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了……”
灰暗的屋子裡,女子喃喃念着傳來的消息,面上生出些諷刺:“想不到楚蓁蓁最後居然會叛變。”
“你打算怎麼做?”斗篷男站在門窗緊閉的房間裡,看着躺在牀上的楚黛兒,語氣冰冷。
“還能怎麼做,當然是等着結果出來。”楚黛兒撫摸了一下腰上的傷口:“皇后娘娘今天派人來過來了,我已經請求去皇后宮中暫住,這幾日就會走,若是五皇子不行,皇后只怕不會再願意合作。”
“五皇子那邊有皇帝撐腰,不會出大事,但趙訓炎你得抓緊了,如今他不僅沒去跟太子鬥,反而把你們折磨的頭破血流,這可得不償失。”斗篷男道。
楚黛兒睨了他一眼:“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你以爲趙訓炎這麼多年都是吃素的嗎?想拿他當槍使,你以爲真有這麼容易?”
“容不容易那都是你的事,主人只要結果,若是南疆使團到京城之前,你還沒辦妥,就永遠不要去見她了。”斗篷男諷刺的看了她一眼,轉頭便離開了。
楚黛兒陰毒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冷哼一聲,並沒有再多說,但想起不能動的楚姒,她有恨得咬牙切齒,同齡人裡能有這樣一個對手,真是讓她既覺得痛快,又恨不得現在就將她千刀萬剮!
楚姒回到侯府時,綠檀已經離開了,雖然原定也是這幾日讓她走,但沒想到竟是這樣匆忙,她離開後應該會去找來京的使團吧。
楚姒微微嘆了口氣,看着越發清冷的房間,轉頭看了眼林傅:“你也下去休息吧。”
林傅拱手,便閃身到了暗處守着。
楚姒無法,也只得先回去,洗漱過後,這才坐在了暖榻上。
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福兒因爲着了風寒,不住的打噴嚏,楚姒便讓她下去歇着了,只留侯府的人在身邊伺候。
楚姒想起嚴老大人和寒山寺方丈,決定明天還是要上山一趟,但今晚既然大人物都去了皇宮,她倒可以放開手腳了。
“林傅。”楚姒喚道。
林傅很快便出現在了她面前,楚姒瞧了瞧他,眼睛裡血絲好像有點多,微微揚眉:“幫我個忙。”
“世子妃請儘管吩咐。”林傅道。
楚姒小聲跟他耳語一番,林傅聞言,心裡也是一腔憤恨,點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好。”楚姒說罷,又道:“去幫我把媚娘請來。”
“是。”林傅應聲,轉頭便下去安排了。
楚姒懶懶的倚在暖榻上,這時候趙訓炎已經處於劣勢了,若是再給他來點風雨,只怕曾經風光無限的逍遙王,便永遠也翻不了身了,若是翻不了身,被人踩在腳底下,他會如何?
楚姒莞爾,現在她竟生出些期待了。
李夫人尋來,是楚姒意料中的事,她們來的時候,剛好到了用晚膳的時間。林清愚沒回來,侯爺夫婦也不在,楚姒便讓人在似錦院簡單做了些菜,邀了李夫人一道用飯。
“綠芽也坐下吧。”楚姒淡淡說着。
“奴婢……”
“你現在是李翰林的妾氏,又是走侯府出去的,無需自稱奴婢。”楚姒擡頭望着她笑道,看着她有些腫的眼睛,再看看她站在李夫人身側拘謹又不自然的模樣,想來李夫人一定是好好‘教導’過她了。
聞言,李夫人笑道:“妾氏那也是不能跟世子妃同坐一桌……”
“她以前就是與我同桌吃飯,在我眼裡,她就如同我的妹妹一般。”楚姒看着百般試探綠芽在自己心中地位的李夫人,語氣冷淡了些。
李夫人是察言觀色的老手,見此,忙笑道:“既然世子妃都這麼說,那我也不拘着她了。”說完,回頭看看綠芽,笑道:“世子妃恩寵,你也趕緊坐下吧。”
綠芽這纔敢坐下,悄悄感激的看了眼楚姒,楚姒這才提箸。
晚飯過後,小福兒殷勤的圍在綠芽身邊,李夫人面色中帶着些許的厭惡,綠芽敏銳察覺,忙停止了跟小福兒的嬉笑,安分的坐在一側不說話。
丫環端了茶來,楚姒起身,進了暖閣坐着,笑看着似乎心事重重的李夫人,道:“李夫人如今過來,可是有何事?”
