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原來是這樣,下次你可得小心些。快坐下吧!”馬氏笑道。
“謝母親。”姚詩讚恭恭敬敬退下,挨着姚存慧坐下。
謝夫人眼睛一亮,瞧了姚詩讚幾眼向馬氏含笑道:“這位小公子可是先前聽說病着的那位?如今看來可是大好了,恭喜恭喜!”
“呵呵,是啊,今年剛剛有些起色,藥仍是不斷。”提起這事馬氏心裡便覺晦氣,卻又不好在謝夫人面前顯露出來。
“小孩子身子弱,慢慢兒調理方可固元又不傷了根本,倒是急不來的!”謝夫人又笑道。
“呵呵,謝夫人懂得真多,說的蠻有道理的!您是不知道,爲了他的病家裡上下也不知操了多少心、費了多少精神和銀錢,如今總算無恙了,真是老天保佑!”
謝夫人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一時又微笑不語。
謝夫人見馬氏盡東拉西扯些不甚成調的閒話,應付起來只覺格外費勁,姚存嘉姐妹幾個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只得木頭一樣呆坐着。謝夫人終於忍不住了,目光掃過她們姐妹,只得主動含笑道:“這幾位都是府上的小姐吧?個個都長得極好!”
偏生馬氏還沒聽出暗示的意思來,聽到謝夫人誇獎,心裡反而有些不自在,胡亂點頭笑道:“是還不錯。也就能看罷了,哪兒比得上江南的姑娘們水靈呢!”愣是想不起來讓她們正式見禮。
姚存慧聽謝夫人這麼說,再與姚存嘉交換了一個神色,不禁詫異。她坐不下去了,便向謝夫人陪笑道:“伯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晚輩們還不曾給伯母見禮呢!”
馬氏愣了愣,這才笑道:“說的是,快上前給謝夫人見禮!”馬氏臉上有些惱羞,她只覺方纔迎接謝夫人的時候雙方不是都見過了、招呼過了嗎?這一坐下可不就算是熟人了?哪兒還用得着見禮?聽姚存慧這麼一提,再想想方纔謝夫人多次言裡言外的話,這才忽然想到也許自己剛纔失禮了。
姚存嘉於是起身,主動上前拜見了謝夫人,也不指望馬氏在旁說一句“這是大丫頭存嘉”之類的話了。
謝夫人含笑瞧着姚存嘉,客氣的擡手叫“快起來!”看不出半點兒打量的痕跡,從身邊嬤嬤拿過一個巴掌大的小小錦盒遞給姚存嘉,笑着道:“一點小玩意,留着賞人吧!”
“謝謝伯母!”姚存嘉雙手接過,笑着屈了屈膝,穩穩回座。
接着姚存慧等都上前一一見過謝夫人,謝夫人一一賜了禮物,一件早在落座就該進行的事終於完成,謝夫人暗暗鬆了口氣,不覺瞧了姚存慧一眼。若是將見面禮原封不動的帶回去,那纔是哭笑不得呢!
“母親,謝伯母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不如女兒先行領謝伯母她們去休息吧?”幾句話過後,姚存慧又笑道。馬氏是指望不上了,姚存嘉來說這些話又顯得太着痕跡,只有她說還算勉強過得去。
“也好。”馬氏總不能說不行,勉強一笑點頭,向謝夫人說道:“府上已經安排好了,謝夫人就住在清風苑吧,讓她們姐妹領您過去!午飯時我差人去請您,我們老爺今晚就能回來,今晚再給謝夫人接風洗塵!”
“您太客氣了!”謝夫人笑笑,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母親,那我們先告退了!”姚存嘉起身向馬氏施禮,旋即向謝夫人客氣笑道:“伯母您請!”
謝夫人回以點頭一笑,順勢起身,同馬氏告別之後,由姚存嘉姐妹領着去了。
一路上幾句話過,謝夫人見姚存嘉姐妹舉止得體大方,言辭妥帖,對姚存嘉的印象不禁又好了幾分,先頭的不良印象也漸漸消散,只當是馬氏太過緊張的緣故。
來到清風苑,見到內裡一切佈置,謝夫人和身邊的方媽媽、冬雪等都愣住了,實在沒想到會安排得這麼合心意。
“時間倉促趕着佈置的,我們姐妹也是頭一遭辦這樣的事,心意滿滿,經驗卻不足,有什麼不周、不到之處,還請伯母和媽媽、姐姐們海涵,若有什麼需要,伯母儘管說,”姚存慧笑着拉了拉姚存嘉,指着東邊笑道:“我大姐就住在那兒的搖芳院,出門就能看得到。有大姐就近照顧着呢,伯母您千萬不要客氣!”
衆人皆聽出兩分戲謔,忍不住都笑了起來,謝夫人也瞧着姚存嘉笑。
姚存嘉臉色微紅,嗔着姚存慧道:“慧兒!”
