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過招來玩
次日一早,裴長歌帶着人便出了門。
葉葵賴在牀上,懶懶的突然有些不大願意起身了。
室內的光線還有些昏暗。不過如今天亮雖比冬日來得早,但算起來也還是亮得慢的。所以這個時候,時辰應當也並不早了。葉葵將頭埋進被子裡,心裡默道:好在不必日日早起請安,晨昏定省。
永安侯夫人十幾年前便已經不大理會人,也不願意自己的幾個媳婦孫兒日日去她面前晃悠,所以這晨昏定省的規矩在裴家是早就已經取消了的。如今當家的人是二夫人,葉葵就算比她小了二十來歲,那到底也還會平輩的人,哪裡會需要去同她請安,所以這些規矩倒是一點也擾不着她了。
說來也還真是,在葉家的時候,她一開始也是要忍耐着日日去向賀氏請安的。可是沒多久,賀氏病了、瘋了,算起來她左右也沒去同賀氏請過幾次安。
所以若是永安侯夫人有這個規矩,她反倒是要不適應了。
不過饒是如此,葉葵也只賴了一會牀便起身了。就算不用她去向人請安,這在牀上躺着不起,池婆也該來罵她了。更何況,這院子裡可還有個王嬤嬤在。
王嬤嬤年紀大了,這記性可好着,見到葉葵的時候,她怕是就也同秋櫻幾個一樣想起“秋葉”來了。
只是,她是葉家的二小姐,如假包換。
王嬤嬤是怎麼也不會將她當做秋葉的,只是私底下暗自感慨了幾句,便沒說什麼了。她是裴長歌院子裡的老人了,是看着他長大的,身份在一種僕婦間隱隱是超然的,在葉葵面前這身份自然也覺得自個兒是高些的纔對。大抵也就是因爲這樣,王嬤嬤同池婆意外的合不來,兩人見面的時候,秦桑說都能看到兩人身上的寒氣了。
這話雖然誇張了些,可卻是真的。
王嬤嬤嫌棄池婆性子古怪,在葉葵面前也沒點做下人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勢又似乎隱隱要凌駕於她之上的意思,心裡早就積了一堆的不快。而池婆則嫌棄王嬤嬤小家子氣,自以爲是,倚老賣老。
兩人左右就是互看不順眼。
王嬤嬤明裡暗裡對池婆瞎了的那隻眼睛冷嘲熱諷,一副不肯放權將院子裡的事宜交給她的樣子。
葉葵入駐驚鵲院,換上自己習慣的人手,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念着王嬤嬤是老人,也並沒有要將全部的事務都奪到池婆手中的意思,但是想要讓他們不插手,那是門也沒有!
這是裴長歌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她的地方。
婦人主內,這內宅之地當然是她所要管轄的地方。王嬤嬤極不願意,最後也不敢真的拗了新夫人的話,讓自己落個沒臉,最後只得不情不願地將手中的權利分給了池婆一半。
而葉葵的屋子裡,秋櫻自然是伺候不着了。
她用慣了秦桑,如今燕草又回來了,便索性打發了秋櫻負責茶水去。這等活計原本該是那三等的小丫頭做的,秋櫻心裡當然不高興,硬是靦着臉日日同燕草搶活計做,想要在葉葵面前露臉。
秦桑那邊,她知道了秦桑會武后,當然是不敢動什麼心思了。可是燕草不一樣,在秋櫻眼裡,燕草做事沒有自己麻利,生得也不如自己好看,人也有些呆呆笨笨的,哪裡有自己這麼討喜!所以她便可着勁同燕草較量,左右燕草也不過就是個丫鬟而已,難道還有本事發落自己不成?
所以今日等到葉葵喚人進來梳洗的時候,來的人便成了秋櫻了。
葉葵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下,而後狀若無意地問道:“燕草上哪兒去了?”
“回夫人,燕草去廚上領早膳了。”秋櫻垂眸道。
秦桑要做的事多,也更隱秘些。她原就是裴長歌的人,同秋年極爲相熟,這一回來便忍不住去尋秋年說話。葉葵見她高興,便也時常想着法的放她的假,放她出去轉悠去,反正她身邊還有個燕草在。
只是沒想到,裴長歌今日走了,秋櫻還會搶了燕草的活計出現在她面前。
依葉葵看,秋櫻這樣做事無非就是想要在裴長歌面前露臉,當年的那點心思到如今也還未能滅絕。只可惜啊,她這都二十歲了,在這時候,早就已是個老姑娘。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在外人看來,秋櫻若不是裴長歌的房裡人未免就太說不過去了!
