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嶺點點頭,“小的在宮門口看到禮親王府的馬車了!這麼大的事,禮親老王爺自然繞不開的!”
姚存慧點點頭無聲輕嘆,大年下的鬧出這種事來,也不知會怎麼收場!呂家的人可是看不慣禮親王爺多時了,也不知他老人家這次會不會被牽連進去。如果禮親王爺不得不捲入此事,萬一有個什麼不妥,周氏皇族衆人包括皇上和太子,又豈能不下死力保他?皇上和太子也捲進去了,朝臣們還遠嗎?沈佺身爲唯一的異姓王、手握重兵,他可能逃得掉?
姚存慧越想越沒底,不由得向千嶺道:“你設法給王爺遞個信——”
“慧兒!慧兒!”姚存慧一句話沒說完,擡頭便見簫夫人披着出風毛的青金斗篷、圍着昭君套帶着黎媽媽等急匆匆進來,紅菱跟在旁邊朝姚存慧透來抱歉一眼:簫夫人根本不等她稟報。
姚存慧示意她退下,忙叫了聲“娘!”起身扶着簫夫人上前坐下,捧了熱茶遞給她。
簫夫人接過茶便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顫聲道:“我聽說出事了,佺兒有沒有捎信回來?他怎麼樣?有沒有事?”
“娘!王爺沒事,這把火沒那麼容易燒到他的身上,您別擔心,別擔心啊!”姚存慧忙出言安撫,朝躬身侯在一旁的千嶺努了努嘴:“這是平日裡跟在王爺身邊的小廝,他剛剛過來報信,我還說一會兒去娘那裡請安呢!”
簫夫人聞言一雙眼睛便朝千嶺殷殷望去。
千嶺忙跪下給簫夫人磕頭請了安,將剛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又陪笑道:“夫人、王妃放心,王爺沒事呢!咱們王爺向來不偏不倚,即便有火也燒不到他的身上!王爺讓小人帶話回來,請夫人和王妃耐心等待就好!”
簫夫人仍是滿面憂愁,嘆氣道:“他的爵位在那裡,又是手握實權的大將,平日裡要做到不偏不倚尚不知須花多少心思籌謀,何況在這風口浪尖上!千嶺是麼?你設法跟王爺通個消息,這天氣寒冷,讓他小心別凍着了,等會兒你順便帶件大毛斗篷去,看能不能送進去——別莽撞了!若有人送了無妨你再送,莫要出頭知曉麼?還有,你告訴他,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的,但凡做決定之前,多想一想——想一想他的母親和妻子!”
話未說完,簫夫人已是淚流滿面,語帶哽咽。
姚存慧一邊小聲勸慰,一邊命容媽將那件猞猁大氅包了給千嶺帶去,叮囑了幾句便命千嶺快去!
千嶺打個千兒應了話,又問了句“王妃可還有什麼別話交代不曾?”
姚存慧略頓了頓便道:“我要說的話就是剛纔夫人所言,告訴王爺,我和夫人等着他回家呢!”
千嶺應了聲“是”,匆匆去了。
轉身之際,千嶺不由得朝簫夫人悄悄瞥了一眼,心中有些複雜不是滋味,暗暗道到底母子連心,沒想到夫人也會關心王爺!想來王爺知道了,心裡也是喜歡的。
簫夫人痛灑了幾點淚,姚存慧和黎媽媽好容易苦勸住了。簫夫人握着姚存慧的手嘆道:“好孩子,還好你沉得住氣!佺兒素來是個有主意的,你把心放踏實了,別慌!”
“娘,您也別想太多了,太后英明,不會有事的!”姚存慧亦道。
簫夫人嘆息着點頭,太后英明的確不錯,若太后不英明,又怎能以一女子之身執掌天下、早在做皇后時便手握實權?可太后終究是個凡人,她也有七情六慾,她的孃家人便是她的逆鱗,誰也觸碰不得,否則,她是絲毫不講道理、絲毫不聽人勸的!
可是偏偏同呂家人衝突的是大周皇族,既然這回事情鬧得這麼大,怎麼個了結法還真不好說呢!
簫夫人得了沈佺的消息,心中略安,坐了一會兒,叮囑寬慰了姚存慧幾句,便起身帶着黎媽媽去了,說要去老太君那兒看看。
姚存慧便也要去。簫夫人止住了她,柔聲道:“老太君那裡我去就好了,我會同你說的,你安安心心的留在熙和堂等佺兒回來吧!也別等太晚,時候不早便安心睡下,明兒還有明兒的事呢!”
