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說,微恙你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從不反抗命運。
她說,能改變命運軌跡的往往都是有理想抱負的人,我沒有。而且反抗那麼累,我已經沒了力氣。
那段時間A大最流行的話題就是外語系的何墨深和蘇微恙的感情問題。
猶記得最初兩人交往的時候,微恙曾信誓旦旦的跟蕭北說:“從我和墨深開始交往的第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在等着我們不好的結局,我不會讓任何人看笑話,說那種‘看吧!早知道他們撐不久’的風涼話。”
可是最後她沒有做到,不但把誓言毀了,並且逃的很狼狽。
那一年寒假過後,她便休學了,獨自來到了G市的一個小鎮上生活。
算幸運的是,蘇煙是和何家賢竟是沒有多做阻攔,原因她沒有問起,也不想知道。
那段時間她的心情應該算是人生中最低谷的時期,而在學校議論的紛擾的事除了她休學以外就是何墨深以交換生的身份出國的消息。
那時候微恙隻身在小鎮上,自然不得而知。
家裡人也許是體恤她的心情,在她面前幾乎不再會提起與他有關的那三個字。
可是有些事偏偏越是不提,越是讓人容易記起。
最開始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她的肚子還沒怎麼變大。
房子是何叔叔的老家,很大的一個房子,大到讓微恙總感覺太陽下山的時候,鬼魂就會跑出來到處飄蕩。
那段時間她是寂寞的,最長做的事情就是下廚。
其實在跟墨深相處的那段時間,每次看着他在廚房優雅的燒菜,她已經從中學習到了不少。可是每次墨深教她的時候,她依舊是很笨手笨腳的,不是把燙到了手指頭就是油漸到了臉上。
墨深就經常說她,真沒見過這麼笨的女朋友,怎麼教都學不會。
就像此刻,她一不小心將鍋蓋子掉在了地上,腳被燙起了泡,不同的是,再也不會有某個身影從後面過來,心疼的捧着她的腳了。
是的,她不是笨,只是故意的,她總是喜歡這樣折磨自己,才能看到他對自己的心疼。
從來沒有這麼彷徨過,其實今天和昨天,和昨天的昨天,沒有任何本質的分別。
這個城市的天還是一樣的藍,風也還是一樣的疾,
二十歲,微恙找到了殼。這裡不漏風,也不滲雨。這裡的確是殼,小小的,有個進口卻沒有出口。她把二十歲的骨骼蜷縮其中,有種硬生生的疼。
刻苦銘心是時光流逝後,記憶中依舊是你完整的模樣。
——三年後。
“各位旅客,感謝您搭乘此次班機,飛機即將在xx機場降落,請繫好您的安全帶……”
耳邊傳來空姐甜美柔軟的嗓音,接着——
“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爲您服務的嗎?”
墨深擡眸,一張帶着微笑的漂亮臉蛋出現在視線裡。
“不用,謝謝。”他禮貌的回答,沉穩的聲音聽的讓人心跳加速。
美麗的空姐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真是可惜,飛機上的姐妹們已經陸續的都問過他這句話了,可是他好像對誰都沒什麼反應,可惜了這麼一個美男。
說真的,不是她花癡,要知道在這飛機上做了這麼多年的工作,她什麼極品男沒見過,有錢的,沒錢的,帥的,不帥的,但是卻從來沒見過像眼前這位這麼有魅力的男士。
她停了一下,試探的問:“先生一定很久沒有回中國了對不對?”見他眸光一閃,她忙解釋,“如果先生有經常回國的話,我一定會印象很深刻的,我的記憶很好哦!”
“是嗎?”墨深溫淡的迴應,沒讓口氣冷漠的太失禮。
他一直都記得,有一個人常對他說,墨深墨深,你不要總是擺着那麼冷漠的面孔嘛,這樣會讓人以爲你心情不好,很難讓人跟你相處耶。
“你也住在G市嗎?”
“嗯。”
“我也是,不知道先生貴姓,我們……能做個朋友嗎?”
“何。”
他說出一個字,臉上雖然表情淡淡,但只要有心人都能聽出他不太想繼續攀談下去。
美麗的空姐自然能夠聽出,但是卻依舊不想這麼快放棄。
“何先生,我姓嚴,嗯……這是我的電話。”說的時候她悄悄的將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小紙條遞了過去,“希望以後我們能有聯繫哦。”
墨深沉默,好意的收下。
一趟飛機,他的口袋裡已經積聚了相同的小紙條。
對於這樣的情況,他已經從最初的不耐煩到現在的平淡置之了。
不能不講的是,這三年來,他的脾氣算是改善了很多,至少不會再以冷漠視人。
走出機場,G市的一切還是那樣的熟悉,卻也有一些陌生的改變。
走到垃圾桶邊,他順手將口袋裡寫着不同芳名和電話的紙條或是名片丟了進去。
“墨深!”一個輕靈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他剛轉過身,一抹小身影便猛撲了上來,“墨深,我終於等到你了,你怎麼現在纔來?我一個人在機場等的好無聊哦!”
說話的人是個女孩,那明亮的大眼睛像兩隻燈泡一樣,漂亮的臉蛋上滿是燦爛的笑容。
“我不是說航班晚點了麼?怎麼會等了那麼久?”
“人家迫不及待嘛!”女孩紅着臉說,很自然的挽起墨深的手臂,拉着他往停車場走去,“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個月有多想你,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回來了。嗯……墨深,你叫叫我的名字啊,我好久都沒聽見你叫我了。”
“……”他轉眸,凝望着她笑的很燦爛的臉,沉聲叫了一聲:“路箏。”
路箏是墨深在做交換生的時候認識的。四年大學後,他在那裡讀了兩年的研究生,和路箏是同班。
來到停車場,已經有一輛BMW在等候,駕駛座上的人從後視鏡裡看到他們,對後座的人做了個手勢,大家一起下車:“何翻譯,真是好久不見。”
墨深看去,竟是大學的時候玩的那羣同黨。
“哎呀,又換了一個啊,聽說我們的何翻譯在國外生活很豐富,女朋友經常換來換去?”思弦還是一嘴的刻薄。
墨深臉上表情淡淡,但是一旁的路箏臉色明顯的不好看起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他問。
“何翻譯大駕光臨,我們豈有不來迎接的道理?”
