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繞過婉轉回廊,奢靡華貴的大廳內,身穿紅色錦袍,濃妝豔抹,威嚴十足的宰相夫人坐在主位。她盯着跪在大廳中央,不斷瑟瑟發抖的青禾和青竹,嘲諷的怒意在嘴角一閃而過。
“你們兩個賤婢交代半點事情都辦不好,我留你們還有什麼用?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然後逐出宰相府!”
青禾和青竹對視一眼,皆是面色慘白。但是她們清楚自家夫人的性子,是以連求饒都不敢,只能默默地被身旁的隨從連拖帶拽地拘了出去。
秦姨娘被衆人晾在大廳的角落,心中暗恨道:一個是奴婢壞事,一個是主子驕縱,關她一個姨娘什麼事?爲什麼最後受人白眼和冷臉的全都是她?你們給我等着,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們所有人都踩在腳下,讓你們嚐嚐今天我的滋味!
宰相夫人處置了青禾和青竹不久後,便聽到門外的隨從報告:段家夫人和小姐到了。
宰相夫人急忙起身帶着一干僕從從院子裡迎了出去,不敢對段可茹和秋氏再有絲毫的怠慢。
段可茹和邱氏剛一進院子,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脂粉香氣撲鼻而來,濃重的幾乎壓抑到無法呼吸。
微微地皺起鼻子,段可茹在心裡道:這堂堂的宰相夫人怎麼像那些花樓裡的姑娘一樣,塗這麼厚的妝,噴這麼重的香粉?
這宰相府的奴婢倒也機靈,剛剛跪在大街上差點把頭給磕破。一圈百姓圍着,段可茹和秋氏就是再狠心也不能不順了那奴婢的意思,跟着來這宰相府。歸來的路上,兩人已經決定待會兒就算這宰相夫人再低聲下氣,她們也絕不會給好臉色。
宰相夫人看到邱氏和段可茹卻又是另一番想法:這段府夫人生的國色天香,本就奪人眼球。而那小姐容貌更是出衆,還未張開就已經勝了邱氏三分,如何不讓人驚歎?再一對比,那小家子氣的秦姨娘,高下立馬分明,怪不得後者努力了這麼小半輩子也終究賺不到平妻的名堂。
“喲!這不是段府的夫人和段家的小姐嗎?沒有出門迎接你們,實在是我的疏漏,我先給你們賠罪了。”
邱氏臉上沒有半分笑容,道:“賠罪什麼的就算了,只要不再像剛剛那樣,連兩個丫鬟都想着踩到我們頭上就好。”宰相夫人面色一變,她倒是沒料到這段府夫人這般的心直口快,將剛剛的事情這麼直剌剌地坦露在大庭廣衆之中,讓人連回旋的空間都沒有。
“看您說的什麼話,我們宰相府和段府交情也是頗深,在這裡自然不會虧待了您和段家小姐。”
邱氏還沒說話,段可茹便插嘴道:“那就好,這位老夫人就先將我們帶進屋子裡吧。這秋天的風寒的緊,我和我孃親今天一早上就沒少挨凍。”
明明是二三十歲的年級,卻偏偏被這七歲的幼童叫成老夫人,宰相夫人的臉色像是被潑了顏料一般,變得五顏六色。都說童言無忌,她總不能當着衆人的面去教訓一個七歲的孩子吧?是以只能將這個虧給暗暗的吞了下來,
仍然擺着笑臉,將兩人迎進了客廳之中。
待衆人都坐定之後,宰相夫人吩咐丫鬟給秋氏和段可茹上了暖茶,笑道:“先暖暖身子,我們兩府的距離較遠,今天一上午那舟車勞頓,讓我都有些後悔邀請你們來宰相府了。”
段可茹心想:怎麼能不後悔?打人臉不成卻反被甩了一耳光,尤其是對於宰相府這樣的勳貴之家,更是嚴重。再加上今天的事情有那麼多的圍觀百姓,怕是不出半日就會傳遍整個京城吧?
見自己說話沒有人搭理,宰相夫人面上訕訕道:“今日邀請你們前來,實際上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們商量。”
段可茹心中泛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望了望依舊站在牆角的秦氏,臉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
果然,那宰相夫人道:“我和貴府的秦姨娘十分投緣,再加上秦姨娘救過我兒子的性命,是以我想把她認作宰相府的乾女兒,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乾女兒?這宰相府竟然能下得了這麼大的血本!”段可茹強忍着拍桌子的衝動,神情凝重地和邱氏對視了一眼,接着便沉默地不做聲。
若是秦氏成了宰相府的乾女兒,那麼後者的地位就會水漲船高,別說是再度贏得段懷鳴的寵愛,就算是爭得平妻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事情再變成那樣的話,和前世又有什麼兩樣?
