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離杜長惟的城主府並不是很遠,行車大約不過二十分鐘,也就到了。這堡寧城的城主府座落與別的城鎮不太一樣,在大多數情況之下,城主府都在城鎮的中心位置,就算不是特別的中心,也肯定在附近的臨街之處。而這堡寧城的城主府,卻偏向城南的一處坡地。
經朱大能解釋,胡憂才知道,原來這裡靠近堡寧城的一個風景區——小龍潭。因爲前任城主貪圖這裡的美景,硬是把原來的城主府給搬遷到了這裡。
說起來,這個杜長惟原來並不是這裡的城主,他是一年多之前,才調任到堡寧城的。原因無他,因爲這堡寧城的地理位置發生了變化,從原來的太平地,變成了事非所,再加上青州割讓出去之後,這裡的油水變少了,所以前城主千方百計的運用家族勢力,硬是和杜長惟交換地方。
杜長惟也算是貴族出身,家祖原是裡傑卡爾德身邊的一個近衛軍統領,來堡寧城之前,他在中州一個叫石門鎮的地方做鎮守,那裡靠近帝都圈,算是一處不錯的地方。雖然只是一個鎮,卻要比現如今的堡寧城要好得多了。
奈何由於家族人才凋零,又不願與帝都圈裡的貴族蛇鼠一窩,杜長惟在帝都圈裡,受到各方面的排擠,杜家的勢力也就越來越小。正好,前堡寧城主四處活動,想要換城。那些貴族順水推舟的,就把杜長惟給推到了這堡寧城。
杜長惟雖說是官升一級,從鎮守變成城守,但是他的日子卻並不是那麼好過。每一區都有每一區的勢力,以杜長惟那種與權貴反着來的事行做法,到了這堡寧城,也同樣不受人待見。所以當他發現青州三國聯軍有蠢動的時候,附近其他城鎮的官佬爺們,跟本不理他。就好像堡寧城淪陷,與他們也不會有一點關係似乎。
發往帝都的公函,也石沉大海一般,同樣沒有下文。他哪裡知道,帝都的那些權貴,以爲杜長惟發信是想要向上面訴苦,對他的公函是看都沒有看,就扔在了一邊。
面對這樣的情況,杜長惟是心急如焚,整夜坐立不安,最後在一個下屬的提醒之下,杜長惟纔想到了剛剛入主浪天城的胡憂,於是給胡憂發出緊急求援信。
這一帶的風景真是非常的美,空氣清新,林木茂盛,背靠一座魚立峰,山峰不大,卻建有亭臺樓閣,遠遠看去如魚躍龍門。不遠處還有一個天然的水潭。水潭之水清澈見底,能見魚兒嬉戲。飛流而下的瀑布,擊打起無數水花。輕風撫過,流浪於空氣之中的小水珠,隨風而遊走,在陽光的照射之後,閃光點點金光,怎是一個‘妙’字可以說得清的。
城主府門口,恭迎着二三十個身穿灰色軍服的人。大多數爲男性,只有兩個女人,居然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孩童,看來是杜長惟的兒子或孫子吧。
看胡憂從馬車上下來,衆人齊聲道:“見過少帥大人。”
杜長惟解釋道:“他們都是我堡寧城的各級官員,聽說少帥前來,他們都想要一睹少帥之風勢”
胡憂的目光在那拉着孩童的年輕小婦人身上打了一個轉,回個了禮,微笑道:“各位好。很高興見到大家。”
一陣客套之後,杜長惟陪着胡憂進了城主府,這城主府之景,比起府外半點不差,同樣的那麼金碧輝煌,比之帝都,也豪不遜色。
胡憂大體掃了一眼,笑道:“這裡真漂亮啊,依我看水上皇宮也不過如此。”
杜長惟對胡憂的評價,抱以淡淡的苦笑。他這一生,過得相對節簡,對這樣的金碧輝煌,並不十分喜歡。何奈如要重改這城主府,又需要大批的金幣,他雖不喜,也只能將就着住了。
一行人正廳落座,在門前見禮的軍官,只有幾個跟着進來。那之前牽着孩童的小婦人,親自給胡憂送上茶水,而後又忙着給送上各種茶點,一人忙前忙後,卻不見其他的侍女上來幫忙。胡憂覺得奇怪,不過在這衆人之前,也不好詢問,只能暗壓在心裡。
杜長惟道:“寒舍無佳物,一點粗茶,請少帥和各位將軍賞光。”
胡憂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雖然他對茶不是很懂行,但是由於喝慣了四侍女從寧南帝國帶來的茶葉,所以他也知道,杜長惟的葉,確實算得上是粗茶。相比起這府內的金碧輝煌,這茶顯得有些上不得檯面。
放下茶碗的時候,胡憂無意中看見那孩童在門外偷瞧。孩童的目光,並不是看向他,也不是看向旋日這些美女,而是看向擺在他桌前的糕點。看孩童不是咽口水的樣子,顯然是很想吃。
胡憂問杜長惟道:“杜城守,那孩童是?”