留人瞧見楚姒壓根沒打算喚自己姑母了,也只得忍着,笑道:“這次過來,的確是有一件小事還希望世子妃能幫幫忙。”
楚姒喝了口茶,等着她繼續說。
李夫人放下茶盞,身子往前傾了些,笑道:“是這樣的,如今瀟兒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是求娶了綠芽在身邊服侍,可到底少了個正房夫人,前些日子我也問過了,東郡王家的小孫女剛好比我們瀟兒小三歲,也正在尋親家,但是我們到底跟東郡王家不熟,所以沒這個臉面過去。”
“東郡王家的小小姐!”小福兒訝異不已:“東郡王家的老太君跟太后可是手帕交,雖太后去世,可皇上一直對東郡王家恩寵未斷,這小小姐聽聞也是捧在手心裡的珍寶,李夫人,這樣的人家除非王侯將相,尋常人家過去,東郡王怕是捨不得的吧。”豈止是捨不得,李瀟不過才成了個五品官,雖也得太子器重,可到底是文官,家中除了小姐這個遠親和如今名聲臭不可聞的相府,哪裡還有什麼得力的倚仗,讓小姐過去,還不得被東郡王一家給笑死。
李夫人被小福兒這般一說,面色有些尷尬,卻梗着脖子道:“瀟兒也是少年英才,現在便得太子重用,往後了去,潑天的富貴也是能掙得的……”
楚姒聽她又將李瀟天上地下的誇了一通,唯獨不提李府現在的尷尬境地,李老爺八代清貧,家中沒有殷實家底不說,他這個官也是靠了楚秉鬆纔有的,東郡王府這樣真正的尊貴人家,豈能看得上這樣的?李瀟就是再少年有才,也是彌補不了的,更何況李夫人這樣一個慣於捧高踩低的。
“前些日子我聽人說,東郡王好似看上了鎮遠侯的嫡長子。”楚姒淡淡道。
“鎮遠侯那也是在戍邊呢,那小小姐嫁過去了,猴年馬月才能回京一趟,哪裡及得這就嫁在門口的?”李夫人忙道。
小福兒常年在京城,這樣的道理還是懂的,這些小姐們嫁人,哪裡是嫁給男人,分明就是嫁給男人們背後的家世。
楚姒淺笑道:“我跟東郡王府不熟,但這個話我可以尋人幫你問問,能不能成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縱然生氣她無原由的退了伊兒的婚,可好歹也要看在綠芽的面上不能拒絕。
李夫人聞言,有些不滿意,扭頭看了看綠芽,皺皺眉頭:“綠芽這丫頭也是願意的,畢竟大家小姐嫁來李家,李家才能真正的成爲貴族,省得那些人說三道四,而且大家小姐們知書達理,綠芽到時候過得也鬆快……”
瞧見她竟明目張膽拿綠芽來威脅自己,楚姒面色冷了幾分:“若是綠芽在李府過得不痛快,回侯府便是,瀟表哥是文人,有才氣更是溫柔解意,想來也不會爲難自己的妾氏。”
李夫人見楚姒生氣了,不敢再說,畢竟李瀟現在還得靠着侯府呢。
她忙笑道:“那是,綠芽這孩子聰明又懂事,斷不會受委屈的,只要她能緊守妾氏的本分就是。”
李夫人這話還是威脅,綠芽垂下眉眼微微咬住嘴脣,楚姒不願再多說,正好這會兒李瀟也匆匆趕來了。
李瀟才進來,一見楚姒,一身月牙白的常服,髮髻只綴着幾朵簡單的珠花,淡掃娥眉,看起來清雅如仙般,讓他面色一下子紅了。
“見過世子妃。”李瀟行禮。
楚姒淡笑道:“瀟表哥來的正好,李夫人正與我說,讓我去東郡王府給你提親的事兒呢,李夫人極喜歡東郡王府的小小姐,相信到時候東郡王若是肯讓小小姐下嫁,一定會是一個賢妻良母。”
楚姒這話一出,李瀟臉色更紅。李夫人不知天高地厚,他又怎會不知,忙道:“這件事就不勞煩世子妃了,回頭若是我真想求娶,定會親自登門的。”
“瀟兒!”李夫人見他自己拒絕,忙喊道,李瀟卻冷了臉:“東郡王府是簪纓世家,是大族,大妹妹才成爲世子妃,爲我去提親,母親是想讓兒子在羣臣面前丟盡顏面嗎?”
