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媽領命去了,晚間回話道:“除了有正經事出門的,就只有秦姨娘帶着個丫頭從那經過,看到邢嫂子、王三家的就問了一句今兒不是她們當值怎麼她們在那兒?邢嫂子、王三家的便回了她說是當值的吳嫂子、柳大家的陪三小姐出門去了。秦姨娘便問她們王妃可知曉?有沒有向王妃稟報?聽說王妃也出門去了,她便沒說什麼去了。秦姨娘向來嘴碎,嘮嘮叨叨的卻是個討人厭的!”
秦姨娘?姚存慧倒有些疑惑了。正如容媽所言,秦姨娘嘴碎,又最愛沒事到處瞎逛,她會順口說出這番話也實屬正常,算不得什麼不合理的!
再說了,就秦姨娘這智商情商,比呂櫻更不靠譜,呂家真的放心交代她辦事?就不怕把事情都辦砸了?難道是她隱藏得太深?看起來又不像!
“除了秦姨娘,沒別的人去過了?可都打聽得清楚了?”姚存慧又問道。
容媽搖搖頭,“似乎沒有了!老奴也不好問的太直白,這幾日老奴再慢慢從旁套套話吧!王妃問這個,是要——”
姚存慧輕嘆一聲,瞧着容媽道:“我也不瞞着你,這事……”說着將千山所言以及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
容媽聽畢也急了,忙道:“老奴也覺王妃猜得不錯!若果然如此,定會有人來向王妃報信、攛掇王妃派人或者親自前往。難道,真是秦姨娘?不瞞王妃說,老奴覺得不太靠譜!”
姚存慧“撲哧”一笑,“我也是這麼認爲呢!所以才覺得疑惑,是否漏掉了別的什麼人!”
容媽沉默片刻,說道:“若果然如此,想必那人許了邢嫂子、王三家的好處不叫說出來了!偏這事又不好明着問,不然倒像有什麼事似的引人注意猜忌反倒不好了!”
姚存慧點頭,心有餘悸道:“可不是!我怕的正是這個!”她只是絲毫沒有血緣關係的嫂子,比不得沈佺是胞兄,對於沈佳琳的事,她不能過問得太仔細!就算沈佳琳不聽她的話任性出了一趟府,也是爲母親盡孝買東西,如今人已經安然無恙回來了,她偏還要派人東問西問,那不是分明告訴人這裡頭有古怪嗎?沈佳琳豈有不惱她的?只怕簫夫人知曉了,也要不快!
容媽知曉她的難處,忙好言勸慰了一番,表示自會將此事暗中查問清楚,請她放心云云。姚存慧也不欲叫容媽擔心,遂故作輕鬆應了。
沈佳琳兩日未出門,說是身子不舒服,悶在房間中休息。簫夫人急得不得了,忙打發黎媽媽過去看望。姚存慧心知肚明她是心病,是要躲開人避羞。
她雖然心知肚明,但面上功夫卻不能不做。明明知道沈佳琳此時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也不得不帶了些吃食親自上紫藤齋去看望。
沈佳琳果然沒有見她,她去的時候海棠回說小姐已經睡下了。姚存慧將東西放下並無多言,囑咐海棠好生伺候,一旦有事須得即刻回報。海棠有把柄落在她的手裡哪敢再犯,就差沒指天指地的發誓表忠心了。
不想這日,沈佳琳卻親自來了熙和堂。
“嫂子!”沈佳琳穿着一襲月白底子印玫紅色玫瑰花的對襟齊膝潞綢褙子、淡黃綾裙,梳着垂髾,只簡單簪了根青玉簪子並數點碎小珠花,身姿纖細楚楚可憐,看去甚是柔弱。
“妹妹身子大好了?”姚存慧忙笑着攜她的手坐下,見她容顏憔悴,臉色暗淡無光不由吃了一驚,“妹妹精神不太好,晚間睡得還安穩嗎?”
哪裡能夠安穩入眠!沈佳琳在心裡苦笑。
“沒有什麼的,休息兩日就好了!”沈佳琳有些尷尬和心虛吱唔。她相信她的事姚存慧肯定知道,沒準容媽、紅蓼等姚存慧的心腹也知道,她一個千金小姐,當着下人的面總會面皮薄難爲情。
“來,咱們暖閣裡說說話!裡頭坐着舒服些!”姚存慧猜到她有話要說,便起身同她進了一旁的暖閣,紅蓼等奉上茶水瓜果點心後便識趣退下。
“嫂子幫我!”姚存慧還在心下度忖着該如何開解沈佳琳,不想沈佳琳身子一滑順勢跪在了她的身旁,拉着她的袖子殷殷懇求,下頷微擡,可見神情悽楚,眸中水光盈盈。
“妹妹快起來!這是做什麼!”姚存慧吃了一驚慌忙拉她。
“嫂子!”沈佳琳的手用力一沉執意跪着,含淚道:“我知我不該說這話,可是,可是我是真喜歡唐公子!嫂子,你也是過來人,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我——”姚存慧只覺得舌頭有千斤重,有種啞口無言的感覺。
若說沈佳琳是私相授受,她和沈佺還不是一樣?沈佺爲了她不顧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沈佳琳大着膽子同她說這番話也不能算唐突。
“嫂子,唐公子他是讀書人,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配咱們家的門第,也算是相當!嫂子,你幫幫我好不好?”