“就是,墨深,我總算等到你來了。”程威說,“這三年你沒在公司,只靠網絡聯繫,可把我這個實際行動派的人給累死了,女朋友都沒時間陪,這次你回來,我可得好好放一個長假才行。”
一行人有說有笑,墨深還來不及放行李就被拉到了酒吧裡去。
酒吧還是原來那個酒吧,三年了,一點改變都沒有。
路箏是個好學生加乖乖女,每天除了上課放學回家就是看書,從來沒來過酒吧這樣的地方。第一次來,難免有點小緊張,被像思弦這樣的女人看到了,難免忍不住唏噓一聲:“墨深,你從哪裡拐來的中學生?看她那麼嬌小的娃娃相,你該不會是拿了塊糖果把人家哄騙過來了吧?”
一羣人不禁起鬨。
“就是就是,墨深,這個女生太小了,換一個吧,人家會說你摧殘國家花朵,園丁阿姨要找你算賬的……哈哈。”
墨深不理會他們的調笑,帶着路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喝什麼?”他問她。
“隨便什麼都好。”她回答,耳邊鬧哄哄的,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唱《死了都要愛》。
坐在不遠處的思弦悄悄地打量着她。
路箏,其實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她,她的父親和她父親在商業上有過合作,偶然吃飯的時候她是見過她的。那個時候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子,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父親的身邊,是個很發容易讓人忽視的角色,只不過許是她女人的天性太強,任何女人的容顏只要在她眼前閃現過,她都能記得住。
其實路箏是一個很清麗的女生,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形的,身材嬌小玲瓏,巴掌大的臉上有一雙引人注目的大眼睛,只不過那雙眼睛雖漂亮但是沒有靈動,給人很憨厚老實的感覺。
從剛纔她的神色來看,就知道她是一個把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人,這樣的人單純極了,做她的男朋友應該是會很累的那種。
她知道,墨深這三年來幾乎每個月都在換女朋友,最短的事件甚至才兩三天。
可是他對女朋友都很好,非常的體貼,但是卻讓人找不到有“心”的感覺。
就像一個做母親的,孩子想要什麼她就跟他買什麼,但是那個孩子卻總是說自己感覺不到母愛。等到長大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些愛只是表面上的,那不叫愛。
對於這樣頻繁在墨深身邊更替的女孩,思弦真的一點嫉妒或是羨慕的心情都沒有,更不會像以前一樣總是會想耍心機把那個女生害的有多慘。
也許那些主動離開墨深的女孩都知道,他的心永遠也不會用在她們身上,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曾發現自己已是個無心的人。
玩了一個下午,已經有人將墨深的坐騎開來,大家陸續的散了之後,墨深送路箏回家。
習慣的打開後座,路箏乖乖的坐在後面,從後視鏡裡偷偷打量着墨深英俊的臉。
當過墨深女朋友的人都知道,他的車子副駕駛座上的位置永遠都是空着的,即便是一車人不夠坐,那個位置也會空在那裡。久了,彷彿大家都當成了一種習慣,上車的時候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在後面。
一段路並不遠,很快就到了路箏的家,臨下車的時候,路箏拽着衣角有些不安的問:“墨深,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很差?”
墨深挑眉:“爲什麼這麼說?”
“你的朋友都那麼開朗,我感覺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會,還讓你被他們笑,我覺得自己好糟糕。”
他失笑,習慣的揉揉她的長髮:“你想多了。”
“是嗎?”她大眸中有着不安。
“嗯,沒事,你快點上去吧。”他說,勾出一抹微笑,沉澱了她的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不吝嗇自己的微笑,因爲曾有人說過,墨深,你要多笑笑哦,那樣纔會讓人有溫暖的感覺。
“那我就先上去了哦。”她終於綻放出一絲笑容,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想了想,湊到車窗前問,“墨深……你要上來坐坐嗎?”
這樣的邀請,含義不言而喻。
如果跟家長見了面,關係應該會比較穩定了吧?
“不用了。”可是他如是說。
“哦。”心裡不是沒失望的,但是路箏還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好。”他應承,儘管其實內心想拒絕的。
看着她轉身歡快離去的背影,墨深轉頭,發動車,離開。
三年前,他帶着一顆面目全非的心遠走天涯,三年後,他重返這裡,該如何重新面對這片埋藏了太多不堪回首往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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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愛,他學了三年,只是依舊不知道成果。
他沒有回家,來到的是那個充滿回憶的公寓。
站在門口許久,看着僵硬的大門,一分鐘後,才慢慢的拿起鑰匙開門。
許久未住的公寓充滿了灰塵的味道,他扭開燈的開關,黑暗的房間騰地亮了起來,熟悉的環境展現在眼簾,一股無名的刺痛從心中泛起。
他放下行李走到窗前將窗子打開,暖風從外面吹了進來,離開的時候是冬天,回來的時候是夏天,可那溫暖的風卻仍舊沒有吹散他冰冷許久的心。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他纔剛回來,會是誰?
他轉身,打開門,出現在眼前是一張熟悉卻深藏在記憶深處不敢碰觸的臉,他呆在那裡。
“墨深。”
低沉的聲音裡隱隱的藏着激動地情緒。
墨深沒回答,不可否認的是,眼前的人是他回國來的第一個驚訝。
如果是以前,他會選擇將門關起來,然後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只不過這些年以來所發生所經歷過的事情已經讓他能夠看淡一切,只要是與另一個人無關的事物,他都可以以平常心對待。
他退後一步將他請了進來,環視了房子一眼,道:“我剛回來,家裡什麼都沒有……”
“沒事,我們是兩父子,不用這麼客氣。”何家賢打斷他的話。
“那你隨便坐。”他輕聲迴應。
何家賢倒是不急着坐下來,而是由上到下打量着他:“這幾年在外頭,有沒有吃飽睡好?”