姚存慧想着簫夫人多半有話要同老太君商量,自己一個晚輩在旁起不了作用反倒礙事,便忙答應了。
“管好熙和堂上下的嘴,別叫亂說半個字出去,否則,直接杖斃!容媽即刻把這話傳下去,就說是我的話!”臨走前簫夫人又撂下狠話。
容媽忙躬身答應了。
姚存慧微微擡眼,睨到簫夫人眸中一閃而過的凌厲,心中肅然:她的婆婆,到底是經過風浪的人。
沈佺果然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次日中午千嶺又匆匆的回府一趟,說昨晚衆臣和呂氏幾位老爺子、周氏皇族一干重要人等在乾清宮廊上跪了一夜。今兒一早經有關人等進言之後,太后發了懿旨,將這事發到了大理寺,命大理寺會同刑部、都察院一同審訊,三日之內拿出個結果來!原本這事同王爺無關,不知是誰多嘴,提議讓王爺亦參與審案,太后居然也準了。命王爺和禮親王爺、呂相一塊旁聽。
這案子未結之前,王爺暫時還不能回府,如今暫住在兵部值房裡,特意命他回府報個平安,順便帶些衣物和洗漱生活用品過去。
姚存慧聞言忙命容媽、紅蓼、等趕着收拾,叮囑要低調,撿那實用又不扎眼的收拾了,也不用太多,夠用就行。又讓容媽取五千銀票來,一會兒一併交給千嶺。當時就賞了千嶺兩粒金瓜子、一個裝着金餜子的荷包買零嘴,囑咐道:“這會兒府裡也不便大張旗鼓的派人給王爺送東西去,少不得依舊由你帶了去!你到二門外門房那裡坐着喝杯熱茶等一等,收拾好了我便叫人送出去!這兩日好好照顧王爺,回頭我這重重有賞!告訴王爺,府裡一切安好,請他不必掛念!王爺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你坐着喝茶嗑瓜子便好,若有人上來問什麼、說什麼,該怎麼回答你懂的!”
“王妃放心,小人明白!”千嶺忙磕頭應聲,起身去了,心裡不禁對王爺暗服,王爺說只要同王妃說一聲他暫時回不去便可,該怎麼收拾東西王妃心裡有數,不必他多言,果然如此。
姚存慧忙又帶着紅棗、紅菱去燕順居同簫夫人稟了。簫夫人稍稍放心,隨後又蹙眉擔憂起來,怔了半響嘆氣道:“太后恩典,也只能磕頭謝恩領了!佺兒他沒事就好!你先去打發了千嶺,一會兒到老太君那去一趟,跟老太君說了也好叫她放心,娘這會兒先過去!”
姚存慧答應了,便忙轉回熙和堂去。
不一會,容媽和紅蓼等收拾好,姚存慧檢查了一遍細想想沒什麼缺失遺漏的,便命容媽送出去交給千嶺。自己收拾了便往慈心居去。
出門時在屋子外碰見萱草,萱草喚了聲“王妃”忙躬身退讓一旁。
姚存慧頓下腳步,擡眼朝她望去。
萱草輕輕的擡了擡頭,小心翼翼的看向姚存慧,淡淡的脂粉掩不住面上的憂色和紅腫的眼眶。姚存慧心中微沉,點點頭道:“明兒依舊回屋裡伺候着吧!”
“奴婢謝王妃恩典!”萱草跪下朝姚存慧重重的磕下了頭,姚存慧擡腳繼續去了,背後傳來萱草壓抑的低泣聲。
姚存慧到沈老太君那邊時,除了簫夫人,薛氏、段氏、大奶奶、呂櫻都在,見她進來,衆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射到她的身上。
姚存慧上前給沈老太君請了安,沈老太君便忙問道:“聽說佺兒身邊的小廝回來了?說了什麼?”
姚存慧忙細細的稟了沈老太君,又道:“王爺還說了,請老太君無需擔心,沒事的!等過兩日他回來了再來給老太君請安!”
沈老太君聽畢面色一緩,笑着點點頭,又問道:“佺兒讓你收拾東西,你是怎麼收拾的?”
姚存慧便回道:“孫媳只撿平日裡王爺家常用的、穿的送了去,還有順便讓千嶺帶了五千兩銀票,不知王爺會不會用得到。”
沈老太君滿意的點點頭,笑道:“你做的很好,很穩重得體!”說畢又向薛氏道:“這五千兩銀票算在公中,回頭看用了多少,不夠再從公中拿!”
薛氏忙起身陪笑答應着。姚存慧便忙也笑道:“那回頭王爺回來了孫媳問問王爺,若用不完的,依舊還到公中賬上!”
“那五千兩便算了吧!”沈老太君笑道:“自家人哪裡便分得這麼清了,王爺爲的也是這個府上!”
姚存慧聞言便不再堅持,屈膝謝過了老太君。老太君喚她坐下,她方坐了。
“我說侄媳婦,那個小廝回來了,你怎麼不領過來讓老太君親自問話就讓他走了呢!老太君可是擔心了一晚上!”姚存慧剛剛坐下,薛氏便笑着問道。
姚存慧頓時微怔,她是真沒想到這個!按說她是該來問一聲沈老太君要不要見千嶺的,只是心裡頭有些慌亂着急,不想竟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