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大事不妙
流朱公主到裴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大暗。
永安侯聽到消息亦是愣了好一會,聽說她是來尋葉葵的,猛地一合掌,暗道:不好!
這個時候還急巴巴地趕來,定然是來同葉葵說蒼城的事!可是有些消息哪裡是這會便能告訴葉葵的?依永安侯看來,如今什麼可都比不上葉葵肚子裡的孩子重要。可是他這般覺得,流朱公主可不是他!這事一說出去,若是讓葉葵擔心之下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
如今小九不在家中,他這個做父親的還不得幫他看着?
永安侯心焦不已,可流朱公主是女客,他是不論如何也不好出面的。思來想去,他驀地喚道:“去告訴二夫人,公主殿下來訪,讓她務必陪着說話。”
等到下頭的人領着他的話去尋二夫人了,他這心裡纔算是勉強鬆了一口氣。不說別的,好歹有個老2媳婦在,多少該看着點葉葵纔是。總比只留下流朱公主跟葉葵兩人要好上許多。
可是他哪裡知道,二夫人可是巴不得葉葵肚子裡的那塊肉早些沒了的,哪裡會願意看顧葉葵。她若是不背地裡使壞,葉葵幾個便該偷笑了纔是。
所以當永安侯的話送到她面前的時候,二夫人便爽快地應下了。
手中繪着紫色龍膽花的團扇在夏夜裡一晃一晃,帶來幾絲涼意,二夫人愜意地笑了起來。
她心知永安侯親自讓人來吩咐這事,定然是十分焦急,可是她的步子就是故意走得不緊不慢。蒼城的消息傳不出來,鳳城的消息也送不進去,這事她也是才知道。可是一聽到這個事,她便想到了可以拿來做文章。只是沒想到,這一回不必她出手,流朱公主倒是先來了。
女子懷孕,頭三個月這胎最是不穩。
她瞧着那葉葵身形纖細玲瓏,身子並不是太好的模樣。蒼城的事若是傳到了她耳朵裡,想必有一場大凶險要經歷。
想到這,二夫人不由微微笑着自語道:“也不枉我這大晚上地去當陪客了。”
進了院門,便有人飛快地去報了葉葵。
二夫人並不等人出來,自己便跟了上去。
一入門,葉葵倒是還沒有什麼,流朱公主面上便帶出了幾分不快來,冷聲道:“裴二夫人,你這行爲舉止可着實不如何呀。”
二夫人臉色微變。
幾十歲的人了,如今卻被個不足二十歲的人這般教訓。可是誰讓說話的人是公主殿下,就算是嫁做了人婦,她也還是大越的公主殿下。故而不論對方說什麼,二夫人都只能忍着,笑着,露出恭恭敬敬的模樣來。
“公主殿下恕罪。”二夫人很快便將臉上那絲並不明顯的不快給收了起來,笑着賠罪。
流朱公主不耐煩她,隨意擺擺手便又抓住了葉葵的手,急切問道:“你可是真的有了?”
葉葵懷了身子的事,裴家人都已知道,除此之外卻是無人得知了。所以即便是流朱公主,也是直到此刻纔算是堪堪知道了這個消息。
“二嫂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葉葵先淺笑着同二夫人打了個招呼,又扭頭對一旁的流朱公主道,“這麼大的事,我還能同三嬸你說笑嗎?”
話音落,剛剛落座的二夫人眼皮一跳,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扇柄。
葉葵的這句話,看似不經意,卻生生在不經意間又將她給壓低了一層。
原本流朱公主的身份便擺在那,這屋子裡的人自然是哪個都不如她珍貴。可是如今葉葵一句話,卻將諸人的輩分也給挑明瞭。她雖然大了葉葵幾十歲,可是葉葵是她的弟媳婦,兩人是同輩之人。
然而流朱公主卻是葉葵的三嬸。
一下子,兩人便差了一輩。
她跟着葉葵,也得管流朱公主叫三嬸纔對!
二夫人憋着氣,心頭微惱。
不過葉葵說完了這話後,卻像是根本就不知自己方纔說了什麼一般,又笑着喚了二夫人一聲:“二嫂,怎地不說話?可是有什麼爲難的事?”
二夫人回過神來,鎮定心神亦笑起來,搖着團扇道:“是侯爺,方纔聽到了公主殿下來訪的消息,特地打發我來陪着說話呢。”
這事本就是如此,她也就不必刻意尋什麼藉口,便都照實給說了出來。
葉葵一聽,便明白了永安侯的用意。
“侯爺一向想的周到。”葉葵笑着,讚了永安侯一句,又道,“不過今日三嬸要留宿於此,二嫂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如今時辰也不早了,沒得誤了二嫂睡覺的工夫。”
二夫人聽了這話,不由一怔。
葉葵這話的意思是說,他們該說什麼都還得說,除非她能在這坐上一整夜?二夫人心中嗤笑,老侯爺心心念念要護着那塊還不知是男是女的肉,可是人家根本就不領這個情,又能有什麼辦法?