“這怎麼會……”
李瀟不想跟她在這裡起爭執,對他娘他是滿心的無奈,上次退親的事至今還覺得愧對楚姒,所以她身邊的丫環去了李府後,他是處處以禮相待好生關照着的。
“大妹妹,我們便不打攪了,等下次有時間,再登門拜訪。”李瀟說罷,就要離開,李夫人卻祈求的看着楚姒,楚姒無法,只得道;“這件事我會使人去問問,不會讓瀟表哥丟了顏面的。”
李瀟尷尬的不知說什麼,臉色微紅,看了眼李夫人,又朝楚姒行了禮,而後便徑直離開了。
李夫人感激的又跟楚姒說了一番,這才離開,還討好似的特意讓綠芽留下了,讓她明日再回去。
楚姒瞧着綠芽癡癡追隨着李瀟的目光,哪裡捨得留她,瞧着她已經盤起了婦人髻,面掃淡妝,錦衣華服,也滿意的笑了起來:“瀟表哥回去許是要受氣,身邊沒個人伺候也不行,你先回去吧。”
綠芽忙道:“不,奴婢……綠芽願意留下來伺候小姐。”
“好了,你那點小心思小姐豈會不懂。”小福兒掩脣輕笑:“不過你也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纔是,免得小姐擔心。”
綠芽忙點點頭,看着楚姒滿眼是淚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轉身離開。
楚姒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輕嘆了口氣,她現在只希望李瀟能真正待綠芽好,也真正希望李瀟能得太子重用。太子對他是沒有防備心的,或者說防備心比對林清愚的少了很多很多,希望她留下的這一條退路,最後能有用。
“去把今日楊國公府送來的那一盒南珠送去給綠芽。”楚姒道。
小福兒驚楞不已:“一盒子全拿去啊!”那一盒子少說也有二十粒白色渾圓的上等南珠,一顆便是價值千兩,一盒那可是兩萬兩啊!
楚姒睨了眼小福兒:“快去,辦好了回頭給你一直心心念唸的粉色繡蝴蝶花紋錦緞給你去裁衣裳!”
“好!”小福兒立刻不糾結了,轉頭便抱着那盒珍珠追了出去。
楚姒淺笑着搖頭,傅大娘在一旁道:“小姐就是太慣着她了。”
“慣着好,這樣她以後總不會因爲銀錢而做出傻事。”楚姒淡淡說着,但這些個丫環她都是當親妹妹一般的,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傅大娘,還要麻煩你幫我個忙。”
“小姐請吩咐。”傅大娘忙道。
楚姒莞爾:“幫我去找一趟徐桂,讓他找到之前的兵器房,炸了。”
傅大娘本以爲是小事,聽楚姒說完,瞪大了眼睛:“炸兵器房,查出來是死罪!”
“所以你讓徐桂去辦,他會知道怎麼做的。”楚姒笑道,徐桂以前就是幹這些營生的,炸一個只是用來打造兵器的兵器房,應該不是難事,更不用說這麼些年朝廷少有打仗,這兵器房也是空置許久,根本都疏於管理了:“你讓他晚上趁着無人的時候去,儘量不要傷着人。”
傅大娘嚥了咽口水:“小姐,您這是……”
“報今天的仇呢。”楚姒輕笑,她不讓五皇子跟趙訓炎這兩人現在就掐起來,怎麼對得起今日所受的苦,再者,楚黛兒很快要進宮了,她也要另外再想個法子纔是。
傅大娘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見楚姒是真打算這麼做,愣着不知說什麼好:“小姐,那徐桂在什麼地方?”
