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曾經有人問過林詩玉相不相信愛情,記得林詩玉當時的回答是淡然一笑。這算是回答嗎,其實不能算,因爲林詩玉跟本就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是因爲林詩玉的身份,按說她是帝國的公主,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就算是不想要的,也巴巴的有人送上來,簡直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這愛情嘛,自然也是手到擒來的。
事實往往和想像有很大的出入,正因爲林詩玉是帝國的公主,愛情對她來說才更加的奢侈,從剛剛懂得愛情的含意之時林詩玉就知道她這一生都不可能擁有愛情,即然無法擁有,那還有什麼相信不相信的說法呢。
林詩玉嫁給了海向陰,成爲海向陰的皇后,這個男人是林詩玉自己選的,在普通人看來那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人世間的幸福有一大半都是他們的。
“你也是這麼想的?”林詩玉問小玉。小玉是她的丫環,之所以不叫宮女,那是因爲小玉並不是宮女,而是林詩玉在來無光城的路上無意中救下的一個女子。女子的本名不太好聽,林詩玉用自己名字中的一個字爲她起名爲小玉。
小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一開始,我覺得你是公主,應該會幸福,可是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小玉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因爲機緣才能進入皇宮待侯在林詩玉的身邊。以前看不見皇宮裡的情況,只能靠想像,現在能看到了,她卻又發現這一切和想像中的差得太遠。
林詩玉笑笑,沒有解釋什麼,只是讓小玉抓緊時間收拾行禮。此去南林城路途雖不算遙遠,但前景未知,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說心裡話,林詩玉確實沒想到海向陰會讓她去和胡憂他們和談。因爲以她對海向陰的瞭解,基本上是沒什麼可能和胡憂和談的。這一次她卻看錯了。海向陰不但要和談,而且還把她派去。
她是誰,她是海向陰的妻子,黑暗帝國的皇后呀,派她去和談難道是愛情的一部份嗎?
什麼愛情,還是不要去多想了吧。除非自己能放下一切做一個普通的女人,那也許還有可能收穫到一份真正屬於自己的愛情。
臨起程的時候。海向陰來見林詩玉,那一瞬間,林詩玉突然很想問海向陰有沒有真正愛過她,不過直到海向陰離去林詩玉也沒有問,每一種遊戲都是有遊戲規則的,她本就不是因爲海向陰這個人而嫁給海向陰,又有什麼權力去奢望其他?
同樣的,海向陰也不是因爲林詩玉是林詩玉才娶的她,封她爲黑暗帝國的皇后只因爲她是林河帝國的公主,無論海向陰也好。林詩玉也好,這個婚姻不過是一場設定好的遊戲,大家都應該遵守遊戲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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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界三大巨頭同時收到了海向陰的和談請求。不過他們都沒有想到海向陰會派林詩玉做他的談判代表,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林詩玉的身邊除了一個使喚丫頭外,居然連一個護衛都沒有。
“少帥,我們又見面了。”林詩玉不認識西可利,也不知道楊方亮長什麼樣,她只見過胡憂。
“不知道我應該稱你爲公主還是皇后?”胡憂面帶微笑。他和林詩玉相識的時候她是林河帝國的公主,而再見已經是黑暗帝國的皇后了。
“你可以叫我詩玉,和以前一樣。”林詩玉看着胡憂的眼睛道。
漂亮的黑眸子彷彿有電,胡憂的心被電了一下。差點脫口叫‘詩玉’,還好瞬間他又恢復過來。纔沒有在人前出醜。
“這位是德非軍的楊方亮,這位是東陽城的西可利。這裡風大,我們不如到……”
嚴重不在狀態的胡憂趕緊把楊方亮和西可利介紹給林詩玉,由他們去和林詩玉聊。林詩玉到也沒再對胡憂窮追猛打,風情萬種、左右逢源,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讓人很難想像她是來和談的,不是來相親約會的。
楊方亮、西可利都是草莽出身,哪裡見過身份如此高貴的絕色女人,一時之間都有些找不着北,被迷得暈呼呼的。爲了在林詩玉那裡多拿到印象分,他們是使出了混身解術,完全看不到往日的英姿。
海向陰派出林詩玉這一手可以說是非常的成功,可以想像今天要來的是海向陰本人,怎麼可能獲得這麼高的待遇。
“似乎不太妙。”已經完全回過味的胡憂皺起了眉頭。林詩玉的出現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而短短不過一年沒見的林詩玉與他記憶中的林詩玉也大有不同,那時的她絕對不會給胡憂深不可測的感覺,而現在的她,讓胡憂很難看懂。
按之前的計劃是黑暗帝國的使者一到就馬上打面鑼對面鼓的談,和談嘛,自然是以談爲主,大家把條件和要求都擺出來,能談得成就說談得成的話,要分歧太大,那就先打了再說,打完了再談。可是現在,西可利和楊方亮明顯都沒有談的心思,在沒和胡憂通氣的情況下,就讓下面的人安排接風宴,說什麼林詩玉舟車勞頓,要好好款待人家。
林詩玉是直接經南林通道走過來的好不好,那勞頓的強度最多也就是等於在皇宮的後花園裡轉了一圈,這能有多累?