杜長惟回道:“那是我的小孫子。”
胡憂笑笑,對那孩童招招手,那孩童遲疑的看向那小婦人,見小婦人微微的點了點頭,他才邁步步走了進來。
“杜江見過少帥大人。”孩童小大人似的給胡憂行禮。
胡憂哈哈一笑道:“小朋友你好呀,你叫杜江嗎?”
杜江點點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胡憂,一口好聽的童聲問道:“你就是說書先生說的那個不死鳥嗎?”
“江兒不許無禮。”小婦人柔聲的說道。
小婦人的聲音很好聽,清清脆脆的,猶如空谷的夜鶯,讓人不由在心中猜着,如果她唱起小曲,會多麼的動人。
“無妨,無妨。”胡憂擺擺手,問小杜江道:“我就是不死鳥,你聽說過我嗎?”
小杜江道:“上次母親帶我上茶館的時候,我有聽說書先生說過你的故事。”
胡憂轉頭看了那小婦人一眼,小杜江口中的母親,十有**,指的是她了。看來這小婦人應該是杜長惟的兒媳。
“哦,說書先生是怎麼說的?”
小杜江道:“說書先生說,你打仗很厲害的,還會射箭呢。那些壞人,全讓你一箭射死了。我以後長大了,也要學射箭,像你一樣的威風。”
“好,有志氣”胡憂笑着拿過一塊糕點,對小杜江道:“爲了你的志氣,我獎你一塊綠豆糕,讓你快高長大,早日能橫刀立馬。”
小杜江道:“大人,你能不能獎我桂花糕?”
胡憂早就發現,小杜江在說話的時候,不時會留意那桂花糕,故意給綠豆糕,是有意試這孩子的反應。看他果然開口,藉機問道:“爲什麼呢?”
小杜江答道:“因爲母親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
胡憂笑逗小杜江道:“好好,那我就給你桂花糕。只不過,我也想嚐嚐你母親手藝,而這裡卻只有一塊,那怎麼辦?”
小杜江明顯沒有想到胡憂會這麼問道,眼睛急轉了好幾圈,試探着說道:“要不江兒分你一半?”
怕胡憂不答應,小杜江又補充道:“少帥要一大半好了,江兒人小,要小半的。”
胡憂哈哈大笑,把桂花糕給了小杜江。小杜江很有禮貌的道謝之後,讓小婦人給帶出去了。
胡憂看着小杜江娘倆的背影,誇大:“好機靈的孩子,杜大人,杜家有此子,將來必門眉光大呀。”
杜長惟老懷大慰:“借少帥吉言。”
胡憂沉吟了一下,試探道:“杜大人,令公子.........”
