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伊奧拉尼宮的議事廳中,傳來莉迪雅女王憤怒的聲音,“難道你覺得,美利堅人這些年橫加在我們波利尼西亞人身上的恥辱還不夠嗎?難道你覺得美利堅人這些年對你們漢人的歧視和侮辱還不夠嗎?”
“我已經受夠了!我的民族也已經受夠了!如果你們還願意忍受,那麼,你們,就從這夏威夷島上離開吧,到美利堅那裡去吧!看看他們會怎樣對待你們的熱情!”
美麗的維多利亞站在門口,聽着姑姑的怒喝,心裡既難過又着急。她第一次聽到朱丘的計劃時,也是十分的憤怒和不解。但是這兩年來,她在環太平洋各國周遊,見識了日本轉型的痛苦和狂妄,領略了美利堅的混亂和野性,經歷了清國的苦難和腐朽,但給她最深印象的,還是東南亞那些諸多的島國,他們在強國的槍炮下,被迫接受着蹂躪。他們的境況,跟當時的夏威夷,是多麼的相似啊!
可是,朱丘說的很對,在這個時代,像夏威夷這樣小小的島國,是沒有獨立的可能的。因爲,夏威夷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夏威夷,只有躲在強國的羽翼之下,才能等到自己獨立的時機。這個過程,很漫長,但是,卻不得不接受。這是小國的宿命。
維多利亞心裡默默唸着那個名字,讓自己安靜下來。她在門口等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便走進了議事廳內。
議事廳內,陳平還在苦苦相勸:“女王陛下,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夏威夷沒有鐵礦,沒有工廠,連人也只有這麼幾萬,在這個時代,夏威夷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啊!您難道不知道,我們堂堂的華夏,現在是什麼樣子嗎?前車之鑑啊!女王陛下!”
但是莉迪雅女王仍然憤怒的盯着他,罵道:“你難道忘了,你祖父是怎麼樣被迫離開夏威夷的嗎?你難道忘了,你們漢人這幾年受到的不公正嗎?你難道忘了,我們十幾萬的夏威夷人,是如何被白人帶來的瘟疫消滅的嗎?你難道忘了,這幾年裡,白人們強加給我的侮辱嗎?你也許忘了,但是,我,夏威夷王國的利留卡拉尼女王,沒有一分一秒,曾經忘記過!”
“姑姑,”維多利亞來到莉迪雅女王的身旁,溫柔的說道:“姑姑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思明這兩年爲了您能順利復辟,可以說是竭盡心力,前幾日的起義中,更是出生入死。他的話,縱然有些逆耳,可是,您也應該好好的聽聽,畢竟,他也是爲了我們夏威夷。”
莉迪雅女王深深的看了維多利亞一眼,滿腔的怒火頓時化作了一聲長嘆:“維多利亞,我在爭什麼,別人不懂,你還不知道嗎?雖然現在是我在做這個女王,但是,這夏威夷,我遲早是要交給你的。這些年你周遊各國,雖然說是遊學,但是姑姑知道,你是在找那個東方人,那個朱一舟,他是救過你。但是,你不能讓你的情感來代替你的理智,不要認爲,凡是朱一舟說的話,就是對的,就是可行的。”
莉迪雅女王的話,把維多利亞的臉說了一個通紅,本來就非常美麗的容顏,現在更是嬌豔無比。
“姑姑,”維多利亞看了旁邊的陳平一眼,陳平轉過頭去,強忍着笑,維多利亞見狀,拉着女王的手嗔怪道:“您說到哪裡去了……”
莉迪雅女王看着美麗的侄女,心裡暗暗的悲傷。是啊,曾經煊赫無比的卡拉卡瓦王室,如今只剩下她們兩個女人苦苦支撐。夏威夷王國更是風雨飄搖,搖搖欲墜。自己何嘗知道,陳平說的,是現在最好的選擇,他們東方人,有着幾千年的權謀智慧,在這方面,總是要勝過自己的。但是自己就是不甘心,想起自己被美利堅的白人們無故無禮囚禁,想起自己這些年連應得的賠償都得不到,想起這幾年間,自己的族人過的牛馬一樣的生活,自己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自己老了,也許過幾年就要去見上帝了,無論如何,要給維多利亞留下一個安全的穩定的環境。
“維多利亞,你告訴姑姑,你是怎麼想的?”莉迪雅女王問道。
“姑姑,這幾年我在周圍的國家遊覽,我覺得,思明的話,是對的。”維多利亞見莉迪雅女王一皺眉,趕忙說道:“姑姑,您讓我說完嘛!”
“思明說的南洋,我去過,那裡的原著民,和我們一樣勤勞善良,但也和我們一樣,過着牛馬般的生活,白人們依仗着槍炮,橫行霸道,作威作福。但是沒有辦法呀,他們的武器,沒有白人先進,他們的科學,沒有白人們先進。要從白人手裡把土地和主權奪回來,是不可能的。”
“今天,我們夏威夷王國又重新建立了,這太難得了,這是思明和……一舟他們數年謀劃經營的結果。可是,姑姑,我們處在這浩瀚廣大的太平洋上,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海水,我們又沒有白人的堅船利炮,只靠我們自己,是守不住我們的國家的!”