胡憂的心裡是有不滿的,可楊方亮和西可利都那樣,他也不好站出來反對。接風就接風吧,把氣氛弄得好一些,就不定對談判還真是能有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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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風宴很是盛大,楊方亮和西可利手下的一衆高官幾乎全都出度,反觀胡憂這邊,只有一個鳳飛琳出席,似乎略顯寒酸。
美酒。歌舞,雖然是臨時安排的,卻也相當有水準。用士兵私下的話說:這熱鬧得好似過年。
“少帥,這是不是有些過了?”鳳飛琳是女人。自然不會被林詩玉的美色所動。她是清醒的,也看出了這其中的問題。
“先看看再說。”胡憂搖搖頭,所爲成大事者,必須要順勢而爲。現在的勢頭在林詩玉那邊,胡憂要是站出來逆勢,弄不好會和楊方亮、西可利造出隔閡,那今後的合作就會出問題。
“我真不知道這林詩玉有什麼好的,看看他們那樣。真想吐。”鳳飛琳不爽的喝着酒。她也是美人,也出身不凡,可是她卻沒有這樣的待遇呀。
不得不說,林詩玉在交際方面確實是有一手,她的存在完全沒有半點的敵意,和場會的每一個人都能聊得那麼的開心,笑得那麼的真誠。
氣氛最熱烈的時候出現在宴會中期,多喝了兩杯的林詩玉居然自告奮勇的出來獻舞,她可是林河帝國的公主,黑暗帝國的皇后呀。這能不讓她贏得更多的掌聲嗎。
林詩玉的出生決定了她的多才多藝,她的美麗更是決定了她在舞蹈方面的天賦,一個美人。就算是跟本沒有學過舞蹈,往那一站也是極美極美的風景,更何況她的身份擺在那,她的氣質擺在那。
一曲蝶戀花讓林詩玉贏到了爆炸性的喝彩,就連胡憂都不得不承認林詩玉在舞蹈方面的天賦真是非常的高。鳳飛琳也許是全場唯一沒有拍手叫好的人,可她一個人的清醒沒有任何的意義。
“你怎麼能拍手叫好呢。”鳳飛琳扯了胡憂一把小聲的哼哼道。
“氣氛到了這裡,我們不能表現得和別人差得太大。叫幾聲好沒什麼,關鍵是腦子要清醒,海向陰這招美人計使得真是厲害。”
宴會終於還是結束了。林詩玉沒帶一個侍衛過來卻不需要擔心自身的安全。她心理清楚得很,知道多的是人比她更緊張她的安全。把她丟到戰場上也許不會比一個普通士兵更有用。但是把她放到戰場以外的地方,她就能發揮出十萬軍的威力。這就是女人的能力。遠用好了,傾國傾城!
“主子,你真的厲害。”小玉是擔驚受怕的來,按她一開始的想法,這次出來談判怕是和地獄走一朝沒什麼分別,卻沒想到只不過短短半天的時間,林詩玉就控制了一切。看看那些像豬哥一樣的男人吧,他們還是戰場上的梟雄嗎?
