說完,張斌就感到胸前一陣大力,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砰然落地,他依稀覺得背上撞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那難言的劇痛頓時讓他幾乎哀嚎出來。
然而,此時此刻他根本不敢呼痛,生怕面前的至尊怒火上來一刀砍了他,連忙強忍劇痛爬了起來,又上前膝行了幾步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帶着哭腔道:“皇上,臣都是一時被這賤人迷了心竅,求皇上看在大姑姑和大伯父面上,饒過臣這一遭……”
這一次他卻被一把揪了起來,回答他地更是重重幾個巴掌,隨即又被摔在了地上。他被那巨大的力道打得眼冒金星,嘴裡的牙齒都有些鬆了,臉上更是火辣辣地痛。即便這樣,含含糊糊難以說話的他無法再出口求饒,只得手腳並用爬了起來,心驚膽戰地跪伏於地。
“沒心沒肺的小畜牲!你大姑姑在宮裡犯着病,你大伯父的病如今也還在兇險的時候,你竟然……你竟然白日宣淫!”朱棣此時只感到怒火直衝腦際,要不是還有那麼一絲清明在,他幾乎就想拔刀砍了這個曾經還算順眼的小子。一轉眼看到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流歡,他更是生出了難言的厭惡,當下就厲喝道。“來人!”
四個虎背熊腰的衛士聞聲而入,齊齊躬身施禮。這時候,朱棣方纔對着張斌冷哼了一聲:“念在你是張玉嫡親地孫子,朕饒你一命!”
然而,不等張斌長舒一口氣,他又對四個衛士厲聲吩咐道:“把這個沒心沒肺的小畜牲拉出去。杖二十……不,四十!”眼看張斌還要求饒,他的臉上忽地露出了一絲厲色,又加了一句話,“別讓這種敗類驚了英國公養病,堵上他的嘴,留着一條命,重重的打!”
眼看兩個衛士上得前來,嫺熟地往張斌口中塞了一塊破布。隨即一左一右地將人架了出去,朱棣便冷冷地又看了一眼那角落,正想吩咐剩下的兩人將這丫頭處置了。忽得又想起如今英國公張輔正在病中殺人不祥,皺了皺眉便交待道:“將她交給榮善處置,堂堂英國公府留不得這種人!”
張越此時正和朱瞻基等在外頭廊下,外頭太陽底下還站着數十猶如樁子一般地禁衛。裡頭最初那亂七八糟的聲音他聽見了,之後朱棣發火張斌求饒的聲音他也聽見了,最後天子那雷厲風行地吩咐他自然更聽見了,此時不禁心中冷笑。
任你張斌再驕橫,只要舉止不端,這把柄還不是一抓一個準?只可惜這個畜牲自己取死。卻還連累了一個無辜的丫頭!
不多時,張斌就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拖到院中,兩個衛士手腳麻利地用麻繩將其手腳結結實實地捆了,隨即就有四個身穿錦衣的軍士手拿朱漆木棍走上前來,其中兩個往旁邊一站,另兩個則是左右一夾,二話不說便掄木棍打了下來,打完五杖便換上另兩人。
這皇帝的吩咐是杖責四十,狠狠教訓卻又不能把人給打死了。這羣使慣了杖刑的錦衣衛自然是心中有數,手中力道分寸掌握得剛剛好。
張斌雖然被堵住了嘴,但這大杖之下就是鐵石漢子都要呻吟求饒,更甭提他從小到大沒吃過苦頭,自是更受不住。無奈手腳早被人捆了,後背和腿腳也被死死按住,根本掙扎不得,几杖下來已經是眼淚鼻涕齊流。若不是嘴裡堵着那破布,只怕他的鬼哭狼嚎就是幾條街外也能聽見。饒是如此。他那咿咿嗚嗚地聲音依舊不小。聽着極其悽慘
朱瞻基瞥了一眼張越,見他面色不好。當下便低聲道:“皇爺爺看在河間王和英國公的份上,不過是教訓教訓他而已,這四十杖不過是皮肉之苦,養幾個月就好了。”
聽到這養幾個月就好了,張越頓時心中冷笑。要是說實話,他巴不得某人被打死纔好。然而,話雖如此,可是這一輪杖刑看下來,那錦衣衛的殘忍和冷漠卻讓他頗爲心驚肉跳。不多時,他就看到屋內兩個禁衛拖着一個丫頭出來,頓時又皺了皺眉。
剛剛在書房遇上朱棣之後,他小心翼翼地陪着說了一會話,旋即那至尊便說要去看看“病倒”地張斌,他樂得皇帝撞破某個傢伙地裝病內幕,自然就跟在了後頭。結果張斌自取惡果,倒是應了惡有惡報那句話。他正想着,旁邊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出了今天的事,張斌鐵定無望繼承英國公爵位。張越,皇爺爺對你很有好感,你可想過承襲那個國公位子麼?”
情知這皇家人沒有一個省油地燈,張越急忙搖頭道:“英國公如今雖然病了,但那史太醫說明年開春定有好轉。我想老天爺必然不會讓名將絕嗣,到時候英國公必定會後繼有人。”
“若是人人都有你的心思就好了。”
張越聽到這一句,不禁瞥了一眼朱瞻基,見他臉色迷離,心中倒有些吃不準----他不知道人家是想起了朱家人內鬥的狀況,還是想起了其他什麼----橫豎猜不到人家的心思,他便把目光投入了場中,卻見不知什麼時候張斌已經是昏死了過去,但那行刑之人卻不曾放鬆,竟是有人端了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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