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城。
晚飯過後,黃金鳳回到暫時分給她的房間,合衣躺在牀上,身體很累,骨頭都要散開了,卻怎麼也睡不着。黃金鳳是偷偷跟着部隊一起來白雲城的。胡憂本不讓她來,但是她還是來了。
八百里奔襲,黃金鳳以前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做出那麼瘋狂的事。可是現在,她不但是見到了,還自己親身的經歷了一把。不知道怎麼的,她突然覺得很自豪。
是因爲胡憂嗎?
黃金鳳不知道,似乎是吧。
想起胡憂,黃金鳳在不由又想起了第一次與胡憂見面的樣子,嘴角掛起了一絲笑意。那個傻蛋,居然膽大到敢去偷看她洗澡,真是不可原諒。黃金鳳自己也很納悶,當時自己爲什麼沒有一刀砍了他,反而跟他說那麼多的話,最後還於他。
想着想着,黃金鳳越發睡不着了,強忍着身體上的痠痛,從牀上爬起來。剛一推開房門,黃金鳳就遠遠看到胡憂站在城頭上,看着那天邊的月亮,愣愣的出神。
月光之下的胡憂,背影是那麼的孤獨,讓人忍不住升出闇然神殺的感覺。
他,在想家嗎?
黃金鳳在心裡問着,她每次想家的時候,就是那麼無住的。
“你來了。”胡憂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的問道。對於他熟悉的人,只聽腳步聲,他就能知道來的是誰。
有人說這很神奇,實事上,這並不是什麼太神奇的事,因爲很個人走路的習慣並不一樣,只要留意,就能分出他們的分別。
金鳳點點頭,與胡憂並排而站。對於胡憂能聽出她是誰,她並不覺得詫異。跟在胡憂的身邊久了,對胡憂經常能展現出與常人不一樣的行爲,她已經很習慣了。
看胡憂只打了個招呼,就閉口不語,黃金鳳不由問道:“你在想什麼?”
胡憂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黃金鳳的問題,又過了良久,他才用無悲無喜的聲音說道:“康拉德的兵已經退了。”
黃金鳳詫異的看了一眼胡憂,因爲她沒有從胡憂的聲音裡,聽到半點的喜悅。打了勝仗,這本應該是高興的事,他爲什麼會這樣?
黃金鳳說道:“這就好了,浪天沒事了。”
黃金鳳說到這裡,才發現胡憂手上拿着一份簡單的戰報,藉着月光,黃金鳳看到了上面寫的字。當她看到那用紅筆寫的部隊陣亡三萬以上,平民兩萬遇難的時候,她瞬間明白了胡憂爲什麼會這樣。她想安慰,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黃金鳳心裡知道,胡憂對手下的士兵,非常的愛護。這次八百里奔襲,內衛團的傷亡大約在五千人左右,而浪天又損失超過三萬,一下有近四萬的士兵戰死,這對胡憂的衝擊很大。胡憂這是心痛的。
“陪我走走好嗎?”不知道過了多久,胡憂輕輕的說道。那聲音之中,居然帶着一絲祈求。
黃金鳳沒有說話,主動上前,挽過胡憂的手。這還是她認識胡憂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這麼做。
大戰剛過,戰徵的印記,依然很深。黃金鳳本想選一條能夠暫時遺忘戰火的路,可是她發現,那跟本做不到。無論走到哪裡,首先映入眼簾的,都是那已經變成暗紅色的血。那不知道是來自敵人,又或是自己人的血,默默的向人述說着,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這就是戰爭。
是的,這就是戰爭。血永遠都是它的主題,不管這血來自誰,這個主題,都是不會變的。
黃金鳳挽着胡憂,不過方向卻是由胡憂來掌控的。剛經歷戰火的白雲城,地上顯得有些坑坑窪窪,走起來不是那麼順腳,一不小心,很容易崴着。
因爲不死鳥軍團很輕易的控制了白雲城,使得城內的設施,破壞的並不是很嚴重。幾處着火的房子,也都已經撲滅了。空氣之中,帶着股子燒焦的煙火味,隱隱還能聞到一些烤肉香。不過你最好不要去深糾那肉香從何而來,不然你的胃恐怕會造反。
因爲胡憂嚴令士兵打擾城民,不少士兵此時都在屋檐下休息。一路走過,不少士兵自動的給胡憂敬禮,然後用奇怪的目光,看向黃金鳳。黃金鳳儘量裝做若無其事,但是她的小臉,還是微微的泛紅。這麼挽着胡憂出現在士兵面前,無疑是公開了她和胡憂之間的關係。雖然這關係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做爲女孩子,黃金鳳多少還是有些害羞的。
走過一條橫街,路邊的士兵變少了,一個茶館,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咱們去茶館坐坐吧。”胡憂開口道。
金鳳輕哼了一聲,她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茶館裝修得還不錯,看來這茶館在白雲城應該小有名氣。
“有人嗎?”
