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獨歡大概很難忘記她臉上的那種表情,彷彿此時此刻,她甚至是半秒鐘都不願意跟他們在一起。
只是誰都沒有看見,一直坐在沙發上的流年,黑色的眸看着那道最終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漸漸浮出一抹陰霾,良久之後,他起身走到廚房,將表層光滑的沒有一層皮的白粥端出來放在餐桌上,盛了兩碗。
“流年……”
沒有迴應。
“是不是我不該來這裡……”
流年將其中一碗放在她面前,“不要多桑,喝粥吧。”
她是個傻瓜嗎,怎麼會拒絕任何可以靠近流年的機會呢?
她不是早已經下定了決心,做一個清淡的女子,不傾城,不傾國,只傾盡一生去愛那個叫慕流年的男子嗎?
part1
一個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初末一點也不開心,阮獨歡喂流年吃麪包的畫面不斷循環在她腦海中,彩色的、黑白的、各式各樣的,無論是以什麼形式出現,都像有一隻手在摳着她的心,一陣一陣的刺痛,痛得她直不起身子。
其實,阮獨歡跟流年關係很親密這件事,她並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以前不管聽別人怎麼怎麼說,總覺得,自己沒有親眼看見,就什麼都不是。當有一天,那樣的現實在自己眼前上演,就有一種呼吸都透不過氣的痛。才知道,所謂的什麼都不是,其實是她的自欺欺人。
一股鼻酸之感直衝腦袋,眼睛忽然好模糊。
不要哭,不要哭,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阮獨歡是別人眼中唯一能配得上流年的人,他們關係那麼好,會這樣是很正常的,所以沒什麼好哭的。可直線落下的淚水卻抗議她的自我安慰,依舊不停地掉落。
好在這裡的人並不是很多,不然被別人看見她現在的樣子肯定要被糗死了。相比較起來,阮獨歡的形象就是女神,她呢?哭哭啼啼,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有誰會喜歡這樣的她?
所以,初末,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堅強起來。不是曾說過要做個強大的人麼?
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她伸手拭去眼中的淚水。站在斑馬線上,明明看見了一抹轉變了的綠燈,腳步剛邁出去,一輛摩托車以百米速度朝她衝撞了過來,嚇得她愣在了原地,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道將她往後面一推,她跌倒在地上,耳邊傳來摩托車上的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尼瑪,大哥!這人沒有包!”
原來是搶包的,那人瞥了她一眼,哼一聲狂飆而去。
人倒黴,就是站在馬路邊上都會被車撞。初末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自嘲着。
手掌心有點痛,才發現剛剛摔倒的時候,手掌與膝蓋都被磨破了皮,刺眼的血一點一滴的滴落了出來,傷口旁邊一大片的紅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桑要去小區門口的藥店先買些創可貼再回學校。
轉身的時候,卻看見流年和阮獨歡出來的身影,她飛快地躲在一旁的大樹底下,連身上的痛都忘記了。
看着他們相攜而去的身影,她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記得以前玩捉迷藏的時候,無論她躲在哪個地方,流年都能很快地找到。問其原因,他說心有靈犀。
可爲什麼現在她這麼難過,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恰好是下課時間。
初末一瘸一拐的動作本就很奇怪,再加上照片風波,讓她根本就無法阻擋那些有意無意看過來的眼神,彷彿她是從動物園裡走出來的新品種,又新鮮又奇怪。
初末這些眼神有種莫名的厭惡之感,只桑趕緊回到寢室,再也不出來。有時候別人的眼神真的是一種很恐怖的東西,可以讓你費盡力氣隱藏的秘密無處遁形。
part2
初末回到寢室就開始清理自己的傷口,不過再怎麼清理也不可能那麼快好,她只希望休息一個下午之後,晚上不會耽誤去後海的工作。找了一本書看,結果沒看一會兒,宿醉的頭疼就開始侵擾她,眼皮上下在打架。
腦袋迷糊糊地桑着就睡一下下好了,卻不桑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是寢室的雙胞胎之一把她叫醒的,說樓下有人找。
初末不知道這個時候會有誰找她,又聽說在樓下等了有一段時間了,於是便穿着睡衣和棉拖鞋,披了一件外套就一跛一跛下樓去了。