“你覺得厲害?”退去僞裝的林詩玉顯得格外的疲憊。剛纔的她,說句不好聽的和一個青樓女子幾乎沒什麼兩樣,要不是她的身份擺在那裡,怕是早不知道被人按到牀上還是按到草地上了。
這並不是林詩玉喜歡的生活,但是她必須要這麼做,不爲林河帝國,不爲海向陰,只爲自己。
“當然呀,剛纔的你就像個女王,所有的男人全都要匍匐在你的腳下呢。”小玉興奮的說道。這樣的場面她是第一次見,而只見過一次,她就喜歡上了。
真的是所有的男人嗎?
林詩玉在心裡搖搖頭,她知道就算是能迷到全天下的男人,也有一個男人不是她能迷得了的,那個男人就是胡憂。剛纔她在獻舞之時有意幾次觀察胡憂,發現胡憂的眼睛非常的清明,那證明胡憂並沒有被她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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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胡憂睡得並不怎麼好。對海向陰的這步棋他是沒有防備的,現在要破解,還真是很有難度。
想了一夜,胡憂也沒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也許情況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壞,畢竟楊方亮和西可利也是水裡火裡走過的人,區區一個林詩玉應該還不足以讓他們迷失自我吧。
“少帥。”
胡憂纔出軍帳就看到鳳飛琳,她顯然是在這裡等着的。
“有事?”胡憂道:“還沒吃早餐的吧,邊吃邊聊怎麼樣?”
“我沒味口,還是在這裡說吧。說完就完。”
“行,那你說吧。”胡憂瞭解鳳飛琳,知道她不是喜歡轉彎抹角的人。也就不再浪費時間。
“少帥,我說話比較直。要是不愛聽的,你就當沒聽過好了。”鳳飛琳也不知道想要對胡憂說些什麼,一上來就先打‘預防針’。
“你說說,我聽聽。”胡憂一臉嚴肅的看着鳳飛琳。今天的鳳飛琳身上還着股殺氣,不過胡憂能肯定這不是衝他來的。
鳳飛琳深吸口氣,道:“我覺得,要不你出手,要不我出手。今天之內一定把林詩玉幹掉,否則將是大患!”
好傢伙。
胡憂倒吸了口涼氣,這鳳飛琳真是夠辣的。
胡憂肯定道:“這不行,林詩玉的身份你知道的,她要在南林城出事,那不但是黑暗帝國要報復,林河帝國也一定會報復,那是不死不休之局,武界無法承受。”
殺林詩玉容易,可後果呢?海向陰敢讓林詩玉來談判。就是知道胡憂等人不敢拿林詩玉怎麼樣。說句不好聽的,現在武界三大勢力齊壓南林城,對黑暗帝國造成嚴重的威脅。而林河帝國卻沒有出手幫忙的打算本就已經讓海向陰很不爽,海向陰不知道在心裡打了多少的主意想要把林河帝國給拉下水呢,林詩玉要真在這邊出事,海向陰表面上傷心,暗地裡不知道多開心。這樣的事,胡憂怎麼能做。
“可是在這樣下去,三大勢力的合作更定要出問題的。”鳳飛琳不客氣的說道:“楊方亮和西可利那副嘴臉你也看見了,就跟一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林詩玉要再給他們倆下點料。弄不好他們出兵打你的事都做得出來。”
“應該沒你說的那麼嚴重。”胡憂搖搖頭道:“一會我去找他們談談,昨天的事就算了。但是從今天起,我們必須要正視身份。”
鳳飛琳嘆息道:“我看你今天是去不成了。天還沒亮。楊方亮和西可利就帶着林詩玉巡視軍營去了,今天會不會回來睡都不一定呢。”
那個‘睡’字,鳳飛琳說得特別的重,擺明了就是話裡有話,想要告訴胡憂另一個意思。
“他們怎麼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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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胡憂真是氣着了,不管怎麼說,林詩玉是敵人那邊的呀,楊方亮和西可利怎麼能帶她參觀軍營,這是拿南林城三十幾萬將士的身家性命不當回事呀。
胡憂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必須要做些事才行,要不然真要像鳳飛琳說的那樣出大事了。
楊方亮兩個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胡憂不能直接去阻止他們的行爲,雖然是心裡挺急的,但是也只能忍着,一切都他們結束了今天的行程再說。胡憂卻沒有想到,這一等就等到月亮初上,直到掌燈時分他才見到了林詩玉。
林詩玉也同時見到了胡憂,打發了小玉先回去,她獨自一人向胡憂走過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胡憂不客氣的對林詩玉說道。之前他對林詩玉的印象還算是不錯,可是現在,他對林詩玉的好感已經所剩不多。
林詩玉笑笑道:“我還以爲你是來殺我的呢,這下到是可以放心了。”
要說怕,林詩玉還真不怕胡憂。她能同意海向陰的要求來南林城談判,就有想過可能會把命丟在這裡。死對林詩玉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戰場上每天都死那麼多人,多死她一個算得了什麼,反正她已經不想在像以前那樣活着,要嗎活出一個自己,要麼死。
