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再也瞞不住初末了,當流年對初末說出口的時候,他可以親眼看見她的難受。就連她自己也開始猜測:“會不會是媽媽故意躲起來不讓我找到?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讓媽媽生氣了?”
初末前所未有的傷心,當初父親離開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不懂得那麼多。離開g市離開流年,她也難受,可是不管怎樣,她以爲自己還能回來。以前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現如今,唯一的親人不見了,那種肝腸寸斷的痛苦一點一點凌遲她的心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曾經說過,以後要賺很多很多錢買一個不大的但是溫馨的房子,母親每天只要在家裡享福,再也不要去擺地攤了。
那時候楊母總笑眯眯地說:“我相信末末能做到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哪。”
楊母總是對她充滿了信心,竭盡全力的給她最好的,雖然她給的最好的還不及那些有錢人的小拇指,但對於初末來講已經是全世界最好的了。都說世上只有媽媽好,她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全天下最好的。
她的願望不大,只是希望能給母親一個安定的生活,她小的時候沒有能力,讓母親承受了那麼大的壓力和艱辛,現在她正在學習一步一步長大,她卡里還存着買房子的錢,可是錢只存了一半,爲什麼母親就不要她了?
一切都那麼令人絕望,她惶然有一種再也見不到母親的錯覺。所以這本就是她生命裡應有的宿命嗎?只要是她身邊的親人都會相繼離開她?
初末再也支持不住,流乾了的眼淚再也無法流出,她就這樣直直地栽倒在流年的面前。
part3
初末感覺自己睡了很久,耳邊有人在走動的聲音,有人在小聲說話,小的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她。她睜開眼睛,眼前卻漆黑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着她,她呆呆地說:“我還在夢裡嗎?”
而後,她便聽見羅希的聲音,“初末,你醒啦!我跟我哥來看你了!”
初末往聲源方向望去,朦朧中好像看見羅希的影子,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她呆呆地望着那裡,腦袋裡一片空白。
羅希望着她的樣子,她那樣呆呆地看着自己,卻不說話,眼睛也不眨一下,“初末?”羅希試圖叫了一聲,沒見反應,她有些擔心地望向一旁的羅子嘉,希望他能給自己答案。
羅子嘉自然也發現了初末和往常不同,他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在初末的眼前輕晃了一下。初末睜着眼睛沒有絲毫的波動。一瞬間,冰涼之氣從上而下的散發開來,羅希猛然抓住羅子嘉的手在顫抖,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望着牀上的初末,着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房間裡都沒有什麼聲音,安靜的彷彿空氣都不流動。
最後是初末淡淡地開口問:“我的眼睛瞎了嗎?”
一句話將羅希久凝的情緒迸發而出,她的眼淚直線落下,幾乎是捂住嘴巴她才能控制自己不出聲的嗚咽。她背過身去,緊咬着脣,怕自己再看見初末這樣子會忍不住悲傷的情緒崩潰。
羅子嘉內心也波動得厲害,可他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彎下腰輕聲對初末說:“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也許是睡多了,眼睛暫時失明,你別太擔心。”
“流年哥哥……他不在對嗎?”她眼睛看不見,但是耳朵卻很靈敏,她能聽出這裡只有羅子嘉和羅希。
“流年公司有些事,馬上就會回來了,如果你要——”
“我不要!”羅子嘉還沒說完,就被她給打斷,她的小手在空中亂抓,試圖想要抓到什麼,卻什麼都抓不到。最後羅子嘉將她不安分的手給抓住,他說,“好,我不叫他回來,你別這麼激動,這樣對你後腦的傷不好。”
初末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顆救命草一樣,她說:“你帶我走好不好?不要告訴流年哥哥……不要讓他知道,你帶我走好不好?”
小時候初末看過很多電視裡面眼睛失明的人,他們情緒激動,他們接受不了事實。可真的淪落在她身上,一閃而過的不是不敢置信,而是平靜地接受了現實。也許母親的消失讓她有了些恍悟,命運從來不會輕而易舉的優待她,所以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接受了現實。
她妥協了,不再抵抗了,如果所有的折磨都是她命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那麼,至少,她可以選擇,只要不親近她的人,就不會被她帶來災難。她現在唯一深愛的流年哥哥……她不想耽誤他。
part4
此刻,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當公寓的主人踏進房門的那一刻,時空好像忽然凝結了一般,一向活潑的羅希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做什麼反應,連羅子嘉都是緊抿着雙脣,沒有像以前那樣優雅地打招呼。可就在這樣的一個衆人惶然無措之間,一抹輕盈的聲音軟軟的叫了一聲:“流年哥哥,你回來啦!”
