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能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胡憂會問這句話,當胡憂問出‘你是誰’這三個字的時候,朱大能的臉上,並沒有什麼驚訝之色,而是現出了苦笑。
“希望你不會認爲我騙了你。”朱大能在胡憂的對面重新坐下,朱大能還是那個朱大能,但是他身上的氣勢,卻與之前不一樣了。
胡憂的腦海裡,又想起了第一次去青樓時,朱大能所表現出來的那份從容,不由在心裡暗暗的罵了自己一句事後諸葛亮。一直以來,朱大能都有在各種細節上,表現出與衆人不同之處,自己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是自信,是自信矇蔽了自己的眼睛
胡憂暗暗的在心裡對自己說。自從來到這個天風大陸之後,胡憂一直對自己有着十三年的江湖經歷而沾沾自喜,他覺得以自己這些特有的經歷,可以爲他在這片大陸上,打下屬於他的輝煌。
不錯,胡憂的江湖經歷,確實幫了他很多的忙,沒有那些江湖經歷,沒有那些對人性的瞭解。胡憂不可能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從一個剛入伍的新兵,升到現的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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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胡憂利用了這些江湖經歷,也同樣被這些江湖經歷給利用了。說句不好聽的,這些江湖經歷,在某種程度上,對胡憂的判斷,造成了障礙。
那些江湖經歷雖然是對人性之認識的彙總,但是它們大多來自於市井,來自於社會的最低層,對於那些高端的瞭解太少了。
高門大戶,世家門第的傳承,本身就是一部結陰謀陽謀於一身的活教材。相比起胡憂所總結出來的那些所謂的江湖經歷,他們所用的更高端,更高級,更慎重。要知道他們的一個決定,往往關係着整個家族的興衰命運。他們運用的,又會差到哪裡去。
然而哪一種好呢?沒有更好,只有融合。多想,多聽,多學習,墨守成規必定是個死,只有融會貫通,纔是最強大的。
“那要看你給我什麼答案了。”胡憂雙手抱胸,臉帶微笑的看着朱大能。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好吧。”朱大能今天來這裡,告訴胡憂那個絕秘的事,就是有意把自己的身份挑開:“故事有些長,你想先從什麼地方開始?”
胡憂想了想道:“先說你爲什麼到暴風雪軍團吧。”
胡憂本想一開始就問朱大能身份的,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說起。因爲胡憂也同樣相信,朱大能也許有騙他的地方,但是一開始,肯定是沒有的。那時候他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子,誰會知道他要去當兵,並安排了人,在他的身邊。只有自大狂,纔會以爲人家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
“好吧。”朱大能回憶道:“我加入暴風雪軍團的原因,其實不是很複雜。我和家裡吵了一架,也沒有什麼地方好去,正好路過寨猛的時候,看到暴風雪軍團徵兵,於是我就去了。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那裡遇上你。”
胡憂點點頭,對這個答案,他還算是滿意。這至少可以說得通朱大能出現的原因。
接下來問什麼呢?
胡憂想了一想,問道:“我能知道你爲什麼和家裡吵架嗎?”
朱大能微笑着點點頭道:“當然。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家裡給我說了門親事,我聽人說,那女人長得很難看,就還家裡說不要。家裡不肯退婚,我想着娶個醜八怪的事不能幹,於是就跑了出來。”
胡憂呵呵一笑道:“人家是不要江山要美人。你是爲棄醜女啥都拋,不錯不錯。你進奴營的事,應該與這個女人有關係吧。”
朱大能一豎大拇指道:“厲害,居然連這麼不相干的事,都能關聯起來。”
“這也沒什麼。”胡憂看了眼那倒在地上的茶杯,搖搖頭道:“你的家族想來不會是一個小家族,而你的家族寧願你出逃,都不許你退婚,那說明說對方家裡有強大的實力。在帝國,最有實力的,就是軍方。
你的身份我不瞭解,你的爲人,我多少知道一些。你不可能做出什麼嚴重到要被貶爲奴的蠢事,所以被人害的成份比較大。
而你寧願跑路也不願成親,第一個得罪的,肯定是女方。讓人家發現你在軍中當小兵,那還不用手裡的那點權力玩死你。”
“玩死我到不會,想整我出出氣而已。”朱大能苦笑道:“現在我還真有些後悔當初的衝動了,早知道老老實實的完婚多好。”
“怎麼,對入伍之後的歲月失望?”胡憂玩笑道。
朱大能的臉上,射出了嚴肅的表情道:“我朱大能這輩子最爲得意的事,就是認識你,並和你成爲最好的朋友。入伍暴風雪軍團,是我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算是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不會後悔。”
胡憂笑道:“那你在後悔什麼。”
朱大能苦笑道:“我後悔怎麼會聽那個傢伙的話,相信那女人長得很醜,連面都沒有見上一面,就跑掉了。”
“那女人很美?”提起美女,胡憂頓時精神了起來。
朱大能一臉得色的說道:“非常美,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那個西門雪嗎,她比西門雪還有漂亮,不過”
胡憂最恨朱大能說話喜歡留下半截的性子,追問道:“不過什麼?”
