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流年道完謝之後,醫生就很識相地把空間留給兩人。
初末的眼神在流年身上流轉,好像看不夠似的,一個勁地盯着他猛瞧,活像個十足的小花癡。
流年在她身邊蹲下,問:“在看什麼?”
“看你啊……”某人絲毫不害臊地說:“我要把這麼久沒看見的一次性看個夠。”
“以後可以天天看。”流年說,“我們現在該回家了。”
“好啊。”初末顯得異常開心,她已經開始期待重見光明的日子了,雖然要從醫院開始。
兩人收拾了一下,正要往外面走,就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音:“我是不是來晚了?”
是許久未見的阮獨歡。
此時病房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流年將手機拿出來,對初末說:“我接個電話。”
便往外面走去。
阮獨歡朝流年微笑,站在初末的角度看不見流年的表情,只能看見他輕點了點頭,便出去了,隱隱還能聽到他接電話的聲音:“……我之前就說過,所有演奏會全部取消……”
初末還想聆聽一下,就見阮獨歡走了進來,將手上的鮮花放在她旁邊:“恭喜你手術成功。”
“謝謝。”望着眼前的一如既往展顏,初末心裡其實還是有些疙瘩的,因爲之前拍照的事情。但既然別人都笑臉迎對了,她也不好太計較。也同時給了一個笑臉。
阮獨歡說:“這麼久沒見,不知道在你身上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真是難爲你了。不過……也是許上天註定,羅希把自己的眼睛給了你,你又——”
“什麼?”阮獨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初末打斷,她微皺的眉頭裡有些不可置信和疑惑:“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這麼久不見,在你身上居然發生這麼多事情……”
“不是……是後一句!”
“羅希把自己的眼睛給了你?”
“這話什麼意思?”初末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阮獨歡:“你說,我的眼睛是小希的?”
“是……啊……”阮獨歡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難道你不知道麼?”
“我不知道……”初末慌亂地搖着頭,整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樣的無措。
“那……”阮獨歡小心提醒:“羅希在高危病房……你知道嗎?”
“……”初末已經完全條件反射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像一陣風一樣往外面跑去。
從走廊盡頭接完電話的流年,走進病房的時候只看見阮獨歡一個人,心裡有些微妙的擔憂,他問:“初末呢?”
阮獨歡收斂了對初末的那種微笑,望着流年的眼,道:“我把羅希捐眼膜和她身體快不行的事都跟她說了,大概是去看羅希了吧。”
她的語氣顯得特別的風輕雲淡,絲毫都沒有覺得流年隱瞞的這件事有多嚴重。
一種厭惡感在流年黑眸中浮現,他連看她一眼都覺得不屑,不發一語地往外面走。
“等等。”阮獨歡叫住他,卻沒能制止他的腳步。
於是,她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事情——衝上去,從後面將流年生生地抱住。
“放手!”冰冷的呵斥聲。
“不!”她說,“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可是這件事你能瞞她多久?瞞的時間越長,她對你的恨意就越多,就算你是她最喜歡的流年哥哥,但是你把她最好的朋友的眼睛剝奪了,她也不會原諒你的。”
“那也不關你的事。”
part7
阮獨歡手一僵,撒開手,後退了幾步,嘴角咧開一抹嘲諷的笑:“是啊,是不關我事,我就是喜歡這麼自作多情,明知道你的心已經被楊初末填滿了,沒有我的位置。我以前只奢求你給半顆心給我就滿足了,可是你沒有!楊初末一出現,你的心完完全全都在她身上!”
流年轉身,對於她的抓狂並沒有露出半分的同情:“一開始的時候,我就跟你說得很明白,我不會愛上任何女人,即使跟你在一起,也是曖昧的表象。”
“是啊,你說的多明白,可我就是愛上了你,我有什麼辦法?在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那麼那麼喜歡你,你對任何靠近你的女孩表面上溫和,實際冷漠絕情,我只想在你身邊,只能用那種方式在你身邊,我有錯嗎?”
“你沒錯,只是不該遇到我。”
“不……”阮獨歡說,“我一點都不後悔遇見你,我知道現在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喜歡上我,但是沒關係。我只希望你能哄哄我,就算好心的騙騙我,你告訴我,你曾經有沒有對我動過心?”
“沒有。”
“所以……不管你身邊出現過多少女人,你從始至終喜歡的只是楊初末一個人嗎?”