“有。”
“墨深,這些年我這個做父親的很對不起你和你的母親……在你離開之後我才知道你母親她……”
“你不用內疚,她走的時候很安靜,是笑着走的。”他的這句話並不是想要安慰他什麼,而是這麼多年了,如果他真的有心,也不會到現在纔來找他,此刻站在他面前說這些,實屬沒有必要。
“墨深……”
“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如果是懺悔或者內疚,我覺得沒必要。”他打斷他的話,“如果你一定要聽的話,我可以直接把話挑明。說實話,我怪過你也恨過你,那只是以前。怪你是因爲你的確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恨你是你沒有給我一個好家庭。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也談不上什麼怪或者恨,也許我們以後還會意外的碰見,那個時候我可以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或者是一個必須尊敬的長輩。但是今天我有些累了,如果沒事的話,你能不能先離開?”
何家賢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想過他會一下子說這麼多,並且拒絕的這麼徹底。
他輕笑了一下:“好好,你累就先休息,我……還能跟你說件事嗎?”
“什麼事?”
他朝門口叫了一聲,“小湖,你出來。”
墨深看過去,只見沒關門的門口站在一個女孩呆呆的看着他們。
“小湖,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兒子。”
“你好!”女孩有些生澀的跟墨深打招呼。
墨深輕點頭示意,不明白何家賢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幫你請的人,平時可以幫你做做飯做做家務,不要看她年齡不大,但是很會照顧人。而且她就在附近的A大上學,很方便。”
“……”
“墨深少爺,你長得真帥。”那女孩呆呆的看着他說。
“……”
見墨深沉默,何家賢笑着說,“小湖,不要這麼拘謹,我們都是平常人,你不用少爺少爺的叫。”
“是嗎?可是……少爺真的比言情小說裡的少爺都還要帥還要好看。”
“……”墨深嗆了一下,“我不需要人照顧。”他說,“如果沒事的話,你們都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語氣裡的逐客意思很明顯。
“可是……”何家賢有些猶豫,他找小湖來的一個原因是想要照顧墨深的起居,還有個原因就是小湖的身世也比較可憐,可是明擺着墨深並不想接受他的這個“好意”。
“我以前不需要人照顧,現在更不需要。”墨深說,“你們走吧。”
“那好吧。”何家賢點頭,最終只有離開,“我以後再來看你。”
墨深沒回答,待到他們離開就直接將門關了上去。
小湖彷彿還沒回過神來,直到聽到門響,才記得問:“叔叔,那個真的是你兒子嗎?怎麼看起來那麼冷漠啊?”
何家賢嘆息,“那是因爲我對不起他。”他仿若回憶起了什麼似地,感嘆道:“這幾年我想方設法想要補償他對他好,他缺什麼我就跟他買什麼,可是都被一一退了回來,沒辦法,所以我纔想到請一個人來照顧他。他是一個孤僻的孩子,不喜歡跟別人接觸,平時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整個屋子冷冷清清的,我希望能多個人,也多點人氣。”
“難怪你一開始跟我說我不會怎麼做家務也不要緊,叔叔,你不會就是看中了我話特別多,所以才找我來的吧?”
何家賢笑了一聲,“聰明的孩子,我就是想讓你能陪他多說說話。不過,你剛纔的表現跟你平常可真不像同一個人”
“那是叔叔你不知道,你兒子長的太帥了,我第一眼看見的時候眼睛都直了,哪還想的起來要跟他說什麼啊。等我回去一定要跟寢室的人炫耀炫耀,我可是見到了傳聞中A大畢業的在翻譯界最有名的墨深學長了。”
聽着小女生崇拜的話,何家賢只能苦笑,答非所問的感嘆道:“看來,這些年,真正能打開他心扉的人還是隻有微微。”
“微微?就是你跟我說過的蘇小姐嗎?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聽
過她跟墨深學長的故事。”小湖感嘆道:“我真想見見到底是怎樣的女孩能夠讓墨深學長那樣喜歡,那樣念念不忘。”
夏日的午後總容易讓人昏昏欲睡,整個辦公室安靜的只有敲鍵盤的聲音,彷彿催眠曲,令人的眼皮沉重。
這裡是小鎮上唯一的一所中學,鎮子雖然不大,但是學校卻因爲它頗高的升學率很有名,再加上小鎮出了兩個在G市都頂頂有名的院長和翻譯官,所以這裡雖然是個小鎮,卻頗受到上面領導的重視加快發展。
近幾年來不但小鎮上有變化,就是這所中學也建設的很好,林蔭道上都是整潔的草坪和行道樹,寬闊的草上週圍擺放着繽紛多彩的花卉,美得如同風景明信片一般。
高中部的辦公室門前蹲了一個百無聊懶的三歲小男孩,他眯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瞅着樓下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在等什麼人。可是那空無一人的道路好像在告訴他此刻根本就不會有半個人出現。
失去了耐心的小男孩轉過身,陽光下短髮搭在他的小腦袋上,白皙的臉上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看着某名正坐在辦公桌後,玩着鬥地主的大男人。
“周叔叔,你不是說蘇小微很快就會回來嗎?”
“是。”聚精會神的玩着鬥地主的某人機械化的回了一個字,那副樣子彷彿連房子失火也感覺不到一般。
死都不肯上幼兒園的小孩爬爬爬,爬到他的腿上,怪叫一聲:“周叔叔,蘇小微答應會給我買好吃的,她應該不會忘記了吧?”
“不會。”
“周叔叔!這麼久了你都不會肚子餓嗎?”小孩很生氣,扯開嗓子問。
“會。”
“那你怎麼都不着急呢!人家快要餓死了!”小孩朝他吼。
“嗯。”
下次一定不要答應幫蘇小微,不!是蘇微恙那個女人帶小孩,真是,影響他鬥地主,這一盤他可是明牌了。
“你說蘇小微這麼久沒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啊?她那麼笨,該不會過馬路不小心被車子撞了吧?”
“可能。”某人毫不猶豫的就接了話,完全沒發現膝蓋上的小孩在聽見他的回答後,單薄的小嘴巴一扁,豆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想都不想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蘇小微出事了,嗚嗚……那我怎麼辦,我以後就要成爲沒有媽媽疼沒有爸爸愛的孩子了,哇……我就要變成孤兒了。嗚嗚……”
在玩鬥地主的男人終是受不了他的放聲嚎哭,退出了遊戲界面,把抱着自己膝蓋哭的很賣力的小孩拎了起來,好暇以整的看着他:“何綜綜,你哭什麼啊?”
