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王府內,趙訓炎看着還在等着的丞相府下人,使人去傳了話,才又問道:“她喜歡的那號脂粉,可找到了?”
下面的人點了點頭:“回稟王爺,找到了,已經照您的吩咐全部買下了,可要送去丞相府?”
聽到‘全部送去丞相府’幾個字,趙訓炎竟猶豫了一下,揉着眉心想了想,若是那丫頭拒絕了……
“送去吧,若是她拒絕了,直接封了那脂粉鋪子!”趙訓炎冷冷道,若是她拒絕,一定是脂粉做得不好。
下面的侍從嘴角抽了抽,轉頭去吩咐送脂粉的事兒,順便給丞相府候着的小廝傳了話。
“王爺說了,這事兒丞相爺自己掂量就好。”
那小廝顫了顫,擡眼看他:“那王爺可還有別的吩咐?”
“沒了,回吧。”說罷便扭頭走了,那小廝也趕忙回去回了話。
楚秉鬆一聽,一時間竟也拿不準逍遙王的想法,只得使了人去叫秦雪來。
秦雪聽到楚秉鬆說了這話,心下沉了沉:“老爺,您讓我去楊府,這不是招人說閒話麼。”誰都知道楊佩在的時候她只是個妾,楊佩一死她就扶正了,便是市井中也流傳了不少的閒話,楊府的人見到她,還不得將她吃了去。
“你帶楚姒一塊過去。”楚秉鬆臉色同樣不好看。
秦雪心中不滿:“老爺,大皇子怎麼會看上楊府的小姐,那楊家小姐文不成武不就……”
“可她是楊家的表小姐!”楚秉鬆惱道。
“以前就是楊家嫡出的小姐不也嫁到了楚府,還……”
“你給我閉嘴。”楚秉鬆沒好氣道,他也正爲這事兒煩心,大皇子沒事找事,逍遙王又置之不理。如今逍遙王這態度,難道是不打算管他了?楚秉鬆想不通,只能打發秦雪先去辦大皇子的事兒。
秦雪從他的書房出來後面色就沒好過,任誰知道要去捱罵,臉色都不會好看的。氣沖沖跑到楚姒的院子,纔過去便聽丫環說楚姒已經跟雲家大小姐出去了,秦雪登時氣白了一張臉:“誰允許她出去的?”
門口候着的春枝道:“老夫人允的。”
秦雪一聽,更是氣得不行,她跟老夫人那帳還沒理清楚呢。
“罷了,去將你們我找她有急事。”秦雪邊說邊往屋裡走,春枝也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夫人莫急,雲了,今兒雲夫人要去長樂庵裡求籤,等回來怕是要等到晚上了。”
“這……”秦雪頓住腳步,回頭看着春枝:“一定要等到晚上?”
“這裡離長樂庵遠着呢,來回也得半天,等小姐回來,時辰定是不早了。”春枝回道。
秦雪想起楚秉鬆的交代,只得憤憤然又離開了。
“夫人,咱們現在去楊府嗎?”旁邊的婆子問道。
秦雪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比我都急。”
“奴婢不敢。”那婆子忙道。
“哼。”秦雪看了看紛飛的大雪,道:“去,準備馬車,咱們先去一趟定國公府。”
“去定國公府?”
“不去定國公府,我拿什麼東西去做給楊府的見面禮?”秦雪聲音都有些尖銳了,今兒過來,本想拖着楚姒一起,並從她這兒拿些好東西,可是她倒是跑得快,自己纔過來她人便不見了。
待秦雪走了,春枝才鬆了口氣,忙回裡屋稟報去了。
“走了?”楚姒慵懶倚在暖榻上,綠芽捂嘴直笑:“小姐倒是個憊懶性子,怎生連真的出去應付一番都不願意?”
楚姒輕笑:“當然是有別的事。”楚姒看了看春枝,春枝頷首,又轉頭出去了。
春枝站在門廊前看着在清理院子的丫環婆子,大聲道;“我出去一趟,你們給我把小姐的房間看緊了,誰也不許靠近一步,明白嗎?”
丫鬟婆子們自然都應了,其中一個三等丫環晴兒搓了搓手,笑着跟着出門的春枝:“春枝姐姐,小姐是什麼時候出去的,我怎麼沒看見呢?”