楚姒瞧見她害怕的樣子,莞爾:“你今晚在後角門等着就是。”
傅大娘一聽,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那好,小姐可還有其他要交代的?”
楚姒發現這傅大娘的確比幾個稚嫩的丫環要精明許多,莞爾:“暫時不用,你先讓他去做,不要傷到裡面的人,不要暴露身份,即可,成不成都不打緊,弄出些響動來就行。”
“是。”傅大娘頷首,這才忙退了出去。
楚姒見都交代清楚了,人也有些乏,倒是沒在意小福兒怎麼還沒回,便靠在暖榻上閉目養神了。
這會兒的小福兒可神氣呢,一出來便瞧見李夫人對綠芽呼來喝去的,當着李夫人的面拿出那一盒子的南珠來:“小姐說了,綠芽姐姐你就跟小姐的親妹妹似的,這些南珠拿回去玩兒便是,回頭要是再要什麼,或是受了什麼委屈,可以定要跟我們說。”
李夫人面色一陣青一陣白,綠芽眼角****:“是。”
李瀟瞧見,便知楚姒是不允許李夫人欺負綠芽的,便對綠芽又生出幾分保護的心思,上前扶着綠芽的肩:“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
綠芽面對溫柔的李瀟,微微頷首,這纔跟着他一道上了馬車,氣得李夫人面色鐵青,愣是一個字也沒說。
小福兒見馬車離開,這才噘嘴,扭頭離開了。
她一走,侯府不遠一直停着沒動靜的馬車纔跟着李府的馬車而去。
到了深夜,楚姒半夢半醒間,瞧見林清愚好似回來了,卻跟林傅在外說着什麼。
她動了動,林清愚便察覺到了,只低聲跟林傅道:“這件事你先去處理,五皇子暫時不要動,也不要跟世子妃說。”
“是。”林傅應聲,轉頭便退下了,林清愚這會兒才掀開珠簾走了進來,瞧見楚姒迷濛的眼睛,上前柔聲道:“吵到你了?”
楚姒微微搖頭,看着跳躍的燭火的蠟燭還剩下一大半,便知這夜還長:“怎麼樣了?”
林清愚自是知道她在問今天的事:“大理寺已經在審問了,逍遙王、太子及五皇子暫時留在宮中,我一會兒也要回去。”
“你們還在商量別的事情?”楊國公之死應該不至於把他們統統留在宮中才對。
林清愚微微頷首:“沛縣那邊出了點事。”
楚姒瞬間清醒過來:“怎麼了?”
“魏賢死了,你派去的和尚慧能也死了,聽傳來的消息,都是跳河而死,百姓傳聞是祭了河神,楊老將軍打撈屍體的時候,從河底撈出一塊刻有‘絕’字的石頭,衆人都以爲是不祥之兆,加上如今楊國公突然死去,幾位皇子王爺又糾纏進來,所以皇帝可能會打算重新進行祭天儀式。”
“祭天!”楚姒更加驚愕,皇家的祭天儀式,往往都會找一個貴女來做祭祀,雖不取其性命,但將其封存起來永世困於皇家陵墓之中,也跟殺死差不多了。
“你先別擔心,就算真正要祭天也沒這麼快,但選秀一事,怕是攔不住了。”林清愚輕撫着她的小臉:“不過你放心,楊老將軍和楊辭暫時沒事,這段時間,江南水勢已經穩定了,他們不日便會回京。
“讓他們回來,還不如不回來,找個地方安安生生過日子的好。”楚姒微微皺眉,楊老將軍是個固執的,若是知道皇帝真意是要祭天,定然不會同意,這已經封存了百年的儀式現在拿出來可不是喜聞樂見的事。
林清愚瞧見她擔心的樣子,輕笑:“他要是能聽你的,他就不是楊老將軍了,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
楚姒看着他:“我不希望連累你。”
“說什麼連累。”林清愚捏捏她的小臉蛋:“我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同理,我的事我夫人也會幫我,對不對?”