“你說蘇小微出事了,我能不哭嗎?”名爲何綜綜的小孩給他問回去。
“我什麼時候有說她出事了?”男人很是頭疼。
“剛剛明明就有說。”
“好好,就算我有說的,但是你聽不出來我是開玩笑的嗎?”
“我纔是個三歲的小孩,誰聽得出你有沒有開玩笑。”何綜綜小小的身子掙扎了一下,將鼻涕眼淚都往男人的身上擦乾,然後仰起頭可憐兮兮的望着他,“周叔叔,你剛纔把我惹哭了,現在是不是要討好我?”
男人意外的挑眉,“我爲什麼要討好你?”
“不然的話我就告訴蘇小微說你有把我弄哭,這樣的話就很容易影響你們同事之間的感情!”
真的好大的威脅,他怕怕……
見他沒有說話,何綜綜爬爬爬,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送上一記大香吻,然後眼巴巴的問:“周叔叔,當我爸爸好不好?“
“不好。”想都不想的拒絕。
“爲什麼?我那麼可愛,隔壁班的女老師每次見到我都說我長大後一定是個絕色美男。”何綜綜嘟着嘴,不死心的說,“雖然蘇小微算不上一個禍水老婆,但是你有我這樣一個英俊無敵可愛決定的兒子……你真的不要考慮當我爸爸嗎?”
“不要。”再一次狠心的拒絕,男人將他的小身子放下,徑自拿起杯子去倒水。
何綜綜不死心的跟在他後面,“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大人,我教你怎麼討好我你都不要!哼,我待會兒一定要跟蘇小微說你剛纔欺負我,把我弄哭了。”
男人轉身,將桌子上的餅乾連同剛倒好的水杯塞在他的懷裡,很好心的提醒他,“第一,我不需要討好你這個小傢伙;第二,你家蘇小微也不想我當你的爸爸;第三,餓了的話就不要那麼多話,好好地吃你的餅乾和水等着你的蘇小微回來。”
說完邁着修長的腿來到電腦面前繼續鬥地主。
何綜綜鬱悶的做到一旁的小矮凳上,扁着一張嘴很不情願的吃着手上自己平時最喜歡吃的小熊餅乾。
“我回來了。”
這時,剛走進辦公室,微恙一眼就看見坐在電腦前玩鬥地主的周延風和一個人躲在角落裡默默地咬着餅乾一副和他的周叔叔劃清界限你我老死不相往來的綜綜。
“綜綜,你又做了什麼壞事?”微恙很有經驗的問。
“蘇小微,你終於回來了,我都快要餓死了。”
何綜綜丟下手中的袋子和水杯,飛快的奔過去,搜刮她手上的盒飯袋子,“我要有雞腿和蛋的!”
“那麼會吃,還想長大變美男呢!”周延風閒閒的丟來了一句。
“哼!”綜綜粉嫩的臉上微微的紅,不服氣道:“我就知道周叔叔你一直都嫉妒我太可愛太英俊,以至於你喜歡的那個隔壁班的女老師喜歡我不喜歡你,所以你吃醋了!”
周延風摸着鼠標的手一僵,轉過頭有些不自在的瞪着綜綜:“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我纔沒有亂說話,那些哥哥姐姐們都知道你喜歡隔壁班的女老師好不好。”綜綜頑皮的跳上一旁的辦公桌上,朝他吐吐舌頭,掀掀屁股:“嘖嘖,喜歡就喜歡,還不敢承認。你以爲這樣別人就不知道了嗎?羞羞臉,好羞羞!”
“何、綜、綜!”周延風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叫他。
“羞羞臉,羞羞臉,周叔叔比鄰居家的小胖把大便拉在身上還要羞羞臉哦!”
“閉嘴!何綜綜,你馬上給我下來!”周延風憤怒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就要抓人。
“啊……蘇小微救命!”綜綜嚇得急忙往微恙的方向栽去,幸好他娘對他這一招已經習以爲常,順利的將他肉肉的身子攬進了懷裡。
“綜綜,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樣很危險,你怎麼都不聽我的話!”微恙故作生氣的捏了下綜綜粉嫩的臉蛋,對着周延風不好意思的笑笑:“綜綜又淘氣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周延風輕咳一聲,對將臉藏在他娘懷裡的綜綜做了一個“你等着瞧”的表情。
綜綜還很不怕死的朝他吐吐舌頭。
微恙將綜綜抱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餵飯給他吃。
綜綜很自然的將她手上的筷子搶過來,“蘇小微,我說了自己可以吃飯的,不用你餵我。”
微恙失笑的看着眼前人小鬼大的孩子。
這小孩越長大越皮,印象中他老子小時候雖然霸道野蠻了一些,倒是真沒有這麼頑皮的個性,也不知道他是遺傳了誰。
“綜綜,下午媽媽要開會,你要不要考慮去幼兒園上課?”
“不要!”很認真的扒着碗裡飯的綜綜想都沒想就拒絕,“我討厭去幼兒園。”
“可是你要是不去的話,媽媽沒有時間陪你,而且周叔叔下午也有課。”
“那我就坐在這裡等你啊,反正我不要去幼兒園。”
微恙蹙眉,“爲什麼你那麼討厭上幼兒園?”
“因爲幼兒園裡面好多討厭的女生天天纏着我,真的好討厭。再加上我是那裡年齡最小的,總是會受別人欺負,雖然欺負的結果都是他們很慘,但是我真的不想去上幼兒園。
微恙無奈又好笑的看着一本正經的兒子,只要是他不想做的事情,總是能說出一大堆的理由來,而且還說的振振有詞。搞得小鎮上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個很聰明的孩子,每次帶着他上街的時候總會被人誇,聽的最多的就是何綜綜自己的評價,“我這麼聰明肯定是遺傳了某個人的基因,雖然蘇小微是你把我生下來的,但是你那麼笨,我肯定不是遺傳你的了,所以就是遺傳了我那麼從未見過面的爸爸。”
也許是他的話的作用,也許是其他什麼,這些年來,微恙真的很感謝老天給她的這個孩子,一個那麼像他的孩子。至少沒有他陪在身邊的這三年,每當她最無助的時候,綜綜都陪在她身邊。
如果真的要說跟從認識到現在她替墨深做過什麼正確的事情,大概就是將選擇了綜綜,將他生下來吧。
三年裡,她漸漸的認識了小鎮上的人,周延風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就是這家中學校長的兒子。他們的遇見比較偏向偶像小說,微恙臨產的那天急匆匆的跑下樓撞到了他身上,於是一連串的事情便順其自然了。他看她一個人可憐就介紹了學校教師的工作給她做,要不然憑她連大學都沒畢業,教師資格證也沒考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能當上高中老師的。
而那時候校長大概是賣了他寶貝兒子一個面子,再加上微恙雖然大學沒讀完,但至少英語八級證書擺在那裡,實力無可厚非。
“微微……”周延風忽然開口叫她。
“嗯?”她回過神問,“怎麼了?”