春枝笑看着她:“你又沒一直盯着門口,再說了,小姐頑皮,穿了丫頭衣裳出去的,你就是守着門口,還能仔細去盯着丫頭們的臉看?”
“這……”晴兒笑了笑:“小姐也真是太大膽了,要是叫人發現她這般,還不得被大夫人抓住了把柄,指不定又得跪祠堂呢。”
春枝輕笑:“放心吧,小姐心裡有數,你們仔細的看着小姐的房間便是,咱們院裡人多眼雜,小姐房中的寶貝又貴重,若是丟了一樣兩樣的,咱們可都沒好果子吃。”
晴兒把春枝送到了院兒門口才止住腳步:“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睜大了眼睛仔細瞧着。”春枝聽罷,這才放心往榮華院的方向去了。
晴兒瞧着她的背影漸漸遠了,這才朝院中兩個等着的婆子使了眼色。
那兩婆子從袖中掏出幾個碎銀子扔在了雪中,大喊:“喲,這雪裡竟有這麼多的碎銀子!”
衆人本來不信,但有幾個試着往前瞅了瞅的,還真就撿到了,於是乎大家都圍了過來,這裡翻翻那裡看看,晴兒則是乘機小心翼翼的進入了楚姒的房間。
她四下翻看看了一下,又在化妝盒子裡翻撿了一番,不由嘟囔:“怎麼不見了?”
“在找什麼?”
“一個木盒子。”晴兒道,說完頓時反應過來,方纔這聲音是楚姒的。
晴兒猛地回頭,看到站在門口的楚姒,嚇得忙跪在了地上。
綠芽徑直上前,惱怒的看着她:“說,你在找什麼木盒子?”
晴兒死死咬牙,低着頭不說話。
綠芽哼了一聲:“不說話,你可知道在主人家行竊,我現在就可以讓人把你打發買到那低賤的勾欄院裡去。”
晴兒一聽,這才慌了:“不要,奴婢不要去勾欄院,小姐,奴婢知錯了。”晴兒擡起臉來哀求的看着楚姒。
“那你就好好回答方纔的問題。”楚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
晴兒似乎真的怕了,一股腦兒的全說了出來:“奴婢是來尋表公子送您那個匣子的。”
“尋那匣子做什麼?”綠芽又道,楚姒卻道:“你知道那匣子裡是什麼東西?”
晴兒心虛的點點頭:“是毒蟲,奴婢是聽了吩咐,來將匣子裡的東西都倒在小姐的牀上……”
“惡毒!”綠芽不由怒道:“這般法子你們也想得出來!”
晴兒忙跪在地上:“奴婢也不想的,是、是二小姐她……”
“果然是二小姐。”綠芽恨得咬牙切齒。
楚姒只淡淡坐着,看着晴兒:“你的意思是,這鬼是蓁蓁搗的。今兒過來,也是蓁蓁指使的?”
“是的,知道您和四小姐喜歡過去折梅花,二小姐還指使人去梅林下了毒。”晴兒忙道。
綠芽氣得不行,看着楚姒:“小姐,咱把這些事兒都告訴老夫人去!”
楚姒微微擺手:“不急。”說罷又看着地上的晴兒:“晴兒,你且好好說說,二小姐是如何指使你們的,最好一字不差從頭到尾的仔細說一遍。”
晴兒手心微緊,忙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奴婢當初就是二小姐安排進來的,後來不知二了表公子要給您送禮物的消息,便使人在匣子裡換上了毒蟲,那些毒蟲都是事先拿毒藥餵過的,咬人一口,若是不及時醫治,是會丟命的。”
楚姒嘴角微微勾起:“是嗎,那她爲何還在要梅花上下毒呢,豈不是多此一舉?”
“這……奴婢也不知二小姐的真正用意。”晴兒面上閃過一絲驚慌。
楚姒輕笑,站起身來推開了窗戶,看着趴在外面偷聽的一溜兒人,嘴角勾起:“都在外頭候着。”
那些丫環們哪裡知道楚姒說的好好的,突然來推窗戶,頓時嚇得在地上跪了一溜兒。
楚姒轉頭看着晴兒,繼續道:“你再說一遍,是誰指使你的?”
