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副總長說打贏徐州會戰並非沒有可能,蔣委員長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大的戰略佈局和戰略考量方面,白副總長的能力的確是乏善可陳,但在戰術層面,白副總長卻絕對是國軍所有高級將領中最出色的。
在淞滬戰場,如果不是白副總長及時諫言,向蔣委員長陳明厲害,只怕國軍七十幾個精銳師已經被日軍包了餃子了,在徐州戰場,如果不是白副總長出色的謀劃和部署,也不可能全殲日軍阪垣師團和磯谷師團。
蔣委員長欣然頷首道:“健生,我想聽聽具體的戰略部署。”
白副總長點點頭,又以手中指揮杆在地圖上畫了兩個大圓,道:“針對日軍可能兵分兩路對徐州進行南北夾擊的計劃,我軍也應該做好相應的部署。”
“在徐州戰場,當以隴海鐵路爲依託,往北主動出擊,以攻代守。”
“在蚌埠戰場,當以淮河天險爲屏障,大量修築國防工事,以持久防禦。”
“一言以蔽之,我軍當以徐州、蚌埠爲核心支撐,與日軍來援集團進行持久作戰,待日軍銳氣耗盡,再由第一、第三及武漢行營抽調精銳部隊,從徐州、蚌埠外圍側擊日軍,如此即可內外夾擊,徹底擊潰日軍之重兵集團。”
白副總長話音未落,蔣委員長便已經熱烈地開始鼓掌。
看到蔣委員長鼓掌,在場的國軍高級將領也紛紛跟着鼓掌,人羣中,只有李上將眉頭緊鎖,似有不同意見,只不過看到蔣委員長和在場的黨國高級將領都在興頭上,李上將便也沒有多說什麼,以免掃了大家的興致。
…………寶山旅旅部,作戰室。
嶽維漢正在緊張地進行兵棋推演,雖說這個時代沒有電腦,所有的推演數據都必須靠手工來計算完成,但這難不到嶽維漢,除了將電訊室的所有白紙搜刮殆盡,嶽維漢還讓唐大山和楚中天找來了大量的鵝卵石以及方塊小瓦礫。
看到嶽維漢沒頭沒腦地在白紙上寫出一道道計算公式,又將一個個數據以及代號標到鵝卵石以及方塊小瓦礫之上,然後再將這些鵝卵石以及小瓦礫擺到地圖上的不同位置,劉毅以及參謀部的十幾個作戰參謀忍不住都靠了上來。
嶽維漢在地圖上忙活了大半天,天快黑時才頹然癱坐在了椅子上。
柳忻少校端着熱了又熱的打滷麪來到嶽維漢面前,心疼地道:“旅座,吃點面吧,你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吃不下。”嶽維漢擺了擺手,嘆息道,“我吃不下呀,唉……”
一直杵在旁邊的劉毅再忍不住了,關切地道:“旅座,究竟出什麼事了?”
嶽維漢嘆了口氣,道:“委座決定調集九十八個師的兵力,在徐州與日軍決戰!”
“好事兒!”劉毅聽了頓時興奮不已道,“旅座,我們寶山旅又可以大幹一場了!”
“好事?”嶽維漢冷冷地道,“我剛纔已經反覆推演過了,真要調集九十八個師的兵力在徐州與日軍決戰,最好的結果是國軍損失一半兵力然後突圍,日軍則損失大約五個師團的兵力,而且……”
“而且什麼?”劉毅道。
嶽維漢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有些話是不宜說出來的,在嶽維漢的兵棋推演中,最好的結果是國軍損失一半兵力,而日軍則損失大約五個師團的兵力,而且這裡還有個非常殘酷的前提,那就是國軍必須掘開黃河大堤,利用氾濫的黃河水來阻止日軍的追擊!
劉毅想了想,又道:“旅座,最壞的結果呢?”
“最壞的結果?”嶽維漢落寞地道,“最壞的結果就是聚集在徐州戰場的九十八個師全部被殲,而日軍則只損失兩個師團的兵力,然後中國的國防力量基本損失殆盡,日軍趁虛攻佔河南、安徽、江西、兩湖,甚至是四川,最終國民政府宣告投降!”
“啥?”劉毅難以置信地道,“旅座,不至於像你說的這麼嚴重吧?”
“這只是最壞的結果。”嶽維漢嘆息道,“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有可能的。”
劉毅顯然是相信了嶽維漢的判斷,急道:“旅座,那你爲什麼不向委座陳明厲害?”
“我會的,不過不是現在。”嶽維漢苦笑搖頭,在軍事會議上當衆諫言,那不成了打蔣委員長的臉了嗎?效果未必好不說,恐怕還會引起蔣委員長的反感,這樣一來,事情就再沒有任何轉圓的餘地了,嶽維漢當然不會這麼做。
這種話只能在私下說,不過蔣委員長現在正在興頭上,未必能聽得進去!