“是。”
流年回答完這一句,便不再多做停留,決然離開。
阮獨歡看着他連背影都吝嗇多給予她幾秒的慕流年,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大笑話。曾經,她用曖昧去迷惑別人的視線,讓身邊的每個人都以爲她跟流年是一對,她是他的女朋友。後來,他們真的相信了,連她自己也開心相信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
現在看起來,這麼久了,她做的事情,只是一個欺騙了大家也把自己欺騙進去的玩笑。
初末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看着別人的故事會有一種流淚的感覺。
窗內的病房,羅希穿着那天在她家裡拿走的白色連衣裙,坐在梳妝檯前,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層白色的紗布,她對着幫自己梳頭的男人抱怨:“蘇鄴,都第十次了,你這次再梳不好馬尾,我就不要你幫我梳了。上次初末幫我梳的多好看啊,我說不要拆,你非得幫我拆了!”
對於她的蠻不講理,蘇鄴卻是很低聲地解釋:“晚上你要睡覺,扎着頭髮不舒服。雖然我扎的不好看,但慢慢扎總會學會的。”
“我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啊!”羅希凶神惡煞地說:“別以爲我看不見你就可以幫我扎醜了,我可告訴你,我用手摸一摸就知道你扎的是頭髮還是真的馬尾巴。”
“是是是,大小姐,我一定會幫你扎出世界上最漂亮的馬尾。”
有了這句話羅希才放心了下來,她說:“扎完馬尾後我就要跟初末寫信了,該怎麼跟她講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到她了呢?”說完,她便用手撐着腦袋,很憂鬱的樣子。
即便是她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一張臉白得恐怖,但初末還是能看見她強打起精神的樣子。如同一開始認識她那樣,永遠都充滿了活力。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利落的短髮,站在她面前,高昂着頭說:“你就是楊初末?我是你的情敵羅希!我是來找你決鬥的!”
想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面的初末終於看不下去,想要進去。卻被一隻手給拉住。
她轉身,是羅子嘉。
她剛要張口,他就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因爲病房的門是虛掩着的,所以羅希敏感地聽見外面的聲音,道:“誰在外面呢?是哥嗎?”
初末望過去,羅希的臉是朝着這邊的,可這一次,她能夠清楚地看見小希的樣子,小希卻看不見她。
“是我。”羅子嘉已經放開初末,開門走了進去。
但見羅希很開心地朝他笑道:“哥,你快來,幫我想想我要怎麼寫信給初末,才能不引起她的懷疑呢?”
“不如寫你去國外玩然後碰見一個帥哥,你死纏爛打追到人家後就不願意回國了?”羅子嘉好心提議。
羅希不滿,“搞得跟花癡一樣,多有損我在初末心裡的形象,你再幫我想過一個?”
“嗯……那我坐下幫你好好想想……”
後面的話被蘇鄴輕輕關起的門隔絕了一切。
蘇鄴說:“其實這麼久以來,她今天的狀態最好,雖然不想承認,但怎樣都會讓人想到可能是迴光返照……”
初末只有捂住嘴巴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
蘇鄴說:“其實我很後悔當初答應羅伯父故意去騙她,以爲我是爲了b大教授這個位置才離開她的。如果我知道她的生命這麼短暫,當初就算年齡差距,就算被別人說不要臉,我都會留在她身邊。小希這一生唯一的遺憾是我給的,我不希望她還帶着更多的遺憾離開。初末,我們一直瞞着你這件事是小希的意思,她希望她最好的朋友永遠都快樂地生活下去,跟自己心愛的人,所以……今天的這一切你可以當做沒看見嗎?請你不要進去,不要留給她遺憾,可以嗎?”
初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空蕩蕩的走廊只剩下蘇鄴開門進去時,她聽見羅希的聲音:“我好希望能看見初末穿着婚紗嫁給慕流年時候的樣子,她一定會很開心吧……哥,到時候你可要在現場把視頻拍下來,然後在我的墓前放給我看,我向你保證我能看見的……”
“說什麼傻話呢!”羅子嘉低聲訓斥。
“呵呵……”羅希還是笑得沒心沒肺,永遠讓人看不見她的難受與痛苦,樂觀的像永遠朝着太陽微笑的向日葵。
part8
很久之後初末都不會忘記那天的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生生地疼。
原來那天小希說那枚戒指是她能送她最後的禮物,她就真的傻兮兮地相信了她杜撰出來的理由。
原來羅希天生就有心臟病,原來她早就做好將眼角膜給自己的決定,可是她一句話都不告訴她,只希望她能快快樂樂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