晴兒看了看那窗戶,微微咬脣:“大小姐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記性不太好,你再說一遍便是。”楚姒輕笑。
晴兒擡頭看着好整以暇的楚姒,微微咬脣:“是、是二小姐楚蓁蓁指使奴婢將毒蟲傾倒在小姐牀鋪上的。”
“原來是這樣,那表公子送來的真正的禮物——那支紅寶石的簪子去哪兒了?”楚姒問道。
面對這個問題,晴兒神情鬆快了不少:“在二小姐那裡。”
楚姒眼中興味更濃,坐在一旁不再問也不再多說,捧了本雜書開始看。
晴兒不明所以,想開口又怕露餡,只得繼續跪着。
不多時,春枝便回來了,看到地上的晴兒,有些驚愕,卻朝着楚姒行禮道:“老夫人那邊已經將二是在她院裡發現了毒蟲,跟害死春草的是同一種。奴婢已經將有人送毒蟲來您院兒裡的事兒跟老夫人說了,一會兒江媽媽就會過來。”
“嗯。”楚姒點點頭,看了眼晴兒,見她心虛的低下頭,嘴角微微揚起。她知道晴兒在說謊,但楚蓁蓁只怕早就被人算計進去了,而那梅林的毒也有可能的確是楚蓁蓁下的,如此一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楚蓁蓁這次怕是要吃點苦頭了。但是她並不想戳破,一來她還不知道真正的黑手是誰,二來嘛,她還真樂意看着楚蓁蓁吃苦頭。
此時的秦雪,哪裡知道楚蓁蓁遭了難,正下了馬車進了定國公府。
出來迎接的是秦勳的媳婦兒黃氏,黃氏年少嫁給秦勳,那時候秦勳還不是世子,他爹也還只是個庶子,而他則是庶子的兒子,沒幾分體面。她爹是某個衙門的師爺,但她卻算是正經的嫡女,不過爲人懦弱膽小,這麼多年就由着秦勳四處鬼混,領了一堆的小妾們回來,就差寵妾滅妻了。
“你怎麼又哭喪着臉?”秦雪也不待見這個沒用的嫂子。
黃氏眼裡含着淚:“兩個孩子都生病了,我擔心……”
“生病了就請大夫,尋常大夫治不好就讓父親去請太醫,好藥都用着,你擔心什麼,竟還哭哭啼啼,沒得讓人以爲定國公府如何薄待了你,大小你現在也是定國公府正正經經的少夫人!”秦雪沒好氣道。
黃氏連連應聲,眼中淚水更多。
秦雪懶得說。邊往裡走邊冷了聲音道:“大哥呢,可在府裡?”
“出去玩兒了。”黃氏道。
“玩?八皇子不是纔給他求了個差事麼,他怎生又跑出去玩了?你就不知道管管?”秦雪惱道。
黃氏怯懦的看着秦雪:“我想管,可管不住……而且相公說,八皇子求的差事,就是個打雜的……”
“我……”秦雪氣得不知道說什麼:“他如此挑肥揀瘦,我看以後誰還會給他找差事……”
“找不到差事,那就在府裡養着唄,左右咱定國公府有的是錢,還擔心養不起一個大公子?”秦雪的話未說完,便被一道夾雜着殺氣的聲音打斷。
秦雪聽到熟悉的聲音,心頭微緊,順着聲音的源頭去看,嚇得差點沒叫出來。白氏站在哪裡,一身素衣,面上沒有絲毫脂粉,臉頰似乎都凹陷了進去,兩隻大眼珠子分外凸出。死死盯着秦雪,伴隨着這寒風大雪,看起來竟有幾分鬼魅的味道。
“嚇着了?”白氏見她如此,笑着走過來:“你不是向來膽子很大麼,怎麼竟被我嚇到了,難不成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才如此?”
秦雪忍住想要後退的步子,與她對視:“你在胡說些什麼?”
“胡說?”白氏笑了好一陣,直到笑出了淚才停下,滿臉慈愛的看着秦雪:“我的好女兒,孃親怎麼會對你胡說呢?”
