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如凌秒所說，稀飯加糉子，只不過凌秒既沒有煮皮蛋瘦肉粥，也沒有煮玉米粥、綠豆粥、南瓜粥。
凌秒端着粥和糉子走進蘇煜陽房間，把粥放在牀頭櫃上才把蘇煜陽扶起來，讓蘇煜陽背靠着牀頭，似乎擔心蘇煜陽背硌着，還體貼的墊了個枕頭在蘇煜陽背後。
做完這些，凌秒才把牀上書桌移了個地。
架好桌子，凌秒把粥和糉子放在桌上。糉子凌秒已經切成了小塊，也放好了糖。蘇煜陽看着碗裡的白糖，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甜膩的感覺在他口腔蔓延，漸漸的胃部開始唱反調。不住地嚥唾沫，蘇煜陽企圖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胃平靜下來，但好像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蘇煜陽不怎麼喜歡吃太甜的東西，糉子他能接受，但糉子沾白糖就……再往碗裡看一眼，蘇煜陽覺得自己立馬就要暈過去了。
凌秒低頭吹粥，自然沒有看到蘇煜陽的表情。當凌秒把盛着粥的勺遞到蘇煜陽面前，蘇煜陽的臉色在瞬間恢復平靜。
粥都遞到嘴邊了，蘇煜陽沒有理由拒絕吧？況且，他現在也沒有什麼力氣自己吃飯。
蘇煜陽緩緩張開嘴，凌秒沒有耐心地把粥塞進蘇煜陽嘴裡。
蘇煜陽瞪大了困惑的眼睛：先前還這麼溫柔，怎麼忽然一下子就粗暴起來呢？
凌秒又舀了一勺粥遞到蘇煜陽嘴邊，蘇煜陽張開嘴自己把勺含住，凌秒順勢抽出勺子，粥進了蘇煜陽嘴裡，也沾了不少在蘇煜陽嘴角。凌秒抽了張紙摸乾淨蘇煜陽嘴角的殘留物，哂笑道：“蘇煜陽，喝粥都漏湯滴水的，你下巴有個窟窿吧？”
蘇煜陽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意猶未盡地說：“白粥也挺好吃的，我還要。”蘇煜陽張開嘴“啊”了一聲，凌秒發出一聲輕笑，大概是在嘲笑蘇煜陽的孩子氣。
雖然凌秒熬的是白粥，但香軟綿綢的滋味，加上勺子沾了白糖讓粥有了些甜味，蘇煜陽是吃了一口又一口，很快一碗粥就見底了。看着空空的碗，蘇煜陽眉頭緊鎖，不滿地撅着嘴：“沒吃飽。”
凌秒睇了蘇煜陽一眼，彷彿嫌棄蘇煜陽事多，但他並沒有說“我不去”之類的話。
“我去舀稀飯，你別亂動！”凌秒警告了一句，就端着空碗和糉子走出了房間。
先前蘇煜陽還沒有注意到，等凌秒離開了他纔想起，凌秒先前沒有給他吃糉子。
“他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吃糉子沾白糖的？”
蘇煜陽還沒思考出答案，凌秒就回來的，這次凌秒只端了一個碗。
“嗯？”蘇煜陽發出驚訝的聲音。
凌秒舀了一勺粥，不解地問：“你嗯什麼嗯？”
蘇煜陽笑道：“肉末豇豆。”
原來，凌秒盛粥的時候，往碗里加了不少肉末豇豆。凌秒把粥送到蘇煜陽嘴裡，氣呼呼地說：“你不喜歡吃糉子就早說啊，害我多煮了一個！”
蘇煜陽一怔，張着的嘴像是無法合上一般。凌秒順勢又塞了一勺粥進去，蘇煜陽條件反射的閉上嘴。
蘇煜陽嚥下嘴裡的粥，凌秒的勺又到了眼前。蘇煜陽沒有張嘴接下，他困惑地問：“你怎麼知道不喜歡吃糉子？”
“你看到碗裡的糉子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大便，嫌棄得要死，我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還怎麼照顧你這個病號？”說完，凌秒的火氣更大了，餵食的動作也粗魯起來。蘇煜陽的擔心勺子戳到自己喉嚨，他趕緊止住了凌秒的動作：“哎我吃飽了！”
凌秒彷彿沒有聽到蘇煜陽的話，他繼續舀着粥，沒辦法蘇煜陽也只有繼續吃。
等到第二碗粥見底了，凌秒才把碗扔牀頭櫃上。
“哎，就這樣放着吧！”
凌秒剛要把桌子撤了，蘇煜陽連忙出聲阻止他。
凌秒似乎明白蘇煜陽的意思，他點了下頭就端着碗出去了。
這次凌秒出去的時間有點長，蘇煜陽頭靠着牀頭腦海裡迴盪着凌秒忙碌的身影。
一閒下來，蘇煜陽就會想到很多東西。
“最初認識凌秒的時候，從他種種行爲來看，他應該不是同性戀。但爲什麼老媽說他喜歡的是男人，還說是凌秒親口告訴她的？難道，凌秒喜歡男人，是認識我之後的事？到底是誰把他掰彎的？”蘇煜陽腦海裡滑過一個又一個的名字，有風紀，有紀林熙，有他自己，甚至連保安小哥、快遞小哥都想了，但每一個他的排除了，包括他自己。
“難道是網上的人？”想到這個，蘇煜陽平靜的眼波泛起漣漪。
凌秒在網上接觸了什麼人，他不清楚，也無從尋找。
“哎。”蘇煜陽煩躁地閉上眼睛，等他睜開眼，凌秒已經出現在了門口，而且凌秒手裡還端着飯碗。