她打着扇子,道:“九弟妹說的事,合該如此。我這便打發個人去回稟侯爺去。”說完,頓了頓她又接着道,“公主殿下難得來一回,左右無事倒不如多玩上幾日?”
流朱公主掃了她一眼,蹙眉點點頭,語氣不耐地道:“二夫人有心了。”
多說無益。
二夫人明白這個道理,當然也不會繼續留着讓流朱公主有機會衝自己發火,很快便起身離去。
“老侯爺這是幾個意思?”流朱公主有些不忿,“我來見你,他還得派個人來看着?這是不放心你呢還是不放心我?還是壓根就把咱倆都當成了什麼壞胚子?”
她本是幼年時便認識了永安侯,所以如今說起話來也尤爲沒有顧忌。又因爲心中憂慮滿滿,便愈加沒了好好說話的心思。
葉葵安撫地對她道:“他只是擔心你我說起是那些事來,叫我擔心罷了。如今肚子裡的孩子月份還小,先前又是差點便沒了的,做長輩的擔心些也並非沒有道理。”
“差點沒了?流朱公主驚叫,“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你怎地會如此不小心!這也就難怪老侯爺會這般行事了……”說着話,她的聲音輕了下去。
既如此,有些話她可還真就不能告訴葉葵了。
有時候,沒有消息等同於好消息,可是那些明明應該知道消息的人卻故意不將消息透露給你,推說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顯然是再假不過!而且這假的這般明顯,定然是因爲那些消息十分惡劣,惡劣到只要說出來便可能惹出一場大禍事來,所以一個個的纔會避而不談。
流朱公主並不笨,相反她極懂承禎帝。
若不然,這麼多年來,沒了母妃的她又怎會成爲承禎帝最疼愛的女兒?撒嬌打諢,有時候是討好一個人最好的法子。更何況,那人還是她的父親。所以她的性子雖然看上去如此,但內裡也還是極爲心細的。
“老侯爺擔心的並非沒有道理,你身子弱,這個時候便該好好養胎纔是,那些事就不必操心了。”流朱公主道,“你只管放心纔是,那些事有我看着呢。”
葉葵揉着眉心,神色有些疲倦,語氣卻十分堅決,“三嬸,我是什麼性子,你難道還不知?若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怕反倒是會吃不下睡不着了,倒不如全部告訴了我纔是。”
流朱公主緊緊皺起了眉,斟酌着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蒼城同鳳城斷了消息,那邊如今是何局面,戰事如何了,我全然不知。”葉葵緩慢說着話,將那句裴小九的生死亦不知給生生嚥了下去。
比起來,流朱公主可還遠沒有她來得鎮定。她方纔若是說出了那句話,流朱公主定然就會想到三叔身上去,只會叫她亂了心神而已。
“我知道的同你知道的其實並沒有多大區別。”流朱公主道。
可其實她不敢同葉葵說,她已經想法子進宮去見過了裴貴妃,可是裴貴妃那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咬咬牙,又想要直接去面聖,可是承禎帝這一次竟然直接將她給拒之門外了。
這一切,都不能不叫她心生疑竇。
然而此刻,她不敢同葉葵這般說。
若是如實說了,誰都知道這事怕是有大不妙。承禎帝的態度太古怪,古怪到她忍不住去想,葉崇武是不是已經命喪黃泉,所以承禎帝纔會想要瞞着她……
“想必三嬸已經去尋過皇上了吧?”葉葵神色未變,淡淡道。
流朱公主抿着嘴,不吭聲。
葉葵嘆了一聲,道:“皇上怕是不肯見你。”
“你怎知?”流朱公主下意識脫口而出。
葉葵定定看着她,“我猜對了。”
流朱公主擰起了眉頭,嗔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玩我呢?”
“三嬸。”葉葵突然叫了她一聲,神色逐漸嚴肅起來,眸子幽深,“你也好,我也罷,怕是都要做好準備了。”
不知爲何,說完這句話,葉葵猛地覺得胸腔一窒,心針扎般地疼了起來。有些事,她以爲自己撐得住,可到底也是駭極了的。
流朱公主更是直接站了起來,一臉惶恐地道:“瘋魔了不成?你這是渾說什麼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