但是既然宰相夫人都說了出來,那麼想必整個宰相府都已經應允了這件事。若是不答應的話,還不知道再宰相府會被說教到那個地步。
邱氏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也不能貿然地下主意,只好推諉道:“我知道你們是好意,但是秦氏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奴婢的身份,怎麼可能成爲宰相府的乾女兒?”
宰相夫人早就料到邱氏不會同意,繼續打着馬虎道:“這就是說笑了,段府一個姨娘的身份就這樣的高,說到底不還是給夫人您長臉?”
段可茹在心裡怒道:狗屁張臉!一個姨娘的身份都能跟當家主母齊平了,這放到京城的大家大戶中,哪家會不說這是一個笑話?這宰相夫人不僅做事沒有半分氣度,就連說的話也恁的惹人討厭。
邱氏摸了摸段可茹的腦袋,算作安撫。接着扭頭對宰相夫人道:“不知夫人您可否跟宰相商量過這件事情?”
宰相夫人點頭道:“若不是跟我們相爺商量過,我又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主意?依我看,您也就別拒絕了,這樣的好事,您若拒絕了,讓秦姨娘的臉往哪裡放啊?而且,連個身份都不敢給,這還是當家主母應有的氣度麼?”
段可茹實在受不了這傢伙的厚臉皮,出言道:“氣度?您若是知道什麼是氣度,也不會在宰相府門前擺我們一道!”
宰相夫人這是第二次被段可茹給堵住話頭,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化爲一抹冷笑,扭頭衝秦姨娘道:“文芝啊,你們的當家主母已經同意了,你還不快點謝恩?怎麼,還想等着讓她們收回成命不成?”秦文芝急忙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有些侷促的走到衆人的中間,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給秋氏磕頭,磕得‘通通’作響。
“多謝夫人成全!小的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回報夫人的大恩。”
事到如今,再推諉也沒用了,邱氏冷眼看着自己這曾經的貼身丫鬟,時隔幾年後再次對自己露出這樣久違的恭敬神情,內心苦澀,面上鐵青道:“你跟了我做了十幾年的奴婢,今天終於有個正式身份了,也算是你的造化。”
這話說的不疼不癢,但是落在秦氏心中,真是滋味百般複雜。
秦氏起來之後,再次衝着邱氏和宰相夫人伏了伏身子,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欣喜和雀躍。從今天起,她就再也不是那個可以任人欺負的秦姨娘了。她的背後,是宰相這座大山。她的身份,是宰相府的乾女兒。
邱氏看到事已至此,再沒有什麼回還的餘地了,於是便起身道:“你們邀我們前來的目的也達到了,也不會有人在說這乾女兒認得無憑無據了。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帶着茹兒先回去了。”
宰相夫人完成了相爺交待的任務,臉上也是一片喜色,對邱氏道:“剛剛差人新做了桂花糕,不知道夫人您是否有興趣來嘗一嘗?”
邱氏搖手道:“還是算了吧,我們段府也不差這一兩塊糕點。”
一句話,說得宰相夫人連客氣的興致都沒有了,起身道:“那你們就先走吧。秦姨娘我留下來在身邊多呆幾日,畢竟我這麼大了,閨女還是頭一個。”
段可茹盯着秦姨娘,心底的念頭來回變換,最後化作一口長長的嘆息:這秦姨娘果真是福厚之人,分明已經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卻又在不到半月的時間內將自己的地位修的得如此穩重。
段可茹和邱氏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心中都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要再有什麼動作,還是回段府之後好好商議才爲上策。
邱氏慢慢的從厚重的木椅上站了起來,對着宰相夫人連客氣的笑容都沒有,隨即眼神凌厲地看了一眼秦姨娘,冷聲道:“你在這宰相府中要老老實實的討宰相夫人的歡心。既然宰相府的當家夫人如此愛憐你,且不要捅出什麼簍子來爲好,更不要胡思亂想再鬧出什麼添麻煩的事情來。我和茹兒三天之後來接你,希望到時你不要再給我們添亂子!”
秦氏依然沉浸在事成的喜悅當中,秋氏這一番警告理所當然從耳邊飄過。她嘴角帶着掩藏不住的笑容,裝作認真地回道:“那是一定,夫人的嚴命,妾身一定會遵守。”
邱氏深知這是應付的話語,但也無可奈何。這宰相府的事情輪不到她插手,這秦姨娘的事情,她更是懶得插手。淡淡的瞥了一眼這大廳之後,拉着段可茹的小手,踏着階下的玉磚,消失在了衆人的實現中。
來去停留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宰相夫人沒有料到這邱氏竟這麼利索的就走了,一時愣在原地,良久之後,才急忙對身旁的彩月道。
“快!派人去送送段家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