胡憂叫了幾聲,好一會,纔有一個小夥子,從櫃檯後面,伸出頭來,有些遲疑的看了眼胡憂和黃金鳳身上的軍服,問道:“軍爺要喝茶嗎?”
憂掃了眼還算乾淨的桌椅,點點頭道:“是的,麻煩給我們一壺好茶,再來幾個小點。”
夥計回道:“小點是還有一些,不過茶我不會泡。我纔來茶樓幾天,還沒有來得急學泡茶。”
胡憂問道:“那會泡茶的人呢?”
夥計邊走出櫃檯,邊回道:“會泡茶的都躲避戰火去了。老闆給了我一個金幣,讓我在這裡守着茶館。”
胡憂這才注意到,這個夥計長得很高大結實,大約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個頭卻要比他高出半個頭。一身夥計短打裝,穿在他的身上,不那麼適合,顯得有些小。
胡憂想了想,用商量的語氣說道:“那你把茶具和茶閒的時候。茶館給胡憂的印象,是有錢人才能去的地方。他口渴的時候,大多都是喝着礦泉水瓶裡裝的自來水,能喝上一碗大碗茶,已經算是一種奢侈了。胡憂二十歲之前,最大的夢像,就是能過上一個穩定的生活,不用再顛沛流離。
可是哪想到,老天卻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之下,把他給弄到了這亂世之中。
一個靠騙人爲生的江湖小混混,在這裡過上了戎馬生涯。以前只是殺過雞,屠過狗的手,卻拿上了馬刀,長槍,在戰場上砍殺。青州,安融,洞汪,浪天,保寧,還有這白雲城,每到一處,都有戰事。一個本不屬於這裡的人,卻有殺不完的敵人,安融人,林桂人,池河人,曼陀羅人.........相信今後還會有更多的的敵人。
手上的權力越來越大,跟在自己身邊的屬下越來越多,管理的地盤越來越多,一手創造出了常人不敢想到的戰功,可是那顛沛流離的生活,卻依然在繼續着。唯一不同的是,以前靠嘴皮子混世界,現在靠的是手中的鋼刀。
哎,有時候想想,自己那麼不擇手段的擴大自己的勢力,究竟是對還是錯呢。和那些入伍當兵只爲了能吃上飯的士兵不同,自己從入伍的那一天,就是帶着一顆強烈的野心而去的。
現在,在帝國,自己也算是一個人物了。在別人的眼裡,自己是不死鳥,是浪天王,是嘯吒風雲,手握幾十萬重兵的一路諸侯。幾十萬士兵,把他們的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只要自己一聲令下,像今天這種奔襲八百里的事,可以反覆的上演。今天不過是三萬人那麼做,明天可以讓三十萬人那麼做。
是不是很威風?
可是爲什麼在看到浪天戰報的時候,自己的心卻涌起落寞和孤獨呢。難道自己一直以來,努力想要爭取的,不是這些嗎?那麼自己一直在追尋的,究竟是什麼呢?
正在胡思亂想着,水嘟嘟的燒開了。黃金鳳輕輕的碰了胡憂一下,把胡憂拉回神來。放水,洗茶,泡茶,胡憂平日裡,沒少看納月她們做這些事,以他的聰明,早就已經學會了,雖然很少親自動手,但是他做得一點不比四侍女差。
“來,試試我的手藝怎麼樣。”胡憂把一杯茶推給夥計。
“你是怕茶裡有毒嗎?”夥計突然看着胡憂說道。
黃金鳳猛的就要去拉腰中的金鳳刀,因爲這樣的話,不應該出自一個夥計的口。敢這樣開口說話的人,絕對不是一個爲了一枚金幣留守茶館的夥計。
胡憂輕輕的抓住了黃金鳳的手,微微搖搖頭,沒有讓她把刀給拔出來。這個夥計不是殺手,胡憂從見到這個夥計第一眼,就知道這夥計的身上,有不錯的功夫。雖然他在有意的隱藏着,但是他的身上,並沒有殺氣。
胡憂對夥計笑笑道:“我只不過是想請你喝一杯茶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夥計笑了笑:“看來是我多心了。”
在夥計拿起茶杯的時候,胡憂也同樣舉起了茶杯,遙做了一個敬茶的手勢。他相信,這茶並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因爲半個小時之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將會走進這家茶館,並在這裡喝茶。這對面的人,更不可能提前知道,並在茶裡做手腳。
而之後嘛,他就更沒有那個機會了。在他拿茶葉茶碗的時候,風吟全程都暗中跟着他,如果他有什麼動作的話。風吟不會不出聲的。
“痛快,少帥果然膽識過人。”夥計一改之前的卑微,哈哈大笑起來,看他的表現,跟本就不像十幾歲的少年。這樣的灑脫,沒有幾十年的練歷,是做不出來的。
胡憂剛想說話,突然就感覺到眼前一黑,一頭栽在了桌子上。他並沒有暈過去,但是全身上下,連一跟指頭都動不了。這突然而來的腋下生變,讓胡憂在心頭涌起的,不是害怕,而是苦笑——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
黃金鳳焦急的叫了一聲:“胡憂,你怎麼了?”