“下午你去開會,綜綜這小子就交給我吧。”
“可是你下午不是有課麼?”
周延風笑道:“反正這小傢伙上我的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這小傢伙有能耐的很,一進門就在我的學生裡面混的如魚得水。”
“這個叫做魅力……”吃着飯的綜綜不滿意的糾正,周叔叔班上的大班長是這樣告訴他的,他說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小孩。
“吃你的飯吧,話這麼多。”周延風給了他一記白眼。
微恙忙感激的說:“那就謝謝你了,延風,等我一開完會就去你班上把他接回來。”
“沒事,你忙你的,要是你沒時間,晚上我把她送到你家去就是了,反正小鎮不比城市,大家住的都那麼近。”
“那好吧。”微恙實屬沒辦法。這些年要不是有各種各樣的照顧,她自己一個人恐怕根本就沒有能力把綜綜帶大:“那又要麻煩你了。”說完又跟綜綜很認真的說,“你要好好聽周叔叔的話,不能又調皮搗蛋,知不知道?”
“知道了。”綜綜說,“蘇小微你放心,我不會到處亂跑要別人當我爸爸的;還有周叔叔,你也放心,我不會跟你班上的同學說,你其實暗戀隔壁班的女老師的。”
微恙和周延風對視一眼,都無奈的笑了。
兩人坐下來吃飯的時候,綜綜把自己碗裡的雞腿放在微恙的飯盒裡,道:“蘇小微,我吃不掉,你幫我吃吧。”
微恙看着放在自己飯盒裡一個完整的雞腿,心一陣觸動。
剛開始的時候她一直很奇怪,綜綜每次要的盒飯都要有雞腿的,可是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把雞腿夾給她,她問他爲什麼,他說因爲吃不掉。
後來有一次她上完課回來在門口的時候聽見他跟周延風說,“蘇小微那麼瘦,當然要多吃一點,她比我還喜歡吃肉,可是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把肉給我,自己吃青菜,那樣怎麼行。她再瘦下去就會被風吹走了,到時候我就沒媽媽了。”
別看綜綜平時調皮搗蛋的樣子,但是和他接觸過的大人無不讚揚微恙教育的好,她寵他,卻不會恃寵而驕,活潑好動,卻不頑劣,有顆體貼的心,帶着可愛真誠的笑,好得人喜愛。
如果墨深在,一定會很疼他的吧。微恙如是想。
也許是因爲中午的悶熱,下午下了一場雷陣雨,清晰的涼風撲面而來,讓人不覺精神好了許多。
高三年級部的會議室裡,年級主任肅穆嚴謹的說着這一週的工作情況,並且宣佈了一件事。
“就在前幾天,我們學校跟G市有名的兩個大學聯繫上了,分別是H大和A大。大家都知道,我們鎮上有名的兩個出色的人物都是出自於那兩所大學。一個分別是現任G市院長的範如笙,還有一個就是全國新崛起的翻譯官何墨深。原本打算讓我們的學生分別去兩個大學體驗一下大學生活,後來因爲上課時間安排不上,所以我們學校有幸聯繫上了這兩位非常優秀的人物,讓他們來我們學校做演講。介於我們的蘇微恙老師曾經是A大的學生,且經過周主任的推薦,那麼就由蘇老師全程負責這次的活動。”
“演講活動?”微恙呆了下,嘴巴大張。
爲什麼她之前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墨、墨深要來這裡做演講?
據她對他的性格瞭解,他對這種事情應該很反常,拒絕率百分之百纔對啊?
“對,可能大家會對這件事情感到比較意外。”年級主任面不改色的解釋,“其實我也很意外。因爲校方去聯繫的時候,只有範院長有迴應,何翻譯官是在我們這場會議的三個小時前纔打電話跟我們確定回來的……”
微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會議室的,她的腦袋裡唯一剩下的字就是那幾個:“墨深要來開演講會了……”
周延風上完一堂課,路過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微恙獨自坐在那裡發呆。
他走進去,伸手在她的眼前揮了揮,問:“怎麼了?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
“沒事。”微恙回神,看了一眼他,然後低下頭,沒看見本應該出現在他身邊的小身影:“綜綜呢?”
“曉暢在帶着他,我是出來上個廁所的,下節還有課。”
曉暢是他們班的女班上,很活潑的一個女生。
周延風班上的學生都很喜歡綜綜,每次只要他過去,就不怕沒人給帶着。
“哦……”微恙點點頭,想了想,問:“延風,是你跟主任說讓我去負責接待範院長和……嗯……何翻譯官的嗎?”
“嗯對。”
“那你事先怎麼都沒有跟我說?”
“我很忙,還有,你也知道我們是前幾個小時才確定的。”
很忙嗎?一箇中午都在鬥地主,那也叫忙?
周延風摸摸下巴,意味深長的打量着她:“你幹嘛這種表情?不過就是接待一下客人,還可以讓你放假不上課。別人想要這種差事都盼不到,你還嫌棄!”
“我沒嫌棄……”
“還沒嫌棄?瞧你的模樣,活像心裡有鬼。”周先生看似漫不經心,眼睛卻閃過一抹精光。
“你……”她就是心裡有鬼,拜託,她真的沒有做好準備要跟墨深碰面好不好。
“其實何翻譯官忽然讓秘書來打電話跟我們說同意過來,我們也挺驚訝的。在這之前我們有發學校的詳細資料過去,你知道,爲了套近乎,主任還有說我們學校的一名老師也曾經是A大的學生。”
“你說什麼?”微恙難以置信的尖叫。
“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所以他才答應來的吧?”周延風很有耐心的解釋,“所以當我向主任提出讓你作爲我們學校的代表去迎接他們的時候,他也是相當同意的。”
這樣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可是微恙的心還是放不下來,有些期期艾艾的問,“那你有跟他說我的名字嗎?”