…………山東,濟南。
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寺內壽一大將已經親臨前線指揮所,第十師團師團長磯谷廉介也已經灰頭土臉地返回了濟南,雖然他的師團長職務還沒有解除,但誰都知道,這將是他軍旅生涯中最後一次參加軍事會議。
正如嶽維漢所預料的那樣,日軍的確是在總結教訓。
顯然,日軍比國軍要務實多了,也更懂得從失敗中汲取經驗教訓。
阪垣師團和磯谷師團先後被重創,這是日軍自明治維新以來所遭受的最慘重的失利,甚至連日俄戰爭時期,日軍都未曾如此慘敗過!
兩大精銳師團先後被全殲,這在國際上也是引起了極大的反響,西方媒體更是紛紛質疑日軍的戰鬥力,最惡劣的後果還不止於此,由於國軍在南京戰場以及徐州戰場表現出了能夠抗衡日軍的能力,致使西方各國由中立轉而開始暗中支持國民政府了。
西方世界暗中支持國民政府並非出於好心,他們的初衷僅僅只是希望中日戰爭能夠多打幾年,以便他們兩面販賣軍火,大發橫財,這點尤以德國表現得最露骨,此時的德國正與日本迅速靠攏,但暗地裡,德國卻仍在向國民政府提供德械裝備。
當然,日軍華北方面軍及華中方面軍的高級將領以及大本營派譴班的參謀們並不需要關心國際影響,他們需要總結的僅僅只是魯南慘敗的經驗教訓,並且從中汲取有用的經驗,以期將來能做出極富針對性的戰術改進。
磯谷廉介正在會議上陳辭,這也將是他軍旅生涯中最後一次陳辭。
“我認爲,支那軍並未喪失抵抗能力,更未喪失抵抗決心,以一到兩個師團的兵力孤軍深入,是極其危險的,魯南慘敗的事實已經充分證明,速勝論是錯誤的,三月乃至半年之內滅亡支那也是不切實際的,我們必須做好持久作戰的準備。”
“喲西。”寺內大將欣然頷首道,“磯谷君,你的見解非常具有前瞻性,相信回國之後,你也一定能夠重新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說此一頓,寺內大將又道,“現在,我想聽聽大家關於徐州會戰的看法,請大家暢所欲言。”
隨着阪垣師團及磯谷師團的覆滅,日軍以兩大師團爲鉺,在徐州戰場誘殲國軍主力的戰術構想已經失去了執行的基礎,對於是否繼續執行徐州會戰的計劃,日軍大本營派譴班內部已經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
不過總的來說,修改作戰計劃的聲音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岡部中將道:“大將閣下,我想請求您破例允許騰田少佐列席會議。”
寺內大將道:“岡部君,你爲什麼特別提議讓一各少佐軍官列席會議?”
岡部中將道:“因爲騰田少佐對於徐州會戰的分析和判斷很有見解,我希望大將閣下以及在座諸君都能夠聽聽。”
“喲西。”寺內大將欣然肅手。
岡部中將旋即起身離席,不到片刻功夫就帶着一位少佐軍官走了進來,那少佐軍官進了會議室之後啪地收腳立正,向着主位的寺內大將猛然低頭,然後再轉身擡步,以標準的軍姿站到了會議室的大門右側。
寺內大將欣然頷首道:“騰田君,聽岡部君說,你對徐州會戰有獨到的分析及判斷,不妨說來讓大家聽聽?”
“哈依。”騰田少佐猛然低頭,旋即又擡頭朗聲說道:“大將閣下,阪垣師團及磯谷師團雖然在魯南戰場遭到重創,但我認爲支那軍不會見好就收,更不會主動棄守徐州,我認爲支那軍將調集更多的兵力,在徐州與皇軍決戰!”
寺內大將道:“騰田君,你的依據是什麼?”
騰田少佐道:“開戰至今,支那軍的抵抗策略可以用八個字來大致概括,那就是‘寸土必爭、節節抵抗’,在淞滬、在山西、在南京,支那軍都是明知不可守而守,徐州緊扼津浦鐵路及隴海線,可謂中原地區的戰略要衝,支那軍絕無可能主動棄守!”
“嗯,似乎有些道理。”寺內大將點點頭,旋即話鋒一轉道,“但這只是你的推測,還有別的依據嗎?”
騰田少佐不慌不忙地道:“再從支那領袖蔣的行事作風分析,可以發現此人非常熱衷於集結優勢兵力與皇軍進行大規模的正面決戰,忻口會戰如此,淞滬會戰如此,南京保衛戰亦如此,相信這次徐州會戰,他還是會這麼做!”
“喲西。”寺內大將顯然是被說服了,旋即起身向岡部中將道,“岡部君,立即向大本營發報,建議繼續執行徐州會戰計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