看着白氏如此,秦雪只覺得發毛,扭頭瞅了眼黃氏:“我們去你院兒裡說話。”
秦雪拉着黃氏要走,但還沒走出這遊廊就被白氏叫住:“急什麼,露兒,爲娘脖子痠疼,來給爲娘好好揉揉。”
黃氏單名一個露字,聽到白氏的話。忙跑了過來應了是。
秦雪看得有點蒙:“大嫂,你做什麼呢。”
黃氏不敢擡頭看這個小姑子:“我要去給母親揉肩,小姑不若跟我們一併過去吧,有什麼事兒也好一起商量。”
看着膽小沒用的黃氏,秦雪氣得咬牙切齒,她好不容易纔把定國公府從白氏手裡搶了回來,沒想到她們這才過了幾日就又給送了回去。
白氏看着秦雪,笑容越發陰狠了:“雪兒,聽說前些日子你又跟府裡借了一萬兩銀子,這銀子我就不跟你要了,畢竟你的嫡子才被流放,不過下次借錢,還是要跟我知會一聲,不然我又要誤以爲是勳兒擅自做主給用了,回頭也不好跟你父親交代不是?”
黃氏聽到這話,點頭如搗蒜:“母親放心,下次絕不會發生這等事了。”
秦雪見此,知道來討要東西是討要不到了。轉頭就想走,白氏卻看了眼門口守着的兩個粗壯的婆子,那兩人一擡步,便將秦雪幾人結結實實的堵在了遊廊上。
“雪兒怎麼纔回來就要走啊?不去我院兒裡坐坐?”白氏道。
“不了,我還要去辦大皇子的事兒。”秦雪寒聲道。
“哦,是嗎?既如此,我也不耽誤你了,不過翡兒身前一直說想跟她的大姐姐多相處些時日,所以我將她身前貼身的玉佩拿來了,你就留在身邊帶着吧。”白氏一邊說着,一邊拿了快漢白玉佩走了過來。
秦雪面色煞白,擡手就將白氏手裡的東西打翻在地,漢白玉也摔了個粉碎:“你不嫌晦氣,我還嫌晦氣呢。”
“哎呀,我的翡兒!”白氏頓時嗚咽起來:“你的魂魄就寄住在這玉佩裡,如今出來了,可不要纏着生人才好啊。”
聽着白氏的話,加上屋外嗚咽的北風和黑雲壓頂的天空。秦雪的腿都快軟了,忙扶着身邊的婆子:“大皇子的事兒耽誤不得,我看誰敢攔着我!”
白氏沒有再阻攔,任由秦雪走了。
看着秦雪離開時虛軟的步子,眼睛恨不得要泣血。
黃氏也被嚇了一大跳:“母親,小妹妹的這玉佩可怎麼辦?”
白氏冷淡的站起來,看了眼地上的漢白玉佩:“這是你公公送給翡兒的出生禮,一會兒見到你公公,你知道該怎麼說?”
黃氏雖膽小,卻不算很笨:“母親是讓我如實說?”
“就你那笨腦子,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你照實說就是,最好把秦雪方纔囂張的態度一字一句給我說清楚。”白氏吩咐道。
黃氏不敢反駁,點點頭,白氏見此,這才冷着臉回去了。
秦雪上了馬車,只覺得心狂跳不止:“走,去楊府!”
“可是夫人,咱們什麼也沒帶,就這樣貿然過去,是不是……”
“有什麼不好的,左右咱們過去,楊府的人也不會給什麼好臉色,但何必腆那個臉。”秦雪說罷,便靠在了馬車裡不再多說,如今她要再想想辦法好好敲打敲打自己這個大哥纔是。
馬車走了一會兒便停下了,外頭也來了消息:“夫人,到了。”
秦雪整了整情緒,從馬車上下來,看到門口站着的兩個威武的侍衛,使了婆子上前。
“快去通稟一聲,就說丞相夫人到訪,讓人速速出來迎接。”婆子高聲道。
門口的侍從一見是楚府的,面色沉了沉:“等着。”說罷,這才轉頭出去。
秦雪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之前那侍從緩緩走了出來,看着她道:“我家主人不想見你們,你們請回吧。”
秦雪聽到這話,面子哪兒還有地方擱?人家不見,好歹找個理由,可這楊家倒好,直接就說不想見。
“我是奉大皇子吩咐而來,你家將軍連大皇子的吩咐也不聽了?”秦雪大聲道。
“奉大皇子吩咐?”那侍從笑了笑:“那您等着,我再去給您問問。”說罷,又走了進去。
秦雪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那人慢慢悠悠的出來了,秦雪哼了一聲:“他難道連大皇子的吩咐也敢不聽?”