凌秒嚥下嘴裡的食物，抱歉地說：“那個蘇哥，你要不要看看電影什麼的？”
原來他是怕我無聊啊？蘇煜陽心裡暖洋洋的。
“你先忙自己的吧，我等你。”
凌秒手一僵，整個腦海忽然就被蘇煜陽那句“我等你”佔據了。這似乎是蘇煜陽第三次對他說“我等你”，每一次他聽到這三個字的反應似乎都有所不同。大概是每一次的心境都不一樣。
蘇煜陽不知道自己無意間說出的話對於凌秒來說有別的含義，他見凌秒愣在原地，焦急地喊道：“小秒你沒事吧？”
凌秒被蘇煜陽的喊聲喚醒，他嘴角艱難的上揚，說：“我……我能有什麼事啊？”只是凌秒的聲音抖得厲害，表情也不自然，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蘇煜陽都不相信他說的話。只是，蘇煜陽還來不及細問，凌秒就消失在了門口。
蘇煜陽繼續看着天花板，繼續想着凌秒可能喜歡的人，只是每每想到那個人不是自己，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了鐵板上大火猛煎。蘇煜陽想要捂住自己的心，讓自己不那麼疼痛，可是他的雙手無力舉起，只能任由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這種痛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肉體更讓人刻骨。
“難道，我喜歡上他了？”蘇煜陽睫毛顫動，臉緩緩轉向房門。
不知過了多久，凌秒終於出現在了蘇煜陽面前，蘇煜陽原本被人擰着的心在瞬間得到釋放。
“小秒。”蘇煜陽深情地喚着凌秒，凌秒如同被人施了定身的法術，腳步根本無法移動半步。
“小秒。”蘇煜陽再次喊了一聲，不過這一聲沒有夾雜過多的情感。
凌秒也像是被解了法術，他半步半步的挪動着步子向蘇煜陽走來。
蘇煜陽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凌秒的鞋底摩擦，凌秒每走一步，他的心上就多了一道擦痕，血順着那些擦傷的地方緩慢浸出。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這是喜歡？”蘇煜陽自問。
凌秒已經走到了蘇煜陽面前，蘇煜陽擡頭看着那張佈滿慌張的臉，又徐徐把頭轉了個方向。
只要不看到他就好。
蘇煜陽如此想着。
凌秒是慌張，蘇煜陽第一句“小秒”着實讓他的心慌，讓他有“蘇煜陽也喜歡着我”的感覺，可不帶感情的第二句“小秒”又給他澆了盆冷水——他也喜歡着我，只是我的錯覺罷了。
喜歡着彼此，卻都認爲彼此不喜歡自己。
倘若言離在這裡，她一定會對着蘇煜陽劈頭蓋臉一陣痛罵：“喜歡就大膽表白啊，管他喜不喜歡你，先下手爲強嘛！說不定他也喜歡你，又或者他覺得你不錯，你倆就正好湊一起了呢？”
可是，蘇煜陽不是言離，他有他自己的顧慮。
凌秒低頭看着蘇煜陽，蘇煜陽側頭看着窗外，除了雨聲，四周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彷彿死神席捲過的空間，安靜、壓抑，就連呼吸着的空氣都漸漸凝固。
也許是害怕被這沉悶壓死，凌秒終於說話了，他問蘇煜陽：“要電腦嗎？”
“嗯。”蘇煜陽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
凌秒把蘇煜陽的電腦放在桌上，又問他需要開什麼軟件，蘇煜陽讓凌秒上了YY，然後進到自己的房間。
凌秒記下了蘇煜陽的馬甲，然後退出了房間。
房間里正播放着蘇煜陽小說的有聲版，蘇煜陽看着書友們討論劇情、討論遊戲——《邪曲逆天》的網遊。
“《邪曲逆天》的網遊，凌秒一定會去玩兒吧。”蘇煜陽眼前浮現出凌秒一邊玩兒遊戲一邊吐槽的場景，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秒？”蘇煜陽用力喊着凌秒的名字，但他不確定沙啞的嗓音能不能傳到凌秒耳中。
幾秒之後，凌秒風一般的出現在蘇煜陽面前。蘇煜陽笑問道：“《邪曲逆天》內測激活碼，你有嗎？”蘇煜陽記得，暮雨曾經給過凌秒。
凌秒點頭：“遊戲公司給了我不少激活碼，我還打算搞個抽獎活動呢。”
凌秒越說越沮喪。
在他看來，蘇煜陽這幾句話，無疑是讓他分清楚自己和蘇煜陽的身份——他們，只是助理和老闆的關係罷了。
“蘇煜陽，你是看出什麼了，所以讓我擺正自己的位置嗎？”
心似乎泡在了鹽水裡，凌秒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但他依舊像柱子一般站在蘇煜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