“我看樣樣都安排得極妥當,你們姐妹有心了!”謝夫人聽說是她們姐妹安排的,詫異一笑。
“伯母滿意就好!”姚存慧笑道:“對了,晚輩還得去看看弟弟,就先告辭了,失禮之處請伯母見諒。”
“小孩子可不就要仔細看着,你去忙着去吧!”謝夫人客氣笑着,豈有不知姚存慧這是故意先行告退,好讓姚存嘉和自己單獨相處。
姚存嘉也知其意,心下感激。她是謝家未過門的媳婦,一開始總不好可着勁上趕着巴結未來婆婆,這樣容易被人看輕,姚存慧在旁邊,許多話她不便開口,姚存慧走了,自然該她說話了。
姚存嘉便命綠荷等領着謝夫人隨行僕從們下去休息安置行李,又命人打了熱水給謝夫人洗臉淨手,糕點茶水亦一一備齊,陪着說了幾句話,便留下謝夫人休息,自己告辭去了。
關起門來,謝夫人主僕方真正鬆透下來。
謝夫人半倚半靠在鋪陳錦繡的軟榻上,打量着屋子裡的一切,出了一會兒神,嘴角微微的噙了笑意。
方媽媽打起簾子進來,輕輕喚了聲“夫人”將青花茶碗奉上。
謝夫人擡眸瞟了她一眼,微微搖頭,淡淡道:“擱在一旁吧。”
方媽媽應了聲“是”笑着將茶碗擱下,雙手交疊在身前站在謝夫人身邊,片刻笑道:“沒想到這位繼室夫人——,呵呵,老奴瞧着,姚大小姐、二小姐倒是不錯,那三小姐神情間雖有些嬌蠻傲氣,瞧着也還不錯。”
至少,比那姚夫人要強些。
謝夫人瞟了方媽媽一眼,動了動身子坐直了起來,方媽媽連忙將杏色繡蘭花的大引枕挪過來放在謝夫人背後。
“姚三小姐是姚夫人的親生女,嬌蠻傲氣些也是正常。”謝夫人淡淡說道。
“誰說不是呢!”方媽媽也不由嘆息,頓了頓又笑道:“不過,老奴瞧着姚大小姐、二小姐行事也周正,尤其大小姐,跟咱們大少爺倒是挺般配的呢!做事也穩重,說話也得體,在繼母身邊養大的,也算難得了!”
謝夫人聞言臉上不覺露出笑容,說道:“正是這話呢!咱們家的長房嫡長媳將來是要管家主持中饋的,往來的又那麼多世家貴戚,這裡頭的講究可就大了,沒有點本事,豈能應付得來?”
“那夫人覺得姚大小姐——”
“現在說什麼還爲時尚早,我瞧着倒是個聰慧端莊的,就是性子不知怎樣,若是性子好,歷練幾年也就出來了,誰天生就會那些呢!”
謝夫人笑着,眼中微微有些黯然。她其實看中的嫡長媳是孃家的一位侄女,只是跟姚家這門親事是雲老太君與自己過世的婆婆做主牽線的,如今婆婆不在了,輕易斷了這門親事那是對逝者不敬、不孝,是要自毀名譽的,而且,老爺也必定不肯。
而且,瞧着姚存嘉的模樣行事還算不錯,在她心裡雖然不及孃家侄女,也算難得了。且看着吧,只要是個老實不奸猾挑事的,別的都還好說。她也不求什麼了,大不了過一二年,將孃家侄女娶過來做平妻,也是一樣。
方媽媽含蓄的笑了笑,聽這神色,謝家嫡長媳該是姚大小姐不錯了!
方媽媽暗暗留了心,琢磨着這些日子對姚存嘉要客氣些,畢竟將來是在一個府邸中生活的,而且還是新一代的主母繼承人。
中午時分,姚存嘉姐妹一起來請謝夫人去正院用午飯,謝夫人估摸着時間點早已收拾妥當坐着和丫鬟媽媽們閒話,見她們姐妹來請便笑着一道過去。
上午已經見過一面,馬氏此時也沒那麼拘束緊張了,大家笑着招呼,用了飯之後略坐了一盞茶功夫,姚存嘉姐妹依舊將謝夫人送回了清風苑,等着晚上家宴再見。
晚上家宴仍舊擺在正院,姚老爺並姚二老爺、毛氏及二房一雙兒女都一道過來,一大家子十分熱鬧。
因是正經的姻親,也沒那麼多講究,就在廳上擺了兩桌分男女落座,並未從屏風、錦帳之類的隔開。
姚老爺不愧是個生意場上歷練出來的人精,善於察言觀色、投其所好且不動聲色如行雲流水,舉手投足、言談風度之間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既熱情周到不顯拘謹,也不讓人覺得有心巴結,那股從容自信的淡定,時不時的口出妙語,令人心情輕鬆大好,格外覺得親切,情不自禁也高看幾眼。
又有衆人湊趣,席間一時氣氛大好。
姚存慧心裡讚歎得只剩下驚歎號,父親果然了得,怪道姚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穩穩當當的坐着第一皇商的交椅!這都並非憑空而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