那侍從越發大笑了起來:“楚夫人,您當大皇子是皇上,那說的話都是聖諭,打發來傳話的人都是欽差?”
秦雪皺眉:“本夫人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可小的怎麼聽着那就是這個意思呢?我家將軍說了,大皇子又吩咐,自然是要聽的,不過明知楚楊兩家關係不合,還讓您來,這肯定不是大皇子的意思,大皇子怎麼會這麼笨呢?所以爲了覈實,我家將軍已經遣人去大皇子府問了,您若不急,就在外頭候着吧。”那侍從笑道。
秦雪吃了這等閉門羹,氣得差點暈過去,顫抖着手指着那侍從:“你們將軍……大膽!”
“您可不能這樣說,我家老將軍年紀大了,如今可珍惜這條命兒了,所以纔不敢輕易讓您進去,怕活活氣死了。”侍從道。
秦雪氣得咬牙切齒,卻瞥到大門後一抹淺紅色的身影,眸光冷了些,道:“大皇子可是要娶你家表小姐爲側妃,你們這是要斷送你家表小姐的好姻緣!”
“你胡說些什麼!”楊盈終於忍不住從門後走了出來:“你折騰了楚府還不夠,還要來我楊家折騰,你當將軍府也是你們那幫酸腐書生門扎堆的丞相府?我可告訴你,你要再在這兒胡說八道。我就讓人把你們轟走!”楊盈是個脾氣大的,本來聽說楚家來人了,她就想捉弄一番,哪知秦雪竟說是奉了大皇子的命來求親!大皇子是個什麼樣的貨色誰不清楚,她要嫁,也是嫁楊辭那樣的血氣方剛的少年將軍!
被楊盈一頓搶白,秦雪只覺得一口氣快喘不上來:“這就是你們將軍府的家教?”
楊盈冷笑一聲:“那也比楚府的好,起碼我不會半夜私會男人,壞了名節以後不自盡以求保全名聲,還敢腆着臉天天在外頭招搖過市!”
秦雪只覺得喉頭一股腥甜:“你們……你們……”
楊盈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留下秦雪氣得七竅生煙。
秦雪正想着如何是好,這話沒傳到,大皇子必然不悅。她正想着,就見留守在楚家的丫環匆匆趕了過來:“夫人,不好了。”
“又怎麼了?”秦雪抓着婆子的胳膊都是顫抖的。
“是二小姐,被人指認不僅要毒害大小姐,還殺了人。老夫人正審着呢。”丫環邊喘氣邊道。
秦雪一聽,只覺得喉頭的腥甜是越來越濃:“還等什麼,快、快回府!”秦雪三兩下爬上了馬車,往馬車上一坐,一口血就吐了出來,人也昏死了過去。
此時的榮華院,楚蓁蓁在花廳中死死咬着嘴脣:“祖母,蓁蓁哪裡是敢殺人的主,您疼了蓁蓁這麼多年,難道您還不瞭解嗎?”
