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寶山旅地下指揮部。
寶山旅所有連以上主官齊聚會議室,嶽維漢正在進行戰前訓話。
隨着日軍五大精銳師團的日益逼近,航空兵也加強了對徐州的轟炸,這兩天來,日軍華中方面軍直屬飛行團的轟炸機大隊至少向徐州城內扔下了百餘枚重磅航彈,白磷彈、毒氣彈更是扔了數百枚之多,此的徐州早已經是狼藉遍地了。
好在徐州城內的絕大多數百姓早就已經提前疏散了,雖有少數百姓不願意離開家園,也在特務隊的動員下撤入了地道,而寶山旅官兵以及所有的軍需物資也已經提前撤入地道,因此人員物資損失並不大。
嶽維漢鷹隼一樣的目光逐一掃過與會軍官,道:“特戰隊剛剛發來急電,日軍野戰第五重炮旅團已經進抵徐州東郊,另外,第3、第5、第6、第9以及第18師團也已經進至徐州城外,最遲明天早上,日軍就將展開大規模的進攻!”
寶山旅所有與會軍官頓時興奮起來,一個個兩眼放光。
如果換了別的國軍師或者國軍旅來守徐州,在無路可逃的前提下多半也能打的很英勇,但全體官兵的內心肯定會非常的沮喪,非常的絕望,面對日軍五大精銳師團超過十萬大軍,誰又能夠不沮喪,誰又能夠不絕望呢?
還真有人不沮喪,那就是寶山旅!
還真有人不絕望,那也只能是寶山旅!
江浦之戰打勝之後,寶山旅這支部隊就算是徹底澆鑄成型了,經歷了那煉獄似的一仗之後,寶山旅全體老兵眼裡已經沒有了困難,更沒了畏懼,在這羣鋼鐵老兵眼裡,哪怕是天塌下來,他們也能用手裡的刺刀給它頂回去。
每一個剛剛加入寶山旅的新兵,也會自覺不自覺地受到了這股精氣神的感染,從而一個個變得豪氣干雲,走路帶着風,說話提着氣,就連晚上做春夢,夢境裡的女人也從大戶人家的丫環變成了小姐,而且還是好幾個。
“這次把大家召集起來,我就想說一句!”嶽維漢用力揮舞了下拳頭,道,“我們不是一個旅在戰鬥,在我們外圍,還有數十上百個國軍師在協同作戰,在我們身後,更站着全中國四萬萬同胞,他們是我們最堅實的後盾!”
嶽維漢說完坐下,參謀長劉毅旋即起身說道:“諸位,徐州保衛戰很關鍵,因爲全中國的軍隊都在看着我們,全中國的老百姓還有所有的海外僑胞也都在看着我們,我們一定要打好,還要打得漂亮,打出中國軍人的氣勢來!我們要讓小鬼子知道,中國人絕不是好惹的,中國軍人更不是吃素的!日本侵略者要想滅亡中國,那是癡心妄想!”
會議室角落,有幸列席會議的趙欣怡還有美國妞海倫飛快地將嶽維漢還有劉毅的講話記錄了下來,旋即連夜趕稿又以無線電波的形式發往武漢上海等各大城市,還有大洋彼岸的美國,次日上午,寶山旅的“臨戰宣言”即傳遍了整個世界。
…………武漢行營,蔣委員長官邸。
一份還散發着油墨清香的申報呈上了蔣委員長的案頭,閱罷頭版頭條,蔣委員長不禁一拳重重捶在桌案上,旋即霍然起身道:“日本侵略者要想滅亡中國,那是癡心妄想!好,這話寫得有氣勢,寫出了中國人的心聲!”
站在旁邊的軍令部長何上將不失時機地道:“委座,卑職以爲應該加大徐州保衛戰的宣傳力度,讓全國軍民乃至全體海外僑胞知道祖國抗戰的不易,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前線將士的浴血拼殺,從而再現捐款捐物的高潮!”
蔣委員長怦然心動,這倒是個好主意。
國民政府連連棄城失地,稅源已經銳減至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而軍費開支卻呈幾何級數增長,憑藉大量發行法幣以及國債已經明顯難以支應了,全國百姓特別是海外華僑的捐款已經成了國民政府經濟來源的重要組成部份了。
沉吟片刻,蔣委員長道:“這樣,你立即去跟申報協調一下,申報不是有個派駐寶山旅的戰地記者嗎,讓她深入火線再寫幾篇感人肺腑的戰地日記,然後發動全國所有的媒體力量廣泛報道,一定要將全國的抗日救亡運動推向新的高潮。”
“是。”何上將啪地立正,恭聲道,“卑職這就去辦。”
目送何上將轉身離去,蔣委員長又將王世和召了進來,道:“世和,你馬上去給嶽維漢發一道急電,讓他不要急於掘開黃河大堤,讓寶山旅無論如何也要堅守徐州至少十天,以爭取海外僑胞以及國際友人的同情並且支持。”
王世和剛走,蔣委員長又給行政院副院長宋子文打了個電話,讓他利用徐州大捷後所形成的有利氛圍,加大與美國政府的公關力度,爭取將兩億美元的無償經援儘快落實下來,這筆錢對於時下的國民政府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徐州,寶山旅特務隊駐地。
特務隊少校隊長趙欣怡正在收拾行裝,柳忻少校關切地道:“欣怡,你真要上火線呀?”