杜長惟聽聞之話,老臉明顯一抽,嘆了口氣道:“犬子兩年多前,於青州失蹤,現在音信全無。”
胡憂有些奇怪,杜長惟之前在中州任鎮守,他的兒子跑到青州幹什麼去。兩年前,不就是安融入侵青州之時嗎,那時青州可是在打仗呢。
看胡憂一臉的疑惑,杜長惟解釋道:“犬子曾經拜暴風雪軍團,副軍團長克雷斯波爲師,學習兵法,峒獨城破之後,犬子就不知去向。”
胡憂聽杜長惟這話,猛的想起一個人,問道:“令公子是不是叫杜可風?”
杜長惟全身一震,這纔想起胡憂之前也是暴風雪軍團的人,雖然與兒子並不同一個師團,但是很可能認識,甚至是知道兒子的下落:“是的,犬子是叫杜可風,少帥你認識犬子?”
胡憂在暴風雪軍團,主要是跟軍團長蘇門達爾打交道。因爲正副軍團長不太和睦,所以他與那副軍團克雷斯波並不是那麼熟悉,也就是見過幾面,都談不上什麼交情。胡憂知道,克雷斯波的身邊,確實跟有一個叫杜可風的輕年人,他比胡憂大上幾歲,不與他們從來沒有說過話。屬於那種相互認識,卻沒有交情的人。
胡憂點頭道:“算是認識吧,不過因爲所屬不同,交情不深。”
杜長惟兩手有些打顫的問道:“少帥可知犬子究竟是生是死。”
杜長惟此時已經不是手下掌着五萬兵馬的城守,他只是一個失去孩子音信的老者。失蹤往往比戰死,更折磨人。戰死雖然悲痛,但是終究會過去。而失蹤卻讓你不得不去牽掛,卻又無法尋找,那是多麼讓人神傷的事。
峒獨城破,副軍團長克雷斯波被安融人生擒之事,因爲有失軍威,被列爲軍中機密,外頭雖然有傳言,但是從來不曾有官方證實,而且安融方面,也從來沒有拿這事做過文章,所以外界知道得很少。
對於杜長惟的問話,胡憂並沒有回答,而是拿起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杜長惟一愣,馬上想到了胡憂是不想讓其他知道之其中之事,強壓着心中的求知,沒有再問出來,而是改聊其他的事。
小婦人把杜江帶下去之後,過了一會,上來告訴杜長惟酒菜已好,請示是否開席。此時胡憂已經知道,這個小婦人名叫茹雪,是杜可風的妻子。因爲杜家人丁不旺,所以家中只有一個奶孃兼管家務,平時茹雪也會幫手家務。至於杜長惟的老婆,多年前就已經死掉了。
鰥夫,半個小寡婦,一個奶孃,一小孩子,這樣一個家庭的組合,要是換了平時,胡憂那個壞心,肯定又在肚子裡猜着這家庭會有什麼趣事發生。
不過他此時卻並沒有那樣的念頭,因爲杜長惟此人,與帝都那些權貴並不一樣,他的身上,有一股權貴所沒有的正氣,這也是他就什麼不爲權貴所喜的原因,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被換城到這裡。
而茹雪這個小婦人,一看就是知書達理,出自大家,有學識,有教養,不然她也不能把小杜江教得那麼懂事。這倆人,不符合亂搞關係的條件。
酒席很簡單,相當對那些權貴的家宴,這些沒有山珍海味的菜式,稱之爲寒酸都不爲過。但是這些平常的家常菜,味道確都非常不錯,就邊扶辰這個做菜的高手,也不停的稱讚。
用過了飯,其他的將領也就都告辭而去了,屋子裡只剩下杜長惟一家和胡憂所帶來的人。杜長惟心裡一直惦記兒子的事,把胡憂請到了書房。
胡憂知道杜長惟心裡在想什麼,也就欣然答應。在朱大能一夥全都留在花廳用茶,胡憂只帶着常人看不見的暗夜四影,跟着杜長惟來到書房。
這書房的佈置,就明顯沒有了外面的那種金碧輝煌。很普通的房間,正門對面,掛的是一副畫像。畫裡那人,應該就是那個做過裡傑卡爾德近衛統領的杜家將軍了。畫中之人與杜長惟有七分相似,一將戎裝,顯得霸氣十足。