楚老夫人也鐵青着臉:“那從你房中搜出的毒蟲是怎麼回事?晴兒承認是受你指使往姒兒房中放毒蟲謀害她又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楚蓁蓁慌了神:“我自小就怕這些蟲子,哪裡敢用它去害人?祖母,您明察,我真的沒殺春草,也沒有害大姐姐。”楚蓁蓁滿臉淚水,說罷又想起些什麼,忙道:“而且、而且春草受傷後一直都在您院子裡養着,我怎麼可能有機會殺她呢。”
楚姒在一旁看着楚蓁蓁髮髻上晃動的紅寶石簪子,淡淡拿着茶蓋撥弄着杯中的茶。
李瀟似乎有些於心不忍:“外祖母。是不是真的誤會了……”
“瀟兒,我知你心善,但是她就是利用你送給姒兒的木匣子放了毒蟲,若不是姒兒的丫頭笨手笨腳,不小心將盒子摔落在了地上,姒兒如今怕都沒命了。連自家親姐妹都要殘害,這良心哪兒去了!”楚老夫人似乎特別憎恨這一點,尋常苛責下人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對自己的親人都能下手,她擔心,楚府這基業還能不能傳承下去。
李瀟聽罷,縱然可憐楚蓁蓁,卻也沒再說話。他不敢想,若真是自己送去的東西,被利用了而傷了楚姒,他這輩子怕都不會好過。
楚蓁蓁眼裡噙滿淚水:“祖母,我真的沒做……”
“我記得方纔那晴兒丫頭說,二姐姐還去梅林下了毒?”楚黛兒略帶驚慌的問道:“我跟大姐姐都愛折上一兩支梅花到屋裡。前兒個我還送了些給祖母……”
楚蓁蓁聽到這話,有些慌了:“我、我……”
楚姒見此,知道她當真去梅花上下了毒的,不過卻被人發現而且利用了。
楚蓁蓁乾脆跪在了地上,定定看着老夫人:“祖母,蓁蓁哪裡敢有這般狠心,不僅心狠手辣的殺人,還毒害自家姐妹……”
“如今認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老夫人惱怒的看着她,不多時江媽媽也帶着大夫出來了,證實就連她房中的梅花都是帶着毒的。
楚蓁蓁這下真的慌了:“祖母,你相信我,定然是大姐姐陷害我,她隨口就說匣子裡有毒蟲,我怎生一隻也不見?況且若是要殺春草,在寒山寺我就殺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呢?祖母,你相信我……”楚蓁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哪裡還有當初清麗如仙的樣子。
李瀟張了張嘴,擡頭看着老夫人:“祖母,要不你再使人查查?二妹妹縱然陷害了大妹妹,但若是說她殺了春草,只怕也沒那個能力,您院子裡都是自己的人,二妹妹也沒手眼通天的本事,您說呢?”
老夫人擡眼看了看李瀟,沉沉呼了口氣:“蓁蓁,春草當真不是你下的手?”
“自然!”楚蓁蓁忙道:“這幾日府內事情不斷,兄長又被流放,我哪裡還有心思去做這些事情。祖母,蓁蓁願意在佛祖面前發誓,我真的沒有殺人,也沒有調換毒蟲去害大姐姐!”
“那二姐姐的意思,是這大姐姐院兒裡的晴兒丫頭陷害於你?”楚黛兒道,卻似提醒楚蓁蓁一般。
楚蓁蓁忙醒過神:“祖母,這指不定是大姐姐自導自演的一齣戲呢。然後指使這丫環來陷害我!”
楚老夫人看向晴兒:“晴兒,你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晴兒低着頭:“回稟老夫人,奴婢是聽了二小姐的吩咐……”
“你胡說!”楚蓁蓁大聲吼着,半點儀態也無,看得李瀟直皺眉頭。
晴兒似受到驚嚇,往後縮了縮:“奴婢不敢亂說,請老夫人明鑑!”
楚老夫人也是發了狠:“你這丫頭也是個歹毒的,竟敢謀害主子,來人,給我拖下去打死!”
晴兒一聽,便慌了,扭頭就拉着楚姒:“大小姐救我,大小姐!”
“你拉着大妹妹做什麼,你要謀害她,還敢求她饒你?”李瀟惱道。
楚蓁蓁似乎想到了什麼,馬上看着晴兒:“是不是她指使你冤枉我的?”
晴兒咬着牙怯懦的看着她不敢說話,楚蓁蓁見她這般反應。越發高興,道:“你放心大膽的說,只要你說實話,我保你一條命!”
“二小姐,此話當真?”晴兒立馬問道。
“自然當真!”楚蓁蓁似看到了希望一般忙催促道。
晴兒又看看楚姒:“大小姐……”
“你看她做什麼,有什麼就說什麼,只要你說的是真相!”楚蓁蓁催促道。
老夫人也眯起了眼睛,看了看穩穩端着茶杯的楚姒,有些狐疑。
綠芽攥緊了拳頭,晴兒猶豫了片刻,似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這才道:“回稟老夫人,的確是……是大小姐指使奴婢,陷害二小姐的。”
晴兒話音才落,李瀟便氣憤的站了起來:“滿口胡言!大妹妹心思清明,怎麼會做出你說的這等齷齪事,你到底是跟了哪個主子,憑什麼這般冤枉大妹妹!”