楚姒眼眶微熱:“你能有什麼事?”
“自然有。”林清愚捏捏她的小鼻子:“我現在很擔心我夫人吃不好睡不好,你能幫我嗎?”
楚姒心中微動,擡手圈住他的脖子,他便也俯身而下將她緊緊保住,柔聲在她耳邊道:“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先歇着,楊國公府的事情沒這麼簡單就了了,你好好在家等着吧。”
“好。”楚姒應聲,林清愚便在她額頭輕輕一吻,這才轉身又離開了。
楚姒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燭火搖曳一番,將屋子裡的黑影都拉長,似亂舞的羣魔一般,楚姒眨眨眼,她現在更想知道,在沛縣到底是誰殺了慧能,爲何要殺他!
夜晚的黑暗,最是容易藏污納垢,楚黛兒見到楚蓁蓁的時候,她正在頹廢坐一間看起來如同普通房間的牢房裡。
她還未被定罪,加之她的身份,即便是帶來了大理寺,大傢伙也都好生待着。
見到楚黛兒過來,楚蓁蓁擡眼看她:“四妹妹是來救我的?”
楚黛兒面色泛白,她受了傷,坐着馬車顛簸過來,已經是耗盡了她的力氣。
瞧見楚蓁蓁,冷笑道:“二姐姐看似在這裡住得很舒服。”
“你是來嘲諷我的?”楚蓁蓁冷冷看着她。
楚黛兒輕笑:“怎麼會呢?我是感動於二姐姐對逍遙王的深情,竟爲他要丟了自己的性命,所以纔來的,要進這大理寺可不容易,你也知道,父親並不希望我過來。”
楚蓁蓁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就是想問問二妹妹,可曾後悔了?”
“後悔?”楚蓁蓁輕笑:“王爺會救我出去的,我爲何要後悔?”
“是嗎?”楚黛兒又走近一步,裙子底下的毒蠍子卻不知不覺的爬出來,再順着牀沿一路爬到了楚蓁蓁的牀上:“二妹妹不後悔最好,那明天,可一定要幫王爺……”
“用不着你提醒。”
“我的話還沒說完,王爺最恨的是屢屢幫太子的安平侯,你一定要想方設法幫王爺將安平侯府拖下水,否則……”
“否則如何……”
楚黛兒指了指她的脖子:“你覺得呢?”
楚蓁蓁感覺到有東西在爬,登時便要去拿手抓,楚黛兒忙道:“別嚇壞了它,不然可沒有解藥。”
楚蓁蓁白着臉是,死亡的恐懼讓她顫抖起來:“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是不是五皇子的人?”
楚黛兒勾起嘴角,看了眼始終盯着這裡的焦思邈,上前輕聲在楚蓁蓁耳邊道:“我自然不是,我是來殺焦思邈的,所以我是幫逍遙王的。”
“你怎麼殺他……”
“你脖子上的蠍子啊。”楚黛兒語氣輕巧:“二姐姐,焦思邈可是五皇子的人,你趁早殺了他,這樣一來王爺就不用擔心擔心有人指證了,而且王爺一定會欣賞你的果斷的。”
楚蓁蓁愣住:“真的嗎?”
