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祺看到蕭逐風這樣的目光,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後很快便明白了什麼,若有所思地轉了轉手中的酒杯,並未出聲。
而此時只見蕭逐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才接着道:“他將我帶到了他住的地方,給我飯吃、教我……殺人之術……”儘管他已經再不願記起那個地方,但是如今想起來,他還是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那地方時的震撼。高樓殿宇、重重院落,滿眼皆是金碧輝煌,當時年紀小小的他就心想着,皇宮大概也就這個樣子了吧。
不過如今卻是再也看不到那恢弘的建築了,因爲,在離開之前,他們全都一把火給那裡給盡數毀掉了,早已化成了灰燼,消散於人間。
然而當時,那皇宮一般的地方給他的感覺除了恢弘之外,還有恐懼,那麼大的地方,卻只有他們兩個人,一開始的時候,他每天晚上都無法入睡。
後來大約過了有幾個月,那個人陸陸續續帶回來了十幾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其中就包括符翊和玉綰。
但是這十多個孩子卻未能全部留下,準確地說,是未能全部活下來。
那個人對包括自己在內的這十幾個孩子進行了試煉,只有通過他的試煉,被他認可是根骨不錯的孩子才能留下來,而沒能讓他滿意的那些,他便……當場殺了。
那些孩子的頭顱在自己的面前被那個人給砍下來,但自己的臉上卻連恐懼的神情都不敢出現,生恐他會將自己也給殺了。
最後,被留下的人便只有他們五個。那個人教他們習武,每日除了睡覺,都要練功,若是有一刻偷懶就要被那人毒打一頓,就算沒有偷懶,若是練功的成果跟不上他要求的進度,他也會加以懲罰。而且他還不許他們互相之間太過親近,練武的時候也都是將他們給分別隔開的。
蕭逐風之所以一直認爲他是魔鬼,除了他手段狠辣,毫無人情之外,還在於他的神出鬼沒,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一般。
蕭逐風飲了杯中酒,笑着道:“我六歲那年被他帶走,經他傳授武功,七歲便第一次被他派出去殺人,在這一點上,在座的你們只怕都比不上我。其實孩子殺人還更容易些,因爲你年紀小,所以他們不會起戒心,輕而易舉就能得手。”在那些人眼裡看起來,自己還只是個孩子,他們可不知道自己經歷了多少次殺人的訓練。
“符翊他們也都是差不多,被帶去的第二年就被派去殺人了。若是任務失敗,回去之後……便是地獄,他折磨的人的法子可是層出不窮。”
“所以你們後來商量好了一起殺了他?”程沐予問道。
蕭逐風點了點頭,“這件事是我提出來的。”這樣人間煉獄一般的日子,他不想再繼續過下去了,所以就跟符翊他們幾個師兄弟們一直商量着殺了那個人,一起逃離這裡。
但當時他們幾個心裡也都沒底,他們都沒有跟那個人動過手,但卻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測,以他們五人之力不知能不能將那個人給一舉拿下,若並不能一舉成功,那死的將會是他們。
“而且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一本被別人藏在地磚下的手札,那時我才知道我們並不是他收的第一批……手下。”蕭逐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比較合適,雖說那個教他們武功,給他們吃穿,卻算不得是他們的師父。他也從不讓他們稱呼他爲‘師父’,而讓他們叫他‘主上’。
“而那手札的最後一頁寫的就是他們師兄弟幾個打算對那個人動手,後面就全都是空白了。”
清溪端着手中的湯盞,卻像是愣怔住了,久久未見動作。可以想見那幾個人的下場,他們沒能殺掉那個人,死的是他們,所以蕭逐風他們才被找了過去。
“找到那本手札之後,大家都有些猶豫了。”當時他雖然想要繼續進行原本的計劃,但也不能不顧其他幾個人的想法。
這個計劃便暫時擱置了。
但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卻突然起了變化。
那一晚,她在他們四個的房間裡都留下了紙條,讓他們去那個人的住處外見面,說是有要事相商,是關於他們以後的大事,讓他們務必要到。
等他們到了之後,才發現……原本玉綰已經委身於那個男人。
那個時候玉綰已經從一個小女孩兒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面容清秀姣好,身形玲瓏有致,那個人看她的眼神也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所以那天晚上,玉綰將自己身上塗滿了毒藥去主動侍寢,也許是因爲那個人太高估了自己,亦或者是太低估了玉綰和他們幾個,也或者是真的是色慾薰心,他果真與玉綰髮生了關係,也便染上了玉綰帶來的毒。
毒藥發作之下,那人的功力難免減退,但儘管如此,他們四個人聯手還是廢了許久才能將那個人給拿下,可以想見,若非玉綰用毒,那晚死的肯定就是他們了。
等他們徹底將那個人給殺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矇矇亮了,而他們四個人的身上也是傷痕累累,並且一個個都已經累得筋疲力盡,殺了那人之後,便是不由癱倒在了地上。不過當時他們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因爲他們知道,從今以後,他們便再也不用受那個人的鉗制而活着了。
而玉綰也身中劇毒,雖然事後服下了解藥,但卻爲時已晚,只能保全了一條性命,卻武功盡失,數十年的勤學苦練,一夕之間全都化爲烏有,而且還失去了清白之身。
殺了那個人之後,他們便是將他的屍體給燒成了灰燼,當時他們五個人都在,親眼看着那屍體一點點被火給吞噬掉的。所以,如今蕭逐風才很疑惑,這個突然出現的要向他們五個報仇的人究竟是誰。
本來是想趁着昨晚一探究竟的,但卻失敗了,他的功夫跟自己是一路的,但自己卻不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