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飛揚, 快樂的情緒輕易的感染到了身邊的每一個人。
一年多了,這位冷麪陰鬱的大爺終於陰霾轉晴天,忍受了他一年低氣壓的衆人, 無論是王府中的僕人還是官場上的同僚, 頓時有了一種終於解脫了的鬆了口氣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位爺的轉變。
着幾乎成了每一個吃過他苦頭的人的最大的好奇, 衆人的八卦熱情前所未有的漲了起來。
王府到底知情比較多, 一時間大家紛紛感激起小鈴鐺姑娘, 救他們於水火之中,恩人呀……他們大概忘記,嚴格算起來, 其實他們的磨難也是由於這位姑娘。
不過王府之外的人想要知道王府的情況就難的很了。
鄭暉也一樣好奇,如果何玉成沒有在一年前離京, 那麼他不用多問就應該明白這是因爲小鈴鐺。
鄭暉麼, 到底和陳謙不在一部, 平日裡兩人雖然還有聯繫,不過自從何玉成離京, 鄭暉和趙瑜琳完婚成家,陳謙又惦記着小鈴鐺,兩人沒有什麼機會聯絡的。
所以陳謙在路上見到了鄭暉,順口請這位昔日的同窗喝一杯,懷着那麼一點八卦的中書舍人, 很爽快的答應了, 讓隨從回家告訴夫人一聲, 就放心的跟着陳謙進了酒樓。
這兩個同爲官場之人, 不過卻默契的不談官場, 談當初讀書時的一些趣事,談何玉成周雷霆, 然後年輕的中書舍人忍不住甜滋滋的提起了當初同在軒轅書院讀書的妻子,看着提起趙瑜琳就一臉甜蜜的鄭暉,陳謙有些被刺激到了,不可避免的說起小鈴鐺。
然後,鄭暉終於清楚陳謙的好心情到底來自哪裡了。
兩人說說笑笑,生疏了一年的關係重新親近起來,陳謙請鄭暉喝酒當然不會是僅僅閒聊。
“柳木,你出去守着。”陳謙淡淡的吩咐,柳木默然退出。
陳謙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鄭暉,淡淡道:“玉成的信。你不必避諱我,打開看一看,上面寫着什麼,玉成給我的信裡都有講。”
信裡的內容很簡單,但是對鄭暉來講很要命。
刑部齷齪,罪可誅族,牽連的,就有鄭家,何玉成說,他能查到這些,有朝一日皇上也會發覺,鄭家罪狀雖然和其他幾個比起來還不是最糟糕的,但是分析全局,鄭家卻是最不乾淨的一個。
而且鄭略身體每況愈下,說句不孝的話,命不久矣,鄭略一死,事情敗露,背黑鍋是誰,不言而喻。
鄭暉想力挽狂瀾,已是癡人說夢。
何玉成只分析情勢,並沒有給出過多的意見,怎麼決定,是鄭暉的事情,他作爲他的表兄,有心幫忙,奈何鞭長莫及,鄭暉也未必會聽他的話。
鄭暉臉色泛白,他看明白,所以才更加絕望,他知道鄭氏一族不乾淨,但斷然沒有想到爺爺會大膽至此。
爺爺已經老了,很多事情,都不大清楚了。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卻會累的鄭家滿門萬劫不復。
陳謙亦有些可惜,鄭略糊塗了,給人利用,不然這一次就是他重擊孫堂的絕好機會,孫堂那個老狐狸……
刑部一灘渾水,他知道小皇叔最近會有所動作,整頓刑部,缺乏的只是一個時機,鄭家,恐怕是逃不掉了。
鄭暉會怎麼做?他此時脫身倒也不難,但是讓鄭暉完全拋下鄭家不管,那恐怕不大容易。
陳謙暫時拋下這些煩惱事情,隨着接近家門,他雀躍之餘,第一次感到了忐忑的緊張感覺。
不知爲何,和從前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小鈴鐺比起來,現在的小鈴鐺總是讓陳謙不自覺的無措起來。
完全正常,卻又和普通人不同的小鈴鐺,讓陳謙覺得不知如何相處。
“謙謙,你回來啦!”