“二姐姐這麼聰明,自己想想,殺了他對王爺有什麼壞處?”楚黛兒繼續蠱惑道。
楚蓁蓁微微咬牙,轉頭朝牢房邊走過去,而那蠍子也躲到了她頭髮裡。
“焦思邈,你過來……”楚蓁蓁微微顫抖着。
焦思邈陰鷙看過來,看着楚黛兒,楚黛兒有多狠他是知道的。
“你想跟她聯合做什麼?”焦思邈一過來,便一把掐住了楚蓁蓁的脖子,楚黛兒趁機唸了幾句什麼,那毒蠍子便迅速爬上焦思邈的胳膊,蟄了他一下。
焦思邈大驚,鬆開楚蓁蓁,死死掐住胳膊大喊,可等差役趕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痛苦的倒在地上開始不斷的翻滾哀嚎:“楚蓁蓁,我這麼愛你,爲什麼,爲什麼!”焦思邈大喝一聲,終究擋不住七竅流血而亡,死狀極慘。
“快,是王妃放出的毒蠍子,快跑,快跑!”楚黛兒忽然大喊,提步便往牢外跑,嘴裡還不斷念着什麼。
楚蓁蓁還沒反應過來,放在的腦後便爬出大量毒蟲蠍子來。
差役們有膽子大的忙拿腳去踩,被蟄到的也當即殞命,其他人也趕忙跟着跑了,只有楚蓁蓁瑟縮在原地,看着那些毒蟲們撲上死人的屍體,將他們咬得血肉模糊,可唯獨不攻擊自己。
楚姒第二天一早,便聽說了逍遙王妃蓄養南疆蠱蟲殺人的消息,小福兒在一旁說的繪聲繪色的:“聽說那焦思邈被咬得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頭了……”
“好了小福兒。”傅大娘忙制止道。
楚姒淡淡喝着粥,林傅此時也過來回話了。
“世子妃,已經辦妥了。”林傅道,就是他誘使楚黛兒對楚蓁蓁下手的,不過楚姒沒想到她居然會選用這麼陰毒的辦法。
“嗯,她應該很快會發現是你,這幾日小心些。”楚姒囑咐道。
“是。”林傅頷首,轉頭又退下了。
小福兒一臉懵逼:“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
楚姒笑看着她:“包打聽,你再去後廚問問,看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小福兒嘿嘿笑起來:“好,奴婢這就過去。”行了禮一溜煙就跑了,傅大娘也是滿臉的無奈。
楚姒瞧着她笑道:“昨晚的事交代好了嗎?”
“嗯。”傅大娘頷首:“那人問什麼時候動手,我說隨他安排。”
“嗯。”楚姒微微點頭,徐桂辦事也是越來越細心,跟着自己倒也算踏實,能力也提高了不少,這次若是能辦妥,倒是可以放心讓他做更多事了。
用過早膳以後,楚姒便帶着林傅去了京華樓,她要去親自看着趙訓炎跌落塵埃的模樣,看看他是否會後悔!
大理寺牢中的事一傳出來,京城中好似約定好的一般,流言便開始傳得飛快,不過這等皇家醜聞大傢伙也都不敢明面上說的,但又八卦度極高,什麼逍遙王秘密送王妃給楊國公,而後又殺了楊國公陷害纔回京的五皇子,再有逍遙王妃勾結南疆人,謀害指證逍遙王的焦思邈……
這樣的謠言傳到宮裡的時候,趙奕恆自然心裡暢快了,這樣一來,怎麼推這帳也算不到自己頭上。
趙訓炎站在養心殿中等着皇帝過來,昨晚珍娘來過,縱使羞辱於他,可皇帝定也不會輕易殺了自己,可竟沒想到一早上便出了這樣的事。
等了一早上都未見皇帝的身影,只過了好半晌才見高公公過來,說皇帝身體抱恙,讓衆人都先回去,獨獨卻留下了太子。
出宮門的時候,趙奕恆忽然將他叫住。
“小皇叔覺得,這件事到底誰在背後操控?”