朱大能道:“不過她也比西門雪潑辣一些,但是我喜歡。”
朱大能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現出迷醉之色,看得出來,他確實挺喜歡那個女子的。
“看你那點出息,見到美女就走不動道。”胡憂不好氣的罵了一句,問道:“她叫什麼名字,是哪個軍團的,我有沒有見過?”
朱大能搖搖頭道:“她叫關天瑜,並不是軍人,你應該沒有見過她。”
“一個豬,一個魚,你們到是挺配的。呵呵,開個玩笑。她不是軍人,那就不是她親自整的你了。是誰把你弄出奴營的?不會是我們暴風雪軍團的誰吧?”胡憂對朱大能的故事,真是越來越想興趣,真是太有戲據性了,弄出來都可以寫小說了。
朱大能對胡憂拿他的名字開玩笑,並不會介意,聞言在笑着搖搖頭道:“整我的那個人,你也認識,不過不是我們暴風雪軍團的人。你要不要猜猜看?”
“我也認識?”胡憂在腦子裡回憶了一下,搖頭道:“我猜不出是誰。直接給答案吧。”
朱大能道:“你應該可以猜出來的。”
“是嗎?”看朱大能點點頭,胡憂又想了一會道:“西門玉鳳肯定不是,要是她,她肯定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排出紅fen軍團,我認識,又有能力垮軍團整得你的,應該是”
說得這裡,胡憂腦子裡閃過一個人,一啪大腿道:“是狂狼軍團的蕾娜塔,只有她有這個可能。”
“你怎麼不猜個男的?”朱大能有些奇怪的問道。
胡憂肯定的說道:“不可能是男的,要是男的,你就不會笑道那麼**了,你應該着急纔對。”
朱大能點點頭道:“你猜對了,就是蕾娜塔。她是關天瑜的表姐。我在浪天平紅巾軍的時候,與關天瑜見過一面。之後,我就被弄進奴營去了。”
“等等,讓我想想。”胡憂腦子裡閃過蕾娜塔在紅葉家,說要嫁給自己的事。那時候胡憂就懷疑,蕾娜塔對他的事,爲什麼會那麼瞭解。現在把朱大能說的事,加上蕾娜塔和關天瑜的身份,再全都合在一起看,答案終於出來了。
“是你對蕾娜塔說了我的事,對不對?”胡憂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難看。他一直當候三和朱大能是他最信任的人,嚴格的說起來,朱大能這次算是出賣了他。
朱大能眼中閃過一絲歉意的說道:“是的,蕾娜塔向我打聽過許多關於你的事,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訴她了。包括我們抓雪靈猴,上青樓的事,她全都知道。
不過你可以放心,蕾娜塔是真的對你感興趣,並沒有任何的惡意。”
胡憂心裡又浮現出蕾娜塔當時在紅葉家說過的那些話,她開出的那些條件,真是非常的優厚。如果早她是從朱大能那裡得到的信息,說不定,當時就答應她了呢。有狂狼軍團的相助,再加上姐姐西門玉鳳那邊,對於胡憂來說,簡直就是鳥槍換炮了。
看胡憂不說話,朱大能又開口道:“我能看得出,蕾娜塔對你很感興趣,她是蘇亞雷斯唯一的女兒,在狂狼軍團裡,人氣也很高,如果大人你能和她結合,實力必須大增。她本人長得也很漂亮,你大可以考慮的。”
胡憂搖搖頭,把心裡的那絲念想給驅逐出去。朱大能應該還不知道他拒絕過蕾娜塔的事,蕾娜塔自己肯定不會把這事說出來,胡憂也不打算給他說這個問道:“這個事,我們以後再說。你剛纔說的那事,可能的機會有多大?”
朱大能回道:“幾乎可以說是百分百,相信消息很快就回公佈出來的。有一個事,我一直想對你說,今天既然已經說開了,那我就索性一塊說了吧。
在我們的集團裡,一直有人對二世皇拉姆拉克的死有所懷疑,皇帝對外稱他是病死的,不過這個病得太蹊蹺。裡傑卡爾德家族有長壽的傳統,老皇帝活了九十多歲才死,之前拉姆拉克的身體一直非常好,沒有理做上皇位不才短短一個月,六十剛出頭就病死了。”
胡憂聞琴絃而知雅意,他明白朱大能這話裡的含意。二世皇拉姆拉克的死有問題,接受益都有罪推論的話,也就意味着上位的三位皇帝巴倫西亞的身上有問題:“你們懷疑的有證據嗎?”