羅子嘉和羅希看去,只見初末望着流年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的表情,那麼的自然,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你們都在。”流年走到牀邊,望着牀上的小人兒,摸摸她的腦袋問:“感覺怎麼樣?”
“嗯,睡了一覺好多了。”初末乖乖地回答。
“差不多時間該吃飯了。”流年轉頭對羅子嘉和羅希道:“我買了不少菜,晚上一起留下來吃吧。”
“不用了。”羅希想也不想就打斷,她是真的有在控制,可越是控制越想哭,尤其是看見初末那麼堅強的樣子,最終她受不了,轉身逃離。
羅子嘉嘆息了一聲,對着莫名的流年說:“我去看看她。”遲疑了一下,望着一旁發呆的初末道:“初末你自己好好的。”說完就追了出去。
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之後,室內又陷入沉寂之中。
有一種隱隱的情緒空氣中蔓延,好像即將要發現什麼……
就在這時,站在原地的流年感覺手背一隻小手輕輕地牽住,他低頭就看見初末臉上溫和的微笑:“流年哥哥,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紅燒肉好嗎?”
那樣柔憐的眼神,就算是鐵石心腸都會忍不住融化了吧?何況面對她的時候,他從來都做不到真正的鐵石心腸。
當流年在廚房裡熟練做飯的時候,初末偷偷地在廚房門外看着。實際上她什麼都看不見,但好像只要聽着他動作發出的聲音她就心滿意足。
當流年將雞蛋打進碗裡,轉身的時候就看見廚房門外的一顆小腦袋,嘴角勾起,他說:“要看就進來,偷偷摸摸地藏在那裡做什麼?”
初末愣了一下,笑眯眯地走了出去,本以爲自己對廚房已經很熟悉了,卻不知腳邊一個垃圾簍,流年看着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踢了上去——
“小心!”
厲喝的聲音嚇得初末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看着她因爲自己的聲音嚇得慘白的小臉,流年嘆了口氣,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怎麼走路都不看路的,嗯?”雖然語氣裡是責備,但更多的是擔心。
初末強作微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朝他吐吐舌頭:“沒看見就沒看見嘛!”
臉上有些無奈,流年直接將初末抱到一旁乾淨的流理臺上,像教育自己的女兒一樣道:“要看就坐在那裡看,別亂動了。”
初末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點點頭。
於是在廚房溫暖的燈光中,流年熟練地做着初末期望中的晚餐,白色的襯衫在溫馨的光下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那低頭的側臉流露出少有的溫柔。
當然這些,初末都看不見。
當紅燒肉的香味瀰漫了廚房的時候,初末嘴饞的說:“流年哥哥,我可不可以先嚐一嘗啊?”
流年看着那個小饞貓,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就差沒有流口水了。他夾了一塊肉稍微吹涼的遞到她嘴邊,“小心燙。”
初末卻一點都不在乎,張大嘴巴一口包了下去,然後露出相當陶醉的神情。
“流年哥哥做的紅燒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貪吃的人不忘記誇口表揚。
雖然很馬屁精,但流年的嘴角還是掛上了一抹很受用的笑意。
其實慕大神很好哄的,尤其是在初末面前,只要她誇一個,他的壞脾氣和冷漠就統統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初末說:“流年哥哥,吃紅燒肉沒有可樂很可惜哦,你能不能幫我去買幾瓶可樂啊?”
到不知道這個傢伙吃東西這麼講究,但流年依舊好脾氣地應下。
轉身的時候——
“流年哥哥……”身後她輕喚的聲音,他回頭,有些不解。
但見她臉上一抹微笑:“沒事,你快去快回哦!”
“嗯。”應了一聲,流年頓了頓腳步,最終走了出去。
下着大雪的晚上,穿着長長的黑色風衣的流年,在樓下的小超市挑了幾瓶飲料,付錢的時候想着要不要叫初末出來看看雪,那丫頭最喜歡下雪了。於是在售貨員冒着粉紅桃心的注視下走出了超市,他用手機撥了家裡的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聽。
眉頭微蹙,他掛了電話往樓上走去。
打開門的一剎那,明顯過於安靜的氣氛讓流年有些不適,他叫了一聲:“初末?”
久久的沒有人迴應。
關上門,將飲料放在桌上,黑眸在整個室內搜尋了一遍,已經沒有了初末的身影,只有桌上還剩下了孤零零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