“當然得說,不然別人不以爲我們詐騙麼?”
微恙只覺腦袋嗡了一聲,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了,那邊周延風還在繼續很得意的說,“而且我們連你的照片也傳真過去了,話說回來,這個何翻譯官聽說還沒結婚,這次提供給你這樣一個好的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眼光不要太高了,畢竟這年代,一個女人要帶一個小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微恙此刻正處於水深火熱的思考中,自然聽不出周延風的話裡有話。
“而且何翻譯官好像對你很有興趣,他問了許多有關你的事……”
“他問了許多關於我的事情?”微恙再次驚訝的嘴巴開了又閉,閉了又開,“那、那你們跟他說什麼?”
“什麼都說了啊……”
微恙當時腦袋裡出現的三個字就是,“完蛋了。”
……
下午上完一節課放學,微恙在操場上找綜綜,每次放學周延風都會帶他去打籃球,綜綜算不上太喜歡,不過每次都會乖乖的坐在一旁自己玩自己的,看見周延風下場了就跟他送水喝。
“蘇老師好!”
路過操場的時候遇見了幾個班上的同學禮貌的打招呼,
因爲下了一場大雨的關係,操場上涼快了許多,留下來活動的學生也就多了許多。
微恙來到籃球場邊,一眼就看見了在跟別人打籃球的周延風,不遠處,穿着T恤揹帶小短褲的綜綜在太陽下跑來跑去,定睛一看,原來是草地裡有幾隻蜻蜓,他在追着蜻蜓跑
。
“綜綜。”微恙喚了一聲,小傢伙扭過頭來看她,眼睛明亮,額前的細發被風吹起,襯着白淨的小臉蛋,真是可愛到了極點。
見她來了,他扭頭跑到她跟前,擡起因爲玩耍而紅撲撲的小臉:“蘇小微,我們回家吧。”
說完牽起她的手,像是他纔是大人一般牽着微恙的手往回走。
夕陽的餘暉照在整個操場上,遠遠的,樹梢上掛着的成多白雲,好像在朝他們露出純真的微笑。
回到了家裡,微恙和往常一樣的弄晚飯,綜綜卻沒有像其他小孩子一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而是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在廚房裡幫着微恙剝大蒜。
他剛剛有注意到,蘇小微今天的狀態有點奇怪,跟她說話,她要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而且回答的都是前言不搭後語的。
事實證明,小綜綜的懷疑是有證據的,晚餐吃飯的時候,一向把飯菜都弄的香噴噴,味道精美的蘇小微,第一次將菜煮的好鹹。
就在她捧着碗發呆的時候,一雙小小的手摸上了她的額頭,微恙一愣,看着表情嚴肅的綜綜問:“怎麼了?”
“我看看你有沒有生病。”
微恙失笑,“沒生病啊,綜綜爲什麼會這麼想?”
“因爲你今天跟平常不一樣,平常你話很多,總是會跟我聊天,而且飯也做的很好吃,今天的飯菜很鹹。”
“是嗎?”微恙夾了一塊放到嘴裡,黛眉一蹙,果然很鹹,她有些抱歉的看着自己的兒子:“綜綜,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弄這麼鹹的,這個不要吃了,這個蛋不鹹,吃這個。”
綜綜看着她,好半響,才說:“不要,這樣好浪費,鹹的話我可以小口小口的吃。可是蘇小微你真的沒事嗎?”
微恙只覺得好窩心,揉揉他的頭,對他微笑,“沒事。快吃飯吧。”
“嗯。”綜綜也回她一笑。
客廳裡,暖暖的亮着一盞黃燈,母子倆坐在餐桌邊吃東西,偶爾,綜綜會貼心的夾起一塊肉要喂微恙,而微恙會笑着溫柔的拿紙巾擦乾淨兒子嘴角上的油漬。
如果說三年前,微恙的幸福時候是墨深。
那麼三年後,她的幸福就是綜綜。
今天是雙休日,不要工作,對於綜綜來說是一個星期裡最好的兩天,因爲蘇小微可以不像平常一樣那麼忙,窩在牀上睡懶覺。
雖然每次她臨睡前都有調好鬧鐘,第二天想要早早的準時起牀,可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綜綜都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按掉了。
微恙是那種一定要鬧鐘鬧才能在六點中起來的人,她深深的明白現在自己不是一個人,就連雙休日也得準時的起來給綜綜做早餐吃,不能讓她餓肚子,可是最近她發現自己的鬧鐘好像出了問題,一到雙休日就不按時響起來。
“不好了!不好了!”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睡夢中的微恙騰的一聲被嚇醒了。
她住的這個房子雖然很大,但是因爲之前綜綜還沒出世的時候她一個人不敢睡,所以就選了一個一樓離大門最近的房間當臥房,久而久之也就這樣習慣了沒換。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綜綜已經比她先醒過來,坐在自己的小牀上看着她。
微恙從牀上搖搖晃晃的走下去看門,門一大開,一個影子就旋風一樣的闖了進來,“微微,你怎麼還在睡,快,快準備準備。”來者一邊說還一邊喘氣,想來是一路狂奔過來的。
“舒雅,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慌慌張張的?”此女就是綜綜口中說的隔壁班的女老師,別看她爲世人表,性子卻像是孩子一樣,大大咧咧的,做什麼都衝動。和周延風算是兩個冤家,一見面都吵架,明眼人都能看清兩人只見的情愫,就是他們自己死不承認。
“不是我啦,是校長。聽說G市的那個何翻譯官提前來我們小鎮了,車子都快要到了,校長派人來通知你,可是打了半天電話都不通,我就猜你一定在睡覺關機了。校長一聽,趕緊叫我來跑一趟,果然不出我所料。”舒雅連珠炮說完。
“不是說星期一纔來的麼,怎麼今天就來了?”微恙納悶。
“誰知道啊,反正你現在趕緊洗漱跟我一起過去吧。”
“哦……”還沒清醒的微恙反映很遲鈍的點了點頭,“你是跑過來的嗎?怎麼累成這樣?”