晴兒跪伏在地:“回稟表公子。奴婢不敢撒謊了,奴婢只求保住一命。先前大,只要奴婢照她的意思辦,等事情了了,就給奴婢一筆銀子,放奴婢回老家去,可是如今老夫人都要活活打死奴婢了,奴婢哪裡還敢隱瞞。”晴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綠芽氣得只想上前掐死她:“你這婢子,之前在逐錦閣的時候那麼大聲音說是二小姐害了小姐,整個逐錦閣的人都聽見了,如今又反咬一口,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晴兒抹了一把眼淚:“綠芽姐姐,那是大的,你不也知道嗎?咱們都是做奴婢的,你又何苦爲難我。”晴兒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就連白雪都動了惻隱之心。
“老夫人,要不要再使人去查查?”白雪道。
“還查什麼,如今真相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楚蓁蓁有一種翻了身的感覺,理直氣壯的看着楚老夫人:“祖母,您現在也聽到了,就是她楚姒要害我!”
老夫人看了眼依舊不爲所動的楚姒,聲音沉了沉:“姒兒,你有什麼好說的?”
“老夫人,這不關大小姐的事兒!”綠芽慌忙道,楚姒想攔都沒攔住。
楚蓁蓁見此,騰地一下站起來,上前便扇了綠芽兩個巴掌:“主子們說話的時候,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李瀟在一旁看着如同潑婦一般的楚蓁蓁,再看看絲毫不見驚恐的楚姒,高下立現。
“二妹妹這般囂張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爲僅憑一個丫環的話,祖母就會定了誰的罪不成?”楚姒讓春枝將綠芽拉回來,淡淡起身,卻是攔在了綠芽身前。
晴兒手心微緊:“大小姐……”
“一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現在先給我安分的跪着吧。”楚姒淡淡垂着眸子睨着她,嘴角微微揚起:“這反咬一口的戲碼的確精彩,不過你忘了,那簪子還在二妹妹頭上戴着呢。”
李瀟回過神來,一看楚蓁蓁頭上的簪子,眼睛一亮:“這的確是我親自去如意坊挑的簪子,上面還刻着我買下它時的年月,我本打算送給大妹妹做添妝之禮,卻不知爲何竟到了二妹妹頭上?”
楚蓁蓁忙拔下那簪子,扭頭看向自己的侍婢,上前就抓着她的頭髮問道:“你個賤婢,哪裡拿來的簪子也敢往我頭上戴?”
那丫環吃疼的喊了出來:“小姐恕罪,奴婢是從您妝奩匣子裡拿的,不是奴婢隨意撿的,您饒過奴婢吧。”
楚蓁蓁不依不饒:“怎麼可能,我從沒見過這簪子,定是你害我!”楚蓁蓁用力推搡着那丫環,手下力氣一鬆,那丫環便往前一栽,臉直接撲進了前頭的炭火盆子上,登時慘叫聲傳來。
白雪嚇得面色蒼白,忙讓人將人扶起,取了鏤空的蓋子將炭火盆子蓋好,可那丫環的臉已經被燙爛,血也流了滿臉,一時間哀嚎不斷。
楚蓁蓁也嚇得愣住了,看着這鬧劇,老夫人的臉色鐵青,大喝道:“好了,鬧成現在這樣,成什麼樣子!蓁蓁,這麼多年來你的禮儀規矩呢,都喂到狗肚子裡去了!”
楚蓁蓁忙回頭:“祖母,定是有人害我的,您要相信我啊。”說罷又扭頭去看晴兒:“晴兒,你說,這簪子是不是大小姐使人讓你放到我房裡去的?”
晴兒擡頭看了眼楚姒,楚蓁蓁見此。不耐煩道:“你看她做什麼,她不會救你的!”
晴兒這才咬牙點頭:“是。”
楚蓁蓁忙轉過頭:“祖母,您瞧見了,就是楚姒她……”
“好了!”楚老夫人已經懶得再聽她說話:“楚姒,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楚姒淡淡看着她,道:“這件事涉及兩條人命,我看還是由京兆尹大人來說吧。”
“京兆尹?”