雖然徐州已經陷入日軍重圍,整個徐州城已經沒有明顯的前線後方之區分,但呆在城內與上到火線,在人身安全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趙欣怡淡然道:“軍令如山,我想不去也不行呀。”
“一定要安全。”柳忻伸手握住趙欣怡的小手,道,“記得我們的約定。”
“你就放心吧。”趙欣怡嫣然一笑,柔媚地道,“等你出嫁那天,我一定給你當伴娘。”
柳忻少校的俏臉上霎時涌起一抹緋紅,腦子裡卻不可遏止地掠過嶽維漢英挺的身影,旋即又是神情一黯,嘆息道:“唉,這兵荒馬亂、戰火延綿的,一個個連談情說愛、風花雪月的心思都沒了,還出什麼嫁呀?”
趙欣怡美目一轉,打趣道:“柳忻,是不是他冷落你了?”
“你討厭。”柳忻白了趙欣怡一眼,忽又說道,“欣怡,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柳忻,你是不是想問我和嶽維漢之間的糾葛?”趙欣怡語氣幽幽地道,“本來,有些事情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我也不想再提了,可明天我就要上火線了,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回來,所以說說也無妨。”
柳忻不覺攥緊了衣角,芳心裡竟有些緊張。
趙欣怡的目光忽然間變得有些迷離,輕柔地道:“我從小就被父親許配給了奉化嶽林鎮的楊家長子,十六歲那年,就奉父親遺命去奉化完婚,結果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花花惡少,百般糾纏無果之後才含恨離去。”
“我原以爲事情就這樣過去了,誰想就在婚禮進行一半時,那惡少卻帶着一大羣青皮無賴打進了楊家,楊家父子被打成重傷,又被迫當衆解除婚約,然後,我就被那惡少搶到了他的府上,藏在城外一處別院裡。”
柳忻的美目霎時睜圓了,難以置信地道:“那惡少……就是他!?”
趙欣怡默然以對,這話說來別說柳忻不敢相信,她自己又何嘗敢信?這嶽維漢的前後反差實在是太大了,一個是魚肉鄉里、欺男霸女的花花惡少,一個卻是驍勇善戰、頂天立地的國軍少將,任何人都無法將兩者聯繫在一起。
不過柳忻少校卻明顯相信了,因爲她清楚地記得,上次嶽老太爺前來徐州探親時,可是與趙欣怡一副早就認識的樣子,而且看嶽老太爺的言情舉止,對趙欣怡還頗多愧疚之色,顯然,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那……後來呢?”柳忻頗爲緊張地道,“他有沒有對你……”
“沒有。”趙欣怡搖了搖頭,道,“那惡少雖然無法無天,卻也沒有對我用強。”
“那你……後來又是怎麼脫身的?”這一刻,柳忻的心情還真有些複雜,她沒想到嶽維漢跟趙欣怡之間還曾有過這樣荒唐的一段故事。
“後來啊,還是嶽老太爺發現了端倪,把我救了出來。”
“那你……”柳忻少校有些猶疑地道,“現在還恨他嗎?”
“不。”趙欣怡搖了搖頭,淡然道,“我並不恨他,那惡少其實並沒有怎麼傷害我,甚至還幫我解脫了包辦婚姻,有些害怕倒是真的,我怕那惡少還會再來糾纏我,不過直到我被伯父接到上海,再到大學畢業,他都再沒有出現過。”
“直到六年以後,我們再次在江浦戰場上相見時,那惡少卻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國軍的上校團長了,而且見了我也跟個沒事人似的,以往的一切彷彿都是煙雲,早已消散殆盡了,有時候想想,真就跟做了場夢似的。”
柳忻舒了口氣,心情複雜地道:“欣怡,他可能真不記得這些往事了,我哥跟我說過,淞滬會戰時他的頭部曾經遭到過重擊,所以失憶了,最開始甚至連他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清楚,直到後來才慢慢的恢復了一點記憶。”
“他是真失憶也好,故意裝傻也罷,反正跟我都沒關係了。”趙欣怡抿嘴笑笑,道,“好了,現在我把該說的都說了,你也該放心了吧?沒人跟你搶男人。不過你可得提防着點那個美國洋小姐,我看她的眼神就跟兩團火似的,勾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