“是啊……累死我了,那個可惡的周延風在家睡覺,死都不肯來送我。”舒雅怪叫了一聲,“微微,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點去洗漱穿衣服……記得穿好看一點啊。”
將她推到浴室,舒雅轉過身,只見綜綜捧了一杯涼水走了過來:“雅雅,喝水。”
“真乖!”要不是真的太渴了,舒雅一定會忍不住衝上去猛親他兩口了,綜綜這小傢伙真是太可愛了,讓她每次看見都忍不住想犯罪。
“你就穿戴整齊了?是想跟我們一起走嗎?”喝了一大杯水,她問。
綜綜搖搖頭,“我跟隔壁的小書一起約好去她家畫畫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你要幫我好好照顧蘇小微。
小小的臉上一副大人的樣子讓舒雅真想掐一下他粉嫩的小臉蛋。
“知道了,綜綜大爺,我一定會好好幫你看好你家閨女的!”
她就知道,像微恙這個好的女人,一定會有福的,雖然至今她還單身一人,但是她知道只要綜綜在她身邊就是她最大的福氣。
微恙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客廳裡就只剩下舒雅一個人了。
“綜綜呢?”她有些訝異的問。
“去皮隔壁家的小女朋友畫畫去了。”舒雅上下打量了微恙一眼,道:“你就這樣去嗎?”
微恙也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問:“不然要怎樣?”
“這個嘛……”舒雅摸摸下巴,對着她綻出一抹略有深意的黠笑,“我來的時候主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你要稍微打扮漂亮一點哦!”
這句話的結果是——
舒雅一手拿着眼線筆,一手拿着脣彩,滿意的看着鏡子中自己的傑作,滿是驕傲的說:“微微你看,多美啊。”
微恙啞然怔望住徑自裡的那個人,凝潤的櫻色脣線,微豔粉嫩的腮頰,長睫下忽閃水亮的雙眸,勾勒的精緻黛眉……
如果,這就是舒雅所說的魔法,那麼這個魔法真的太過神奇和不可思議。
只不過……有必要這麼隆重嗎?
她是去接客人,不是去結婚好嗎?
許是看見她臉上各種奇異的臉色,舒雅挑眉,問:“怎麼?你覺得不好看嗎?”
“不是……”她有些猶豫的說,“只是覺得有點誇張了。”如果是在G市的話還沒什麼關係,關鍵是這小鎮上面的人都屬於那種比較淳樸的,平時穿着都很簡單,根本就不會化妝,要是她這樣出去的話,會不會被人當神經病?
“誇張?”舒雅又一陣怪叫:“哪裡誇張了,很美的好不好。”她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對着鏡子,“我跟你說,女人就是應該自信一點,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在別人面前。女人的青春多寶貴啊,你此時不打扮,更待何時?你知道嗎?不論是心靈還是外在而言,你都是個很美的女人,所以你要對上火充滿信心,因爲你有足夠的資本去擁有這些。
真的不是她說假話,微恙雖然算不上那種絕色美人,但是很耐看,她的皮膚是那種奶油般的乳白色,雙眸不大,但是很靈動,配在她圓圓的小臉上,就像是兩顆黑亮的寶石。她的五官給人的感覺就是優雅秀氣,即便是生了綜綜,也根本就沒其他做媽媽的人那般的老氣,她平時上班的時候就扎着一個馬尾,一開始來學校教書的時候經常被人給誤認爲是學生。
“我知道了,舒雅小老師。”微恙溫柔的對她淺笑,“謝謝你幫我化妝,給我一個這麼漂亮的自己。”
舒雅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跟她說謝謝了,忙揮揮手:“走了走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可不想被校長罵我誤事。”
微恙拿起隨身的包包,將門給鎖上,“好了,我們走吧。”
兩人一起攔了車向目的地走去。
當年微恙大年前跟墨昭說自己要來這裡是有打算只散幾個月的心就回去的,可後來也許是沒有勇氣,也許是爲小鎮上的單純之美吸引,於是她便留了下來。
爲此事,不止墨昭,連蕭北也抱怨了她好久。
就在她們往那邊趕來的時候,校長已經帶領了年紀主任先趕往小鎮口接人。
“還是小鎮的空氣新鮮!”
程威站在車門旁,望着公路兩旁鬱鬱蔥蔥的樹木感嘆道。
墨深是有自己開車來的,臨走的時候,程威死活要跟着過來,他便捎上了他。
爲了更好的交談和介紹,校長和主任坐上了墨深的車,讓他們的司機開車在前面帶路。
墨深依舊坐在駕駛座上,身後坐着程威,校長和主任三人。而他側首的副駕駛座位上仍舊是空的。
一開始的時候,校長選擇坐的位置是副駕駛座,他手剛觸到車門的時候,程威就發現了,剛想出聲阻止,卻壞心的挑了挑眉,想要看看墨深的反映,出乎意料的是那傢伙竟然依舊很不給面子的說:“不好意思,我的副駕駛座位不坐人。”
當時那校長的臉叫一個黑的,何墨深果然是何墨深,就算在國外混了幾年,還是那麼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夠帶種的。
加了油的車子繼續上路,中年校長繼續介紹自己的家鄉。
“……別看這裡只是一個小鎮子,但這裡的環境非常的好,可以說比大城市更加的適合居住……”
“這一點無可否認。”程威點投讚揚道:“我時常就在想,等我老了之後一定要找一個沒有污染的城市好好的過我的晚年,這個鎮子絕對是最佳的選擇地。”
這樣的說辭難免讓校長對他首先有了一絲好感:“程先生……”
“叫我程威就好,校長不用這麼客氣。”
“程威。”校長從善如流,“你就是那個被市裡派去參加國際會議同傳翻譯的程威嗎?”