“一舟說的很對,這個時代,還是殖民者的時代,還是堅船利炮的時代。作爲一個小小的島國,我們只能選擇依附一個強國,才能生存下去。”
“如今的強國,不外是英法德日美。這些年來,我也有仔細考察了他們的政治制度,我也認爲,加入美利堅合衆國是最好的選擇,因爲美利堅實行的是聯邦制,他們的聯邦制,可以最大程度的,保留我們夏威夷地方的權利。而且,我們也只是暫時加入聯邦,到了合適的時機,我們一定會恢復我們夏威夷的獨立!”
一番長篇大論說完,維多利亞靜靜的站在莉迪雅女王的身邊,女王看着侃侃而談的侄女,突然眼裡就盈滿了淚水。維多利亞慌忙問道:“姑姑,我說的不對嗎?”
莉迪雅女王搖搖頭,說:“不是,你說的很有道理,其實這些話,思明都已經跟我說過好幾遍了。我也明白。我擔心的是,你們雖然說的這般好,但是那些白人們,會同意嗎?他們會不會還是要求恢復以前的**呢?”
莉迪雅女王的這個問題,陳平和維多利亞兩個人,都沒有辦法回答,因爲他們都沒有這個把握。是的,這個方案,是朱丘謀劃的,兩個人對朱丘的能力,深信不疑,也知道這樣做的好處,但是,能不能做成,卻是誰的心裡也沒底。
是啊,你剛剛推翻美利堅合衆國在這裡的**,卻又馬上跑過去說,我要加入你們,成爲你們的一員。任誰聽到這樣的消息,都會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理解。你如果要加入,何必要推翻?你既然推翻了,又爲什麼要加入?
但是,這就是朱丘一貫的手段,總是讓人覺得出乎意料,但是真正行起來,卻又覺得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誰又知道,他這次在美利堅,事先做了什麼安排呢?畢竟朱家在五十多年前,在美利堅合衆國也有過一段煊赫的歷史。
莉迪雅女王見自己一句話問的兩個人啞口無言,便知道,這兩個人都只是說客,真正的主事者,還是那個躲在後面的小小少年。
“你們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是,我不能拿夏威夷王國的命運來賭博。你們說的,如果沒有成功的希望,我寧可就讓這夏威夷島,沉入太平洋底,也不願意向這些白人們再低下頭顱。你們叫朱丘來,讓他跟我說吧。”
“女王是在叫我嗎?”外面立刻響起那個清亮的聲音。三人看去,果然看到朱丘慢慢的踱了進來。
“見過女王陛下!”朱丘對着女王行禮鞠躬,“見過小媽!”卻是對着維多利亞行禮了。維多利亞羞紅了臉,輕聲的應了一聲,卻慌忙轉過頭去。“思明兄!”朱丘衝着陳平一點頭。
“女王找我,想必是問加入美利堅合衆國一事了。”朱丘笑說道。
莉迪雅女王與朱丘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個少年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與他說話,你根本不用開口,他便能將你想問的想知道的說個清清楚楚。她知道,這就是東方傳統蘊育出來的頂尖人才的厲害之處。朱一舟也是這般,他們父子,都是絕頂的聰明人物。
朱丘笑着繼續說道:“此事說破,其實十分簡單,不過一場政治交易。想要我們夏威夷這塊風水寶地的,可不只有美利堅合衆國一家,據我所知,日本的聯合艦隊已經出發向夏威夷開來;德國的遠東艦隊,也很快便要過來,英法俄三國,想必也不會落後。幾天之後,這列強們的軍艦齊集夏威夷,但是這港口,卻只有珍珠港一個最佳。所以,到那種時候,他們就是想打,也打不起來,而我們夏威夷,就是奇貨可居,到時候,給美利堅一個合適的藉口,它自然會借坡下驢的。
此事說到底,就是我們夏威夷,用軍事權和外交權來換行政權,也就是說,我們夏威夷,依然由美利堅合衆國的軍隊駐守保護,但島上的一切行政民事,都要有我們自己說的算,而且,我們還會在參衆兩院有議員的席位。”
“所以,利留卡拉尼女王,您大可放心。夏威夷王國的利益,不會有一星半點兒的損失。畢竟眼前這個局面,是我洪門百餘條性命換來的,若是不能給他們一個交代,我也是沒有面目去見他們的家人。”
女王仔細的盯着朱丘,心裡算計着他的話到底有幾分可行。但是思來想去,仍然覺得難以理解。真不知道這些東方人,腦袋裡怎麼會有的這麼多曲折。
朱丘看到女王仍然一副不信的表情,便從懷裡拿出一封電報,對女王說道:“這是美北長老會喬•約瑟教士發過來的電報,您一看便知端的。”
維多利亞接過電報,遞給莉迪雅女王,陳平在一旁用眼神問了朱丘一下,朱丘點點頭。陳平便露出笑容,整個人看過去,輕鬆了許多。
莉迪雅女王拿過電報,注目觀看,上面只有八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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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說已成,但安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