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彈的強光依舊耀眼,腳下的大地正在飛速後退。楊雄高舉着鬼頭刀,一馬當先衝在隊列的最前沿,仗打到這份上,全團官兵已經不再需要他的臨陣指揮了,需要的只是他的身先士卒,帶着他們決死衝鋒!還是那句話,自打出川的那刻起,川軍將士就沒再打算活着回去了!對面的日軍陣地一片寂靜,寂靜得可怕!寂靜的後面很可能隱藏着可怕的風暴,噬人的風暴!
楊雄心裡卻是夷然無懼,部隊已經開始衝鋒,就像走出了膛的子彈,再沒可能收回槍膛裡了,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路已經只剩一條,那就衝鋒衝鋒再衝鋒,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去,跟對面的小鬼子攪成一團,用刺刀將他們摞倒!“殺……”楊雄高舉着鬼頭刀,神情猙-獰。“殺殺殺……”兩千多官兵端着刺刀,兩眼通紅。
不到盞茶功夫,警衛團兩千多官兵就已經風捲殘雲般越過了兩千米的生死線,忽喇喇地涌進了韓莊外圍的日軍陣地,然而,沒等楊雄和全團官兵高興,四周就驟然亮起了數十盞雪亮的探照燈,白花花的燈光鎮時就將整個陣地照得亮如白晝。“不好,中了小鬼子的埋伏了!”楊雄頓時大吃一驚。
不等楊雄下令撤退,四周已經響起了激烈的槍聲,近百挺輕重機槍構築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瘋狂地向着警衛團兩千多官兵身上肆虐,英勇的川軍將士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了下來,倒在了血泊之中。“停止射擊!”密集的機槍火力足足肆虐了十幾分鍾,日軍指揮官終於下令停火。
此時,進入伏擊囹的兩千多川軍將士已經死傷大半,只剩下不到兩百人還能站立,其中不少人已經身中數彈,;$身浴血了,楊雄以刀柱地,掙扎着站了起來,他也中彈了,一顆子彈從他的右腿穿了過去,將他的右腿骨整個打斷了。
“投降吧,中國人!”對面的日軍大佐以生硬的漢語說道“你們是值得敬佩的軍人,大日本皇軍尊敬真正的軍人,只要你們放下手中的武器,皇軍保證不傷害你們,你們的傷員還能及時得到救治!”“投降?”楊雄回顧身後兩百殘兵,忽然嗬嗬笑了起來“小鬼子讓我們投降,哈哈。”“哈哈哈……”兩百殘兵頓時跟着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許多老兵嘴裡邊芙邊淌着血。“我們川軍就沒一個孬種!”楊雄猛然回頭,再次高高揚起鬼頭刀,旋即聲嘶力竭地怒吼起來“警衛團,進攻……”
“殺殺殺……”兩百殘兵瘋狂地咆哮着,跟着楊雄跌跌撞撞地衝向了前面的鬼子兵。
對面的日軍大佐冷漠地抽出軍刀,再往前一引,大約兩個中隊的日軍步兵頓時便咔咔退出了槍膛裡的子彈,旋即端着刺刀迎向了川軍將士,很快,兩支軍隊就攪在了一起,利刃翻卷,寒光閃爍,殊死博殺霎時上演。不到盞茶功夫,慘烈的白刃戰就結束了。
楊雄雙手柱刀,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着,圓睜的環眼裡卻依然是不屈的怒焰,在他的身邊,再沒有一個活着的川軍將士,這些川軍將士都是好樣的,就沒一個背朝敵人的,他們真正做到了既便是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中國人,不要再頑抗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日軍大佐大步走到楊雄跟前,語氣冰冷,神情間卻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敬意,日本人信奉狂熱的武士道精神,卻也尊欹喜正的勇士。楊雄微微擡頭,死死地盯着那日本大佐。
日軍大佐的瞳孔霎時收縮,手中的軍刀也緩緩出鞘,鋒利的刀刃在探照燈的照耀下霎時反射出了一片耀眼的寒芒,對面的中國人雖然沒有說話,可日軍大佐已經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答案,這個中國人寧可戰死,也絕不會屈辱地投降!楊雄再次揚起了鬼頭刀,再次仰天長嗥:“警衛團,進攻”…
“沙!”耀眼的寒光閃過,日軍大佐的刺刀已經閃電般刺進了楊雄的腹部,楊雄的臉肌劇烈地抽搐了兩下,表情依舊猙獰,眼神卻逐漸變得空洞,伴隨着一聲悠長的嘆息,原本高昂的頭顱終於緩緩耷拉了下來。
日軍大佐收回軍刀,然後向着楊雄依然屹立不倒的屍身猛然收腳立正,敬了記最標準的日軍軍禮,臉上的神情更是一片肅穆,眼前的對手雖然是中**人,可他是位真正的武士,既便是敵人,他也應該獲得應有的尊敬!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寶山旅的官兵們起來出操時,第27集團軍的殘兵們互相攙扶着,從韓莊方向躑躅而來,又從寶山旅官兵們面前艱難地走過,川軍將士所過處,冰冷的泥土路上留下了一行行滴血的腳印,在朝陽的照耀下,這些腳印反射出令人心悸的豔紅色。不遠處,中央軍第6師的駐地外,兩傘少校參謀卻臉色不善。
左邊個頭稍高的少校道:“他孃的,這些四川佬就會說大話。
右邊個頭稍矮的少校得意地伸手道:“我早就說過,四川佬不可能拿下韓莊,現在沒話說了吧,給讖,快給錢,十塊大洋!”