更何況……
葉葵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不由微微抿緊了嘴。
據秦桑的消息來看,當初二夫人的確是將秋櫻塞進了裴長歌的房裡。世家弟子,到了一定的年歲,不經人事的是極少的,多半會由家中長輩安排着擡舉個丫鬟。
這樣的事,一點也不奇怪。
可是葉葵就是覺得膈應得慌,即便池婆細細看過秋櫻後,斷言她仍是處子之身,葉葵也就覺得見到她就心煩氣躁。
旁的不說,單這個通房的名詞就已經夠叫人不快的了!她的性子,擱在現在這種時候,可不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妒婦嗎?
世家女子嫁爲**後,多是願意裝作大方給自己男人房裡塞人的,來表現自己度量大爲人和善。即便有些不願意的,等到懷孕的時候,也還是會選擇這般行事。
可這在葉葵看來,根本就是愚蠢之極!
換了她,那就只有休想兩個字!
妒婦又如何,反正她出嫁之前就已經是名滿鳳城的惡女了,出嫁後再多個妒婦的名號難道不是極正常的一樁事?
想到這,葉葵心裡便覺得舒服了些,她笑了下,衝正在爲她梳頭的秋櫻道:“秋櫻,你今年年歲也不小了吧?”
秋櫻何其敏感,聞言便慌亂地丟了梳子,驀地跪了下去,哭道:“夫人,奴婢只求能留在您身邊伺候着,絕沒有別的念想。”
葉葵轉過身來,看着她哭花了的臉笑道:“當真?”
“真的夫人,奴婢所說的句句都是真的。”秋櫻哭着,眼睛卻不老實地偷偷在看葉葵。
葉葵捂着一邊的耳朵,嗤笑了聲,道:“你也不必哭了,我這不過是問了句你的歲數,你便哭成這副模樣。外頭那不知情的人還不知要我當成什麼樣子的人呢。”說完,她不等秋櫻緩過神來,便又道:“何況,你是想留在我身邊伺候,還是留在九爺身邊伺候,你心裡可比我明白得多。”
秋櫻聽了這話,連哭也忘了。
竟還有這般直白地將話給說明白了的人,真真是叫她知如何應對了!
“起來吧,頭還沒梳完呢。”葉葵將身子轉回去,打量着鏡子,不冷不熱地道。
秋櫻心裡惴惴不安,不知道葉葵到底想要做什麼,可是這會子便是再不安,她也不能不理會葉葵的吩咐,只好抹了把淚從地上施施然爬起來,又去淨了手,這纔來給葉葵繼續梳頭。
她梳頭的手藝的確是好,可是這樣一個人,葉葵是絕不會將她繼續留下的,沒得看着鬧心。
等到梳洗完畢,又換了衣裳,燕草便回來了。秋櫻覷了她一眼,忙不迭地便同葉葵告退了。
背脊上出了一片的汗,走到外頭被風一吹便透心的涼。秋櫻眼睛微紅,突然意識到自己興許要改變下計劃了。想要討好葉葵,遠沒有她想的那麼容易。這位比她還要小五歲的新夫人,竟有雙那樣叫人發寒的眼睛。
眼神明明是清澈的,可是裡頭卻像是含着碎冰,叫人一看就心裡冰涼,有些發軟。
秋櫻暗暗嘆了一口氣,決定往後不再搶燕草的差事了。
而燕草卻還是渾渾噩噩的,笑着同葉葵解釋道:“若不是秋櫻姐姐提醒,我倒是真忘記了今日該叫廚上燉份冰糖燕窩了。”
裴家的幾房院子裡都是有單獨的小廚房的,平日裡衆人都是在小廚房開火的多。大廚房的菜也是日日做,卻並不怎樣。可是裴長歌院子裡的小廚房冷冷清清的,許久未用,這一收拾起來便要好些日子,所以這幾日吃的還都是從大廚房領。
燕草真心覺得秋櫻這是好心,葉葵也不戳破,權當什麼也不知道。
葉葵早膳吃的清淡,只揀了幾樣慣常用的早點吃了,又喝了半碗清粥便停了手。
這日子,裴長歌走了,她更要打起精神來應對纔是。所以當二夫人身邊的花媽媽來請她的時候,葉葵並不覺得奇怪。裴長歌都已經走了,那些個想要尋她麻煩的人哪裡還按捺得住?
二夫人能裝,卻也是最忍不住的那個。
等到葉葵去了,卻又被花媽媽皮笑肉不笑地告知:“夫人早起有些不舒服,方纔說要小憩一會,這會竟是又睡回去了,不若九夫人在這稍等一會?”
這話說的,好沒道理!二夫人都睡着了,卻叫她在這等着?何況這人還是二夫人請的。二夫人這是將她當成了來請安的小輩?
葉葵心中冷笑,當即發作,“花媽媽!二嫂既然早起的時候便不舒服了,又怎麼會讓你去請我來?這事是不是你自作主張?”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