有些事,並不需要明說。大家是聯明人,都明白的。對於拉姆拉克本人的死,沒有人會去關心他。人們關心的是怎麼利用拉姆拉克的死因,來拿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朱大能搖搖頭道:“我們一直有人再查,不過收穫不大,巴倫西亞這個人,藏得很深,輕易想要找點他什麼東西,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們已經有很多人,死在了這方面。”
胡憂當然也知道,要查皇家的事,不是那麼容易的。能夠坐上皇位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沒有一個不是經過長期權利鬥爭而成爲勝者的鬥士。
馬拉戈壁的,算來算去,這個世界沒有幾個人是簡單的人,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本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準則,不適應這個社會的人,早就已經被淘汰了,哪活得到現在。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計算,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計劃。有時想想,活着還真他**的累。
“那麼拉雷呢,你們有沒有查過拉雷的身份?”胡憂整理了腦中的思路,再次問道。既然有人給解答,那不如藉機多問一些。
經過今天這個會談,胡憂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和朱大能相處。以前他都是純粹的拿朱大能當一個手下看,現在看來,似乎不行了。
朱大能回道:“我是在浪天才和關天瑜見面之後,才重新回到家族圈裡的。之前家族的情報網,已經對我關閉了。我沒有辦法動用到家族的力量,所以並沒有查過隊里人的資料。
現在我們又都是朋友,我不希望做出有傷朋友的事,所以也沒有再查。對於拉雷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和皇室肯定有某中聯繫。”
胡憂笑笑道:“那你也沒有查過我的資料了?”
胡憂這是一句玩笑話。蕾娜塔既然想要跟他合作,不可能不查他的身份來歷。也不過,這個世界上,有誰能纔到他的來歷來。
朱大能搖搖頭道:“我沒有查過,不過據我所知,家族對你的身份是有查的。”
“查得怎麼樣?”
朱大能回道:“什麼也查不到,那用以登記的那個身份證明地址,一年多前發生過瘟疫,村裡的人,全都死光了,什麼線索也沒有。”
胡憂心裡暗吸了口冷氣,還好發生了瘟疫,不然自己的身份,弄不好,就要出問題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無論是做事還是想問題,都得留意再留意,因爲你跟本不知道。誰在不聲不響的查你,在什麼時候會暴出你什麼料。”
“最後一個問題,以後我們怎麼相處?”胡憂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問出來。他想看看,朱大能對於這個事的看法。這是問題,朱大能肯室也有想必過的。
“我希望是朋友。”朱大能回道。
胡憂拍拍於朱大能的肩膀:說道:“我也希望。”
畢竟是一同經歷過生命的人,在戰場上,他們幾度背靠背,兩個人用一條命。這是最真的戰友之情。他們共同患難,一塊上過青樓,也曾經暢談過自己關心或並不是那麼關心的話題。
誰沒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呢?朱大能之前沒有坦白。難道說胡憂又把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告訴給誰知道了嗎?
有一些秘密,並不等於是背叛,下屬也好,同事也好,夫婦,父母,兒女,都可以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空間,只要他們沒有用這個**的空間,傷害到身邊的人,那就算不得背叛。
朱大能的消息,很快得到了證實。十天之後,曼陀羅帝國向整個大陸宣佈,將青州劃於安融。
此消息一出,整個大陸一片華然。曼陀羅帝國天風大陸第一軍事強國的外衣,被狠狠的拔了下來,重重的扔在地上,已經踩過的人,感覺真的很爽。沒有來得急踩的人,也都在暗暗的等待着機會。
帝國的士氣,從未有過的衰落,民間的暴發出不少民衆抗議,不過都被各地方守備部隊,殘酷鎮壓。
有一個地方,成爲了曼陀羅帝國的亮點,他們公然的打出巴倫西亞賣國求榮,不承認青州**,要把青州從安融人手中奪紅來的旗號,大規模的闊充實力,一時之間,手下能人無數,憤青無數。這個地方,就是浪天。
紅巾軍趁着帝國的內亂,再一次佔據了古城浪天,浪天城守黃初秋又再一次的棄城而逃。帝國似乎也對浪天失去了興趣,居然沒有再派兵收復浪天,就那麼放任着。
曼陀羅帝國這盤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迷霧,無論是生在局之人,還是局外之人,都看不明白。
青州令歸城,胡憂抓了把泥土,小心的放入懷裡,心中有股子說不出的傷感。當年莫名其妙的就來到了這裡,連把家鄉的泥土都沒有帶,這把泥,就當是對家鄉的思念好了。
青州割讓給安融,這裡就不在是暴風雪軍團的管區,他們得離開這裡了。
士兵的臉上,滿是迷茫,他們有太多的問題想不通,卻又沒有人能告訴他們答案。
暴風雪軍團從開國到現在,已經守護了青州四十年,現在他們卻要離開,沒有了青州那漫天飄散的暴風雪,暴風雪軍團還是暴風雪軍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