黃金鳳的反應極快,胡憂剛一倒下,她就已經發現了不對,瞬間雙刀在手,護住胡憂。她因爲並沒有喝茶,所以沒有像胡憂那樣栽下去。
那夥計冷哼一聲道:“小姑娘,你難道還想攔我不成?”
以他十幾歲的樣貌,叫黃金鳳小姑娘,還真有些可笑。不過現在,沒有人笑得出來。胡憂到是想笑,但是他連嘴角都動不了。
黃金鳳緊咬着玉牙,道:“你想怎麼樣。”
夥計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我老人家不好女色,所以你不在我的名單之中。小姑娘,你回家去吧,時間不早,我也得走了。”
書中代言,這個夥計名叫童顏,別看他那臉看起來不過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事實上,他已經八十五歲了,至於他的生份,後文書自會有交代。
童顏說着就欺身而上,黃金鳳當然不會讓童顏那麼輕易就把胡憂帶走,嬌吒一聲,揮刀就劈。
黃金鳳的功夫可不低,從小就拜師學藝的她,一手雙刀使得爐火純青,在正常情況下,胡憂不用血斧,不見得能打得過黃金鳳。
只見黃金鳳的左手刀劃過夜空,閃電一般直奔童顏的面門。這一刀砍實了,童顏的腦袋直接就得一分爲二。
童顏並沒有因爲黃金鳳的刀,而停下腳步。他似乎沒有看到黃金鳳一樣,繼續往前走。黃金鳳看童顏如此小看她,更是加重了一分力道,誓要把此人斬於刀下。
說起來話長,事實上從黃金鳳出刀到砍向童顏的面門,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眼看着刀光就要砍中童顏,黃金鳳甚至都已經能透過刀鋒,感覺到童顏的皮膚。可是一切,卻就那麼結束了。
童顏只看了黃金鳳一眼,黃金鳳的刀就停留在了離童顏的面門不過是零點幾公分的距離上,怎麼也不能再砍下去,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託着她一樣。
不但是手,全身都動不了了。
黃金鳳瞬間臉色大變,活了二十年,她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看向童顏的眼神,像是看鬼一樣。
如果此時有懂行的人在,肯定能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童顏使用的是虛質精神力。可惜虛質精神力在天風大陸上,是一個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黃金鳳小小的年紀,跟本沒有可能知道。
不說是黃金鳳,就連胡憂也不知道。他直到現在還以爲,他之所以動不了,是因爲茶有問題。
事實上,茶一點問題都沒有。童顏是用虛質精神力把胡憂的神經給鎖上了,就像是現在的黃金鳳一樣,身體已經不由自已控制。
童顏解決了黃金鳳,不慌不忙的轉頭對着空氣說道:“你們四個丫頭也想上來試試嗎?”
這話如果是聽在別人的耳朵裡,並不能明白童顏在說什麼。可是聽在胡憂的耳朵,卻瞬間就明白,童顏的話,說的是暗夜四影。
“他居然能看見”胡憂心中大駭,之前他動不了,卻並不驚慌的原因是他對暗夜四影有信心。看不見的敵人,纔是最可怕的。在胡憂的心裡,任眼前這人有多厲害,也躲不過暗夜四影的聯擊。
可是胡憂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居然可以看到暗夜四影。這讓他除了苦笑,還能怎麼樣呢。
今天對白雲城來說,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白天,胡憂親摔三萬不死鳥兵,奔襲八百里,攻下白雲城。而晚上,這個創造了歷史的少帥,卻在城中被人虜走了。
接到胡憂失蹤的消息,內衛團中的幾個高級軍官,眼睛都快綠了。特別是哲別,她當即就要命令部隊搜城。
“慢着,哲別,咱們現在不能輕舉妄動。”黃金鳳攔住哲別道:“少帥是不死鳥軍團的靈魂,他失蹤的消息,我們必須得保密不然軍團會崩潰的”
哲別怒道:“我不管那些,我只要少帥平安回來”
“哲別,你冷靜點。不死鳥軍團是少帥的心血。他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我們應該馬上把消息傳給西門雪,旋日,吳學問他們,然後再商量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