衆人幾乎都驚愕的看着楚姒,但驚愕中,每個人的想法卻都不同。
楚姒環顧一週,看了眼神色異樣的楚黛兒,正巧楚黛兒也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便已是暗流洶涌。
不一會兒外頭便進來了婆子:“回稟老夫人,外面來了京兆尹韓大人,說是要查兩莊人命案子。”
老夫人盯着楚姒,語氣不善:“你報的官?”
楚姒淡淡直視着她:“姒兒只是將之前毒蟲捉了兩隻去給大人查驗,剛巧韓大人也瞧到了被丟在亂葬崗的四妹妹院裡的丫環。所以韓大人便查了查。先前祖母尋我過來,我聽丫鬟說是爲了此事,便使人去問了韓大人,韓大人這番過來,怕是有重大發現吧。”
楚姒淡淡立在那兒,絲毫不懼楚老夫人的憤怒,甚至於楚老夫人看着她,更恍惚間覺得她似乎纔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如今睥睨着自己而已。
韓大人轉眼間便已經到了門口,老夫人盯着楚姒看了半晌,這才讓人請了韓大人進來。
韓大人神色並不是很好看,畢竟楚其泰殺了他幼子一事誰都知道,但韓大人爲人公正廉明,也都是衆人所知的事。
“不知韓大人查到了些什麼?”楚老夫人並沒有過多客套。
韓敏擡手,直接有差役端了東西進來,衆人一看,竟是幾隻黑乎乎的蟲子,旁邊是幾支梅花。
楚姒看到楚黛兒見到這些蟲子的時候。明顯眼神一縮,不由暗暗皺眉。
“先說這梅花,在梅花上下毒的人實在不算高明,這毒藥乃是禁藥,尋常不許買賣,但本官在京城中這麼多年,自然知道那些藥鋪子是私下售賣的,只要使人去查,便可一清二楚。”韓敏道。
楚蓁蓁腿一軟,往後倒退兩步,被人扶住才停了下來。
楚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問道:“那這蟲子呢,難道也能查到來源?”
韓敏冷漠的看着她:“這蟲子乃是用毒藥養殖的,這種養蟲的手法,本官只聽說南疆那邊有,在本國,那是絕對禁止的!”不等老夫人說話,韓敏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楚黛兒繼續道:“而且我查看過貴府被丟出去的丫環。正是被此種毒蟲咬中……”
“對……對,當時我見那丫環,便覺得她身上發黑,還以爲死人都這樣。”楚蓁蓁忙道。
韓敏皺了皺眉眉頭:“不過她的致命死因,卻是由於南疆人常喜歡用自己的血餵養的一種黑紅色的毒蠍子。”
“你的意思是,我府中有南疆人,還養着毒蟲毒蠍?”楚老夫人質問着。
“是,要麼就是有人請了南疆人入府,殺了那丫環。”韓敏繼續道。
“荒謬。”老夫人冷嗤:“我府中往來的都是達官貴人,下人們也都是知根知底兒的,哪裡來的什麼南疆人。”
韓敏轉頭看了看楚黛兒:“我記得四小姐生母,便是南疆人,可對?”
楚黛兒眼中盈滿淚水:“生母在黛兒出生以後,便亡故了。”
韓敏微微皺眉,一旁李瀟忽然道:“我記得當時四妹妹院裡的丫環,說是舅母派去四妹妹院裡的丫環害死的……”李瀟忽然道。
楚蓁蓁咬牙:“你別胡說,我母親派去的人都是老實本分的家生子!”
“可是,就是她們來了以後。那丫環才死的。”楚黛兒滿眼淚水看着她。
楚蓁蓁氣得不行,便又聽韓敏道:“本官還聽說老夫人院裡也有丫環是中毒而死,只怕也是此等原因。”
“蠱蟲?”老夫人驚愕,自己院子裡也有蠱蟲?
“沒錯,而且辨認是否被蠱蟲咬死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只要找一位專門對付此等蠱蟲的南疆巫師便可,他們會吹奏一種豎笛,若屍體裡藏着蠱蟲,聽到這豎笛聲就會自己爬出來。”韓敏眼角一直看着楚黛兒。
楚黛兒的手並在身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只有微微的驚訝之色。
老夫人卻忙道:“快,快讓巫師進來!”
楚黛兒銀牙死咬,她不擔心韓敏能將殺人之罪查到她頭上,但是此時她的身體中,的確養着一隻毒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