“你是來談判的,就應該有談判的樣子,不要逼着我做出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事。”胡憂長嘆了口氣道。
“這麼說你還是不想殺我的,是捨不得嗎?”林詩玉沒拿胡憂的話當話,胡憂要殺她,她無法反抗也不會反抗,對她來說,能死在胡憂的手裡也不失爲一個不錯的結局。
林詩玉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對胡憂真動過心。不是玩玩的那種,是真正想和胡憂過一輩子的那種。可惜那是不可能的,胡憂的身份,林詩玉的身份擺在那裡,註定了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也許我不應該來見你。”胡憂搖搖頭道:“你變了,變得你不認識了。”
“我變了?”林詩玉哈哈大笑道:“胡憂呀胡憂,不要把自己當神一樣行嗎。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怕是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你又怎麼能肯定我變了呢。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那時我說要嫁給你,現在這話依然有效,你要敢要我,我就嫁你,做你的女人,什麼談判不談判的,我都可以不理會,也不理會人家怎麼看我,甚至是怎麼罵我,一輩子就一心跟你在一起。現在,就裡現在,你只要點頭,我就可以什麼都不要,你點頭吧。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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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憂沒有點頭,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因爲他並沒有想過讓林詩玉成爲他的女人,從來都沒有想過。
林詩玉冷冷的注視了胡憂良久,轉身走了,此時的她心情複雜,說不上心碎,但真的很難過。這是她一生唯一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不顧一切的去爭取自己的愛情,可是她失敗了,意料之中的失敗。她早就知道愛情這種美好的東西這輩子都與她不會有什麼關係。因爲她能放下一切,而她看上的男人不可能爲她放下一切。
“也許你應該點頭的,這樣就可以少去很多的麻煩。”鳳飛琳從黑暗之中轉出來。胡憂是來找林詩玉談的,而她,則是來考慮要不要殺林詩玉的。
“那不可能。”胡憂搖搖頭道:“你知道我做不到的,我要是那樣的人,你也不可能追隨我那麼多年,不是嗎?”
林詩玉的一番話雖然讓胡憂震驚,但胡憂還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如果胡憂連自己做人最跟本的東西都可以丟掉,那他也就不是他了,還有什麼臉談其他。
“你說得不錯。”鳳飛琳苦笑道:“其實我們都知道,如果行事能更無情一些,那很多東西都會變得簡單,可是我們做不到呀。這也許就是做好人的痛苦吧。”
“你是好人嗎?”胡憂突然問道。一直以來,胡憂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算到好人那一羣中,可是他的所爲所爲又無法讓他把自己算到壞人那一堆裡。只能說胡憂做的是自己,跟着自己的心而去,什麼好人壞人的,那都與他沒什麼關係。
鳳飛琳沒有回答胡憂的問題,這個問題不應該是由自己來答的。胡憂也沒再追問,他提出找地方喝一杯,鳳飛琳同意了。算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喝酒,沒作陪的,也沒有菜,有的只是酒。
胡憂和鳳飛琳就着酒聊了很多,鳳飛琳是一個很好的聽衆,也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像,她的學識豐富,見聞廣博,無論胡憂聊到什麼話題,她都能接得上,並能說出自己的一番見解。
在胡憂和鳳飛琳喝酒的時候,遠處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他們,這雙眼睛屬於林詩玉,她今晚怎麼都睡不着就又起來了,本是想隨意走走,卻無意中看到胡憂和鳳飛琳在山坡那邊喝酒。她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因爲她知道那不是不屬於她的世界,一但試圖加入,那裡的氣氛就會崩塌。
又看了一會,林詩玉不看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回去吧,林詩玉,回去好好睡一覺,醒來後,你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