小青正在給小鈴鐺讀書,書院的那段日子,說起來小青學到的東西反而多得很,那時候給小鈴鐺讀書完全是小鈴鐺覺得好玩,聽懂聽不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鈴鐺清醒之後,對於這個世界,骨子裡是熟悉的,但骨子裡的熟悉感,完全傳達不到她的心裡,那雙可以看見她心靈的眼睛裡,對於這個世界,滿滿的都是陌生和新奇。
她的學習能力是強悍的,像塊海綿一樣,源源不斷的吸收周圍空氣中的那點水汽,充實着自己。
她不再是那個對人愛理不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能自娛自樂開開心心的小鈴鐺,那個剛剛醒來,把香甜的梨花放入口中咀嚼、那樣理所當然的張開雙臂要他抱的少女,也在水汽充實海綿的過程中,悄悄的不見了。
比如現在,小鈴鐺偏着腦袋、眉眼彎彎,一派天真無辜的對着他笑,嘴裡清清脆脆的喊:“謙謙,你回來啦!”
他恍恍惚惚,以爲小鈴鐺還是小鈴鐺,伸出手臂想抱一抱她。
這次不待小青發作,小鈴鐺卻“呀”了一聲,跳開來,眨眨眼,無辜的睜大了雙眼,盯着陳謙看,眼神溼漉漉的,猶如受了驚的小鹿。
陳謙保持着張開雙臂要抱她的姿勢,錯愕的看着小鈴鐺。
他的態度讓小鈴鐺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不安侷促的站在那裡,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勾在一起,看看陳謙,聲音輕輕的、但是很認真,認真裡又有一絲茫然的無措:“謙謙,葉葉講,我們不可以隨便抱抱的……小鈴鐺和謙謙都是大人了。”
她說完,眨眨眼,然後輕輕的垂下了眼睫,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着,猶如展翅欲飛的蝴蝶,兩頰悄悄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十六歲的少女,臻首低垂,如意雲紋青衫,宮緞素雪長裙,亭亭玉立,安靜而羞澀。
滿園雪白的梨花,在風中飄落,繽紛似雪,全成了少女的背景,映在陳謙眼中,形成了一副讓人心生盪漾的圖畫,刻在了心底,難以忘卻。
噗通!
心臟在胸腔裡重重的震動了一下,奇異的酥麻感覺從心臟的部位向四肢百骸蔓延,風太靜,陳謙聽到了心口一下下快速而有力的跳動聲,梨花香,馥郁的清甜絲絲沁入了心脾,陳謙恍然覺得,自己似乎沉醉在了滿園的花香中,不可自拔。
“世子!”小青猛然吼了一嗓子,什麼旖旎迷幻的風情通通被她給嚇跑了。
陳謙被她驚醒,看了眼一臉無奈的小青,又下意識的去看小鈴鐺,少女偏着腦袋,對陳謙眨眨眼,笑嘻嘻說道:“小青叫了好幾聲,謙謙,你在發呆哦。”
彷彿剛纔的羞澀全是他的錯覺。
“哦,什麼?”他漫不經心的問,視線總往小鈴鐺身上飄。
小青翻了個白眼,她向來都是這種性子,和陳謙沒大沒小慣了,陳謙又從來沒有用任何武力手段鎮壓打擊過小青,沒有吃過苦頭的小青,幾年來一直保持着這種大咧咧的性格。
“世子,十六王爺要納孫家小姐爲側妃,孫家小姐給小鈴鐺送請帖來了,我問是問你要怎麼辦,去還是不去呀?”
“不去!”陳謙斬釘截鐵的說道,“禮到便可以了。”
孫藝朦這一世進不了宮,孫堂豈會甘心,皇室中沒有成親的小一輩,只有陳謙一個,孫堂不是沒有把注意打到陳謙頭上,可惜孫堂不知道的是,她女兒早在幾年前報復小鈴鐺連累陳謙重傷臥牀的時候,就把陳謙和慶平王爺給徹徹底底的得罪了。
即使孫藝朦在名門閨秀中風評再好,有丈夫和兒子厭惡在先,王妃又豈能看得上這個處處都透着不安分的女子?
更何況,他們做父母的不是沒有關心過兒子的婚事,陳謙態度溫順但堅定無比,翻來覆去只有一句溫溫和和的:“等小鈴鐺醒來再說。”
陳和與王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從他們的兒子把小鈴鐺給帶回來的那一天,緣分就已經定下。
雖然在阮秀英(王妃名字)的眼裡,孽緣的成分更多一些,她顧忌小鈴鐺的癡傻、爲她的身份皺眉,她把兒子的固執看在眼裡,即使不贊同,也沉默着沒有說過什麼。
她是個聰明的母親,耐心的等待着,不會霸道冷漠的干涉,也不會因爲寵溺兒子就輕易的妥協。
沉默是最有利的武器。
一直到小鈴鐺清醒,阮秀英才有了動作。
她找了個機會,以陪同到寺院上香還願爲由,要單獨和這個女孩接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