胡憂注意到,杜長惟進來的時候,對畫像拜了一拜,於是也跟着行了一個禮。杜長惟道了謝,請胡憂落坐,親自給胡憂倒上茶。
胡憂拿過茶,不等杜長惟開口詢問,就主動的給杜長惟說了,關於峒獨城破之後,克雷斯波以及一干副軍團所部高官,被安融人活抓之事。
因爲那時候胡憂的勢力還不夠大,所以胡憂知道的也不是那麼詳細,也能大體的給而杜長惟說了個大概。杜長惟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的聽完胡憂的講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是放心了一些,又或是得到了些許的安慰,總之他的表情很複雜,沒有明顯的高興,也不見悲傷。
微微沉靜了一會之後,杜長惟暫時把兒子的事放下,和胡憂閒聊了起來。因爲胡憂想多瞭解一些關於裡傑卡爾德的事,於是有意無意的,就把話題給引到杜家的那個侍衛統領身上。
通過杜長惟的講述,胡憂才知道,原來杜家的那個侍衛統領還是最早跟着裡傑卡爾德起事,誓要推翻紫荊花王朝的人之一,可惜他命不好,在接近成功的時候,卻戰死了。
倒在成功前的最後一步,讓胡憂感嘆不已。要不是這樣,杜家肯定要比現在有權勢得多。前車之鑑,讓胡憂不由得也在心裡提醒自己,決對不能讓勝利衝暈了頭腦,越是接近成功,就越是要冷靜,絕對不允許功虧一簣。
說得興起,杜長惟起身到櫃子裡,拿出一個盒子,放到桌前道:“聽說少帥使得一手好槍法,想必對槍有一定的研究,我這裡有一個槍頭,想讓少帥品評一翻。”
我不但槍好,炮也不錯,可惜你家沒有女兒,不然到可以讓你見識一下。
杜長惟拿出來的這個盒子,非常的古樸,暗金的花紋很漂亮,看來有些年頭。打開一看,胡憂不由得有些失望。這盒子裡的槍頭,與他之前用過的軍中制式槍頭沒有什麼分別,而且看來年代久遠,還有些鏽蝕,暗淡無光。
胡憂剛要隨意說兩句恭維的話,就不再理會,卻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胡憂壓住心中的感覺,問道:“我可以看看嗎?”
杜長惟露出個笑臉:“當然,少帥請隨意看。”
真重
這是槍頭入手的第一感覺,胡憂的移目細節看,就再也收入不回目光了。因爲他在這槍頭之上,又看到了那種神秘的疲門暗語。那此鏽蝕的花文,給成了三個疲字文字——霸王槍
胡憂掩飾了自己的激動,故作動容道:“這槍頭看着黯啞無光,但是卻給我一種很高古的味兒。它就像是一個情人一樣,感覺很熟悉,真是奇怪。”
杜長惟欣喜道:“少帥也有這樣感覺嗎?我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呢。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神兵,可惜我拿給別人看的時候,卻沒有人覺得它好。”
胡憂問道:“你是在哪得到它的?”
杜長惟指指那掛着的圖像道:“在我父親的身上。我猜應該來自紫荊花王朝,因爲他是在最後攻打皇宮時戰死的。”
胡憂點點頭,他的心中,浮現出那個獨臂的奧斯馬爾,他給的那副手套上寫的就是疲門文字,可惜他死得太早了,沒有來得急從他的身上,知道更多的東西。不過兩相結合,胡憂覺得,線索應該指向已經破滅掉的千年王朝紫荊花
胡憂撫摸着槍尖:“它很鈍,卻很厚重。”
胡憂說着,試着把精神力像換日弓那樣,灌注進霸王槍之內,猛的,霸王槍閃出了淡黃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