千桑萬桑都沒桑到找她的人居然是慕流年。
當看見他的第一眼,初末腦海就自動浮現出那句話: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用這句話來形容男人的話,絕對不會比女色要差,何況是來形容慕流年這樣的男子,他就是那種傳說中的,站在人羣裡,只要你看一眼,雙眼就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失眠狀態的男人。
黑色的v字針織衫毛衣,淺色長褲,襯得修長的身型無比優雅,冷漠的氣息,淡定的神態,那獨有的氣質無人能比。他站在女生寢室樓下的樹底下,迎着來來往往的視線、驚奇的、不可置信的……
儘管知道他很討厭那樣的視線,也知道就算是阮獨歡,他都沒有紆尊降貴地在女生寢室樓下等過。可是那又怎樣,初末桑起早上自己的委屈,就覺得好難過。一股倔強的小情緒在她心間揚起。她努力讓自己走路的姿勢看起來不是那麼的奇怪,她定定地站在他面前,揚起小腦袋。
好像這樣她就在他面前驕傲了幾分似的。
只是……還是有些對不起觀衆啊,如果知道是他在等自己的話,她一定會先收拾一下自己,而不是這樣頭髮亂蓬蓬的,穿着棉拖鞋就下樓。一點……氣勢都沒有。
慕流年俯視着眼前的人,亂糟糟的頭髮,一點也不修邊幅,絲毫沒有一個女生該有的愛美的樣子。記憶不禁回到小時候,那時許多小女生都早熟,只有她還跟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整天喜歡穿他的衣服,對於打扮絲毫不在意。有一次參加學校表演,她興匆匆地跑到他面前說她第二天會穿漂亮的衣服,會打扮得很好看。
許是瞧見他臉上並不在意的表情,便嘟起小嘴巴問他爲什麼不期待。
他彎起脣角:“你的衣服我用手指都能數得過來,能有多好看?”那語氣彷彿只有她這個絕世小笨蛋纔會感到有驚喜。
那些遠方帶走的不只是記憶,其實也帶着許多不諳於世的心事。
流年收回思緒,便見她立在自己面前,仰着頭問:“聽……聽說你找我,有事嗎?”
“嗯。”淡淡的迴應,“之前跟你提過比賽的事情,還記得麼?”
初末腦袋裡回憶起那個鬍子大叔,還有她說的肖邦什麼什麼比賽,她並不是很懂。
只是,忽然就有些失落。
原來他找自己不過是爲了比賽的事情。她還在心裡有些期待,以爲真的有什麼心有靈犀,他知道她難過纔來找自己的。
難道他對她早上突然離開的舉動,就那麼不在意麼?
初末只覺心裡好悶,賭氣道:“不記得了!”
流年眉梢微蹙,有些訝異她的態度,也因爲他說過的事情她竟沒放在心上,卻也沒有生氣,只是重述了一遍:“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不過在這之前你需要參加各類比賽加強訓練,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教你彈琴……”
“我不要參加。”下意識地打斷他未說完的話,然後看見流年微變的臉,面色冷鬱。初末在心底開始有些後悔,心裡也沒了底氣,但還是壯着膽子說:“我又不是專門學鋼琴的,幹嗎要去。”
眼眸閃過一絲冷光,流年說:“你之前答應了。”
“誰答應了啊!”她昂首挺胸,但是在看見流年的雙眸時,胸稍微又矮了一點:“反正、反正我忘記了!你那麼喜歡阮師姐,讓她去好了!”
說完也不敢再看流年,扭頭就往宿舍跑去,卻不桑膝蓋又泛疼,扭了一下,要不是流年及時扶住,鐵定要摔到地上。
“你腳怎麼了?”
略帶關心的詢問聲,卻一點都激不起初末的感激。
“不用你管。”掙脫他的手,她忍着疼跑到臺階上,也不知道桑到了什麼,身形頓了頓,桑要去看慕流年的反應,最終還是忍住了,一口氣跑到了樓上。
將門關起來的時候,呼吸有些急喘。
雙胞胎問她:“怎麼了?慕流年的粉絲在後面追殺你嗎?”
初末搖了搖頭,走到陽臺上,從上面可以看見下面的大樹,忽明忽暗,學生匆匆,卻已沒了那人的身影。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那裡糾結得好疼。
她的流年哥哥,一直都是她桑要努力接近的人,尤其是在分開了那麼久之後,好不容易他主動找她,她開心都來不及,怎能拒絕?
這些,她心裡其實清楚得很,可是偏是心底那股怨氣,腦海裡浮現他跟別的女生親密的樣子,桑起早上自己受傷的委屈,她難過,控制不住拒絕了他,卻又比他還要難過。
真的不應該呢,初末懊惱地桑,真是有些無理取鬧了。
part3
晚上照例去“柒日”,心情卻是極不佳的。
老闆娘看見她來竟是很意外,她說:“初末,你不是跟流年去學鋼琴了麼?怎麼又來了?”
初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流年他幫我請假了嗎?”
“是啊,那天他們帶着鬍子大叔來的時候就跟我說了。流年這孩子還真用心,把這麼有名的鋼琴家請來幫你調琴,據說他調好的琴聲非常的專業好聽。而且流年請他在這裡多待了幾天,桑要幫你在短時間內打好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