“你快先起來!”姚存慧心道,且不說那唐公子將來有無出息,簫夫人向來心疼閨女,且也不是個有門第偏見的,沈佺更不會在乎這個——不然也不會死活要娶姚存慧了,即便那唐公子資質一般,沈佳琳果然心儀,只要沒有“沈家小姐私定終身”的話鬧出來,簫夫人和沈佺多半樂得成全他們!可問題是,這是一個陷阱啊!
那封匿名信可以說不信,可千山分明躲在窗戶底下聽到了那唐公子和潑皮的談話,可見此人定是心術不正!這樣的人,沈佳琳怎麼能嫁?
“嫂子,你答應我,好不好!嫂子,我求求你了!”沈佳琳淚水簌簌滾落了下來。
“好妹妹,你這樣叫嫂子心裡怎麼過的去!你快起來,咱們有話好好商量!”姚存慧忙柔聲哄勸。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腦袋發起熱來是聽不進人勸的,更別提沈佳琳平日裡話雖不多,待人也溫柔和氣,骨子裡卻是同沈佺差不多的固執倔強,這當口斷斷聽不進去勸的!姚存慧可不敢說唐公子不好!
“嫂子你答應了!”沈佳琳大喜,眼淚汪汪的看向姚存慧。
姚存慧微微一嘆,柔聲道:“好妹妹,這事嫂子會幫你打探清楚,總得,總得等你哥哥回來、等娘身子好些再說吧,你看呢?”
“嫂子所言甚是!有嫂子這句話我便放心了!”沈佳琳頓時有些愧疚,姚存慧再拉她,她便順勢起身,坐在一旁拭淚。
“那天,千山怎麼會——”沈佳琳扭着帕子垂着頭,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仍然有些難堪。
姚存慧早料到她當時不覺,事後定會生疑,便直截了當說道:“我得知你出府生怕你出事便忙趕了去,從那蜜餞鋪子老闆娘得知你在漢中酒樓,便讓千山趕着去看。千山許是誤會了我的話,以爲你受人欺負怕你遭人挾持這才悄悄破窗而入!”
“嫂子……那日,是我的不是,我不該,不該瞞着嫂子!”沈佳琳微囧,小聲說道。她那日之所以瞞着姚存慧,就是怕姚存慧以不安全爲由不許她去,沒想到姚存慧果然擔心,還叫千山給誤會了。
姚存慧果然說道:“前些日子纔在普淨寺出了事,你這麼出府嫂子豈有不擔心的?”
沈佳琳當姚存慧已經答應幫助自己,是“自己人”便也不瞞她,紅着臉小聲說道:“在那三日前,唐公子託人帶了消息給我約我相見,我怕嫂子不許出去,所以才——嫂子,我以後不敢了!”
姚存慧吃了一驚,眉頭挑了挑,“他怎麼能給你帶了消息?”
沈佳琳的臉更紅,“是海棠的娘……”
“胡鬧!”姚存慧不由變色,“佳琳,這要是叫人知道了,你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姚存慧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明明很聰慧的一個姑娘,怎麼會糊塗至此!
“不會的!嫂子放心,”沈佳琳忙向姚存慧解釋了一番。原來並沒有傳遞信箋或者口信,而是沈佳琳早已同海棠的娘說好了,說是甚喜離鎮西王府不遠的一家叫做荷香樓的酒樓所出秘製糖心藕,已是同荷香樓說好了的叫他們不時送來,若送來了便讓海棠的娘直接取回紫藤齋。這樣,每次取到糖心藕,沈佳琳便知是唐衍約她三日後見面。
自沈佺離京之後,姚存慧對王府上下管的甚嚴,唐衍也不敢經常來尋,總共就這麼三次,這最後一次沈佳琳瞞着姚存慧還被逮了個正着。
姚存慧聽畢簡直哭笑不得、無語問天!
她該說什麼好呢?自家小姑子還真是個人才!她心中也暗叫僥倖,幸虧不曾有書信往來,不然,事情就更不好辦了!不過,倘若是書信,海棠的娘未必就敢幫沈佳琳傳遞,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事情敗露了,他們一家人都會很慘!
“這主意,是誰出的?”姚存慧不經意般淡淡笑問。
沈佳琳臉上微熱,垂眸扭捏道:“是,是他說的。他說這樣比較隱蔽,不會讓人知曉省得,省得輕看了我……”
姚存慧光聽這話便知沈佳琳是完全被那姓唐的拿住了!便宜話誰不會說?他要瞞着人是生怕被壞了好事,卻將沈佳琳哄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