高個少校不情不願地掏出十塊大洋給了矮個少校,旋即又向着面前經過的那隊川軍殘兵狠狠地啐了。,接着又罵道:“這羣孬貨,害老子輸了十塊大洋!”
那隊川軍殘兵忽然停了下來,一個個緩緩轉身,回頭,以無比冷漠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那高個少校,高個少校心裡忽然有些發毛,色厲內茬地道:“看什麼看?顯得你眼睛大啊?你博這羣殘兵敗將,逆不快滾!”
話音方落,一雙鉅亮的皮靴突然站到了高個少校面前。
高個少校緩緩擡頭,卻見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位神情冷峻的少將,見那少將穿着中央軍的軍裝,高個少校正要立正敬禮時,那位少將卻不由分說,甩手兩記耳光狠狠扇到了他的臉上,這兩記耳光夠狠,高個少校的牙齒都被打脫了。“你……”高個少校吐了。血,怒道“你憑什麼打人?”“老子打的就是你這種垃圾!”少將怒道“一點都不知道尊重別人!
罷,那少將又大步走向正在操練的寶山旅官兵,厲聲大吼道:“寶山旅,全體集結!”
這位少將自然就是嶽維漢了,嶽維漢一聲令下,正在附近操練的數千寶山旅官兵頓時便齊刷刷地跑步而至,緊急列隊,嶽維漢大步走到寶山旅森嚴的隊列前,立正轉身,然後向着那隊川軍殘兵猛然敬禮「同時仰天長嗥起來:“向英雄的川軍弟兄……敬禮!”“啪啪啪!”數千寶山旅官兵同時擡槍,向那隊川軍殘兵致以最崇高的軍禮。“禮畢!”嶽維漢猛然放下右手,旋即怒聲吼道“川軍,要得!硬是要得!”
寶山旅官兵頓時跟着山呼海嘯般吶喊起來,那羣川軍殘兵的眼眶霎時就紅了,有幾個更是放聲大哭起來,領頭的川軍少校一聲令下,所有的川軍殘兵頓時向着寶山旅的官兵立正回禮,旋即轉身回頭,接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過步伐卻明顯比剛纔堅定多了。嶽維漢正感慨時,身後忽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師座,就是他!”嶽維漢聞聲回頭,只見剛纔捱了打的那個高個少校又回來了,一邊走還一邊手指着嶽維漢,向身邊的中將師長告狀道“剛纔就是他打了我兩耳光!師座,他打的可不光是我的臉,也是我們第6師的臉哪!”“你?”中將師長見是嶽維漢,頓時皺眉道“嶽維漢,你幹嗎打人呀?”“打他還是輕了!”嶽維漢道“他要是我們寶山旅的人,老子早就斃了他了!”“就算他應該被槍斃,那也是我們6師的事,似乎還輪不到閣下來插手吧?”中將師長冷冷地道。“你的人欠菩礅■0”嶽維漢冷冷地回敬道“本旅長替你管了!”“嶽維漢,你這也太霸道了吧?”那中將師長顯然也被溘丁怒了。“本旅長就是這脾氣,怎麼着吧?”嶽維漢狼一樣瞪着那中將師長,道“不服你儘可以去李長官那裡告我!”
罷,嶽維漢再不理會那中將師長,轉身回頭向操場上列隊的寶山旅官兵道:“你們都給老子聽好了,今後再遇見這種從沒上過前線,只知道埋汰人的狗屁參謀,甭管什麼職務,什麼軍銜,直接兩大耳招子扇過去,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聽到了!”寶山旅的官兵們轟然迴應,再看向那少校參謀時,一個個的眼神已經變得跟狼似的了,那高個少校本能地用手掩住了腫起老高的兩頰,退後兩步躲到了那中將師長身後。“一羣土匪!”那中將師長從鼻孔裡哼了聲,轉身就是。
誰都知道嶽維漢是蔣委員長的同鄉,這家伏的抗日功績更是無人可及,再說這事原本就是自己的人理虧,真要鬧到李長官那裡,吃排頭的絕不會是嶽維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