墨深的傑出事蹟在小鎮上廣泛流傳,他的搭檔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名聲在小鎮上也很響亮。
只見程威眉梢揚起,笑道:“校長,這都是八百年的事情了。再說那個時候是市裡派了名額在我們公司,剛好墨深那時候不在,我就代替了他。這算是託我們何翻譯官的福哪!”他的回答世故而不驕傲。
“呵呵……你太謙虛了,我相信你和何翻譯官一樣,都是個成功的翻譯官。”
說話間,校長有意想要跟墨深議起話題,可是他總是沉默,並不起興趣。
那校長早就聽過關於墨深性格上的一些事,加上又是從國外讀研回來,心想那自是比平常人要高傲許多。
只不過他的年齡尚輕,在複雜的商業圈裡應該仍算是初生之犢的年齡,可在他的眼中卻能讓人發現一種篤定的沉穩。
相比之下,程威雖然有能力,但太過於稚嫩,雖有鄰家男孩版的親切誠懇,讓人感到容易親近,卻是給人一種不夠成熟的感覺。
“到了。”正想着,只聽身邊主任叫了一聲,往窗外望去,車子駛入小鎮的主街道,在學校門前停了下來。
校長下了車,對兩人揮揮手:“歡迎來到小鎮第一中學。”
程威似乎對校長一本正經的像是歡迎國家領導一般的神情覺得好逗,對墨深暗使了個好笑的顏色。
墨深若無其事的調開視線,不做任何反映。
一行人往學校大門走去,已經做好準備的學生們早早的等在那裡,他們一下車就鑼鼓喧囂的敲了起來,學校每次迎接什麼人的時候,少不了要敲學生鼓來歡迎一番。
在場的學生都是高二的,已是到了青春年少夢幻般的年齡,看見兩個帥的有些不可思議的男人,眼睛都直了,就像是看見什麼珍奇動物一般。
“我怎麼覺得我們兩好像是動物園裡被參觀的動物?”程威忍不住低笑。
墨深依舊沒什麼反映,小地方的人對外來者的好奇心本來就比較重,沒什麼好奇怪的。
對於他的臭性子,程威早就習慣了,他聳聳肩膀,繼續對每個人微笑。
“啊,你們到了。”忽然有個女人從人羣中躥了出來:“校長,我總算沒辜負你給我的使命。”
校長沒說話,倒是主任瞪她一眼:“還好意思說,你們這麼晚纔來,害校長親自過去了。”
“我們在這裡等了很久好不好。”舒雅腦袋一扭:“你看微微都等的去上廁所了。”
“小姐,等的去上廁所也不能代表你們等的很久啊。”
舒雅好奇的朝聲源處看去,只見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朝她露出一個很陽光的笑容。
“原來你們就是從G市來的人,歡迎光臨。”
“G市的人很奇怪嗎?”程威忍不住笑問,“怎麼你們見了都像看見國寶那樣稀奇?”
“纔不會哪,又不是沒見過,我有一個好朋友也是G市的人啊。”舒雅炫耀的口氣好像在說什麼寶貝似的。
程威一下沒忍住就笑出聲來。
舒雅剛想說話,就瞥見不遠處一個眼熟的身影,她忙向那邊招招手:“微微,快過來,大家都在這裡等着你呢!”
微恙很遠就看見了那抹熟悉又彷彿很遙遠的身影,他站在那顆被歲月流逝了很久的梧桐樹下,橫斜的光影透過薄綠的葉子灑滿一地,他們只見隔着不長不遠的距離,一前一後的站在那顆四季輪迴的梧桐樹下,她在他身後,望着那個即便是站在人羣裡也孤單倔傲的背影,心若擂鼓,又莫名安心。
如果是老天有意的安排,如果是……
“抱歉,我以爲你們會晚點來,所以先離開了一會兒。”
那嬌柔的嗓音傳來,墨深全身一震。程威驚愕的神情更像是遭雷劈了。
“我來介紹一下。”校長指指着兩位客人,“這位兩位就是G市有名的何墨深翻譯官和程威翻譯官。這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蘇微恙。”
微恙雙手握拳,逼自己鼓起勇氣對上墨深的眼睛,即便是那雙眼睛裡並沒有她預期的神情,但是她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如果是老天安排他們再次重逢,她一定會實現自己當年的承諾,只要她有資格,她就會重新追求他,只要他身邊沒有出現那個黏膩的影子,她就會有機會。
“何先生,程先生,兩位好。”她定了定神,決定在衆人面前假裝不認識。
她中規中矩的伸手和兩人交握,程威倒是很正常,只是墨深的手……當她碰觸的時候,心還是會劇烈的跳動啊……那雙手……是她曾經以爲再也沒資格碰觸的手。
當她再次看過去時,正好對上墨深的眼睛,只見他的黑眸閃了閃,深邃的眼神定在她清秀的容顏上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的調開。
多年的瞭解讓她知道,墨深不開心了。
只是不知道他不開心的是什麼?是再見到她,抑或是她假裝不認識他?
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她禮貌的對他們說:“我是學校的代表,也是你們這幾天的導遊。如果你們有什麼想要參觀地方,我都可以帶你們去。”
“有美女相伴,我們其樂無窮。”程威嬉笑的聲音傳來。
微恙一愣,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眸子,失笑,這麼多年來,這傢伙還是老樣子,不正經。
“咦,這位何翻譯官真的像傳說中的那麼冷酷哦,從見面到現在,我都沒聽過他說一句話呢!”舒雅忽而新奇的問,“微微,你以前不是也在A大上學嗎?算起來你們是同一屆的,難道你們以前都不認識的嗎?”
微恙的臉上有一陣短暫的無措。
“你這句話就說錯了,蘇師妹比我們小一屆,算是我們的師妹。”程威突然插嘴,“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的何翻譯官聰明到唸書的時候是跳級唸的麼?人家都說聰明的人大都很冷漠。要知道有多少女人的芳心碎在他冷漠的外表之下。不過也虧的他這樣的性格,在翻譯界給人沉穩篤定的感覺,一般大的翻譯案子,政府和有名的大型公司都喜歡跟我們合作。要不是有這個鎮山之寶在,恐怕公司根本就沒有現在這樣的成就。”
“噢噢,真好,真好。”校長和主任以及幾個老師代表互望幾眼呵呵的笑。他們歸根於這也是小鎮上的榮幸啊。
看着校長和主任的那副表情,好像等他們回去之後就要在這裡幫他們立一個偉人碑一樣。微恙在心裡想,不過看起來,這幾年墨深真的發展的好好呢!她忍不住再看過去,此刻他沉沉的黑眸正看着遠方未知名的某人,彷彿剛纔的話題人物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他總是這樣。
微恙心中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三年了,難道,他真的將她忘記的一乾二淨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