趙訓炎看着冰冷的宮牆,諾大的深宮給他的,是對親情的憎惡。
“五皇子天資聰慧,自然已經知道,何必問我?”趙訓炎提步想要離開,趙奕恆看着他的背影卻笑了起來:“當年良妃的死,不知小皇叔可查清楚了。”
趙訓炎腳步頓住,死死擰了下眉頭:“不需要你來操心。”
“是嗎?”趙奕恆見他又要走,繼續笑道:“據我所知,當初良妃被人下了媚藥,而後才……”
“閉嘴!”趙訓炎有些失控,旋即深深吸了口涼氣,冷靜下來,陰狠的盯着趙奕恆:“我是你小皇叔,我母妃之事,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趙奕恆淡笑:“我只是想提醒小皇叔一聲,替仇人磨刀,這事兒你幹了二十多年還沒想明白,覺得甚是可憐罷了。”
趙訓炎手心死死握緊,看着趙奕恆諷刺的臉,若是當年,他便是殺了他,皇帝也無話可說,可是現在……
趙奕恆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看着他微紅的眼眶,面色更加諷刺:“不知死去的良妃娘娘作何感想。”說罷,徑直乘了皇子府的馬車便離開了。
他一走,一幫跟着伺候的太監宮女們也都回皇宮了,壓根沒把趙訓炎放在眼裡。
趙訓炎手心握緊,轉頭道:“去大理寺!”
“是。”
趙訓炎的馬車到了大理寺門前,大理寺的人圓滑,雖然知道趙訓炎如今徹底失勢,但難保還有爬起來的一天,對他倒也恭敬。
“讓開!”趙訓炎看着雖然滿臉笑意但攔着不讓他進去的守衛,寒聲喝道。
那守衛忙道:“這可不行,王爺,裡頭正在清理那些南疆的毒蟲呢,您進去了小心傷着玉體。”
趙訓炎忍住心中的氣:“大理寺丞呢,叫他出來見本王!”
那侍從對視一眼,忙道:“大人這會兒忙着審理案子呢,怕沒空見您,您看這樣行不行,等我們大人忙完了,立刻跟他說您要見他!”
“你大膽,這可是逍遙王,你們敢這般無禮!”趙訓炎的侍衛忙道。
那侍衛面色冷了些:“規矩就是規矩,縱使是王爺,也不能爲難我等對不對?”
趙訓炎微微咬牙,提步就要往裡面走,他今天非要見到楚蓁蓁不可,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可他才往裡面走了一步,侍衛們卻紛紛抽出了刀來:“王爺,您也不能爲難我們是不是?這大理寺可不是您的菜園子,隨隨便便誰都能進的。”
趙訓炎第一次被一個無名小卒這樣當衆羞辱,但他得忍,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對他不利,皇帝還不知道會下什麼樣的旨意,他只有忍!
“王爺……”旁人小心翼翼額湊上來,趙訓炎一甩袖袍:“去京華樓!”
逍遙王府的馬車又急急到了京華樓,纔到京華樓的門口,便瞧見裡面來來往往的公子小姐們紛紛躲在一側,看着他議論紛紛。
趙訓炎臉色黑沉,提步走了進去,掌櫃的一瞧,忙上前道:“喲,王爺來了。”
“哼!”趙訓炎冷哼一聲,便要往雅間去,那掌櫃的忙將他攔住:“王爺,雅間已經滿了,您看要不……在大堂擠一擠?”
“放肆!王爺尊貴之軀,怎能跟這些不入流的小姐公子們坐在一起!”侍衛提起刀要動手,便聽得大堂裡有人笑道:“不擠就不擠,自個兒出去就是,省得我們這些不入流的公子們呼吸的空氣礙着你們王爺的金貴之軀!”
此人說罷,衆人紛紛跟着笑了起來,趙訓炎看過去,也不過是些普通官員的兒子罷了,一羣附庸風雅的蛆蟲,如今也敢來嘲諷自己了!
趙訓炎站在原地,面色黑沉,侍衛道:“王爺,要不要把他抓起來!”以前的逍遙王多威風,誰瞧見都是點頭哈腰,巴不得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他,只求他能多看兩眼。
“不必。”趙訓炎面色緊繃,掃了一眼大堂衆中人,轉頭便出去了。
走到門口,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趙訓炎猛地擡頭,便看到了站在窗邊的楚姒。
楚姒神色淡漠,看着他時,眼神中甚至有一些譏諷,這讓趙訓炎很是抓狂。
可不等他抓狂,京華樓內撞出個喝得醉醺醺的不知哪家的公子。
趙訓炎有功夫還被他撞得一個趔趄,可見他是借酒裝瘋。
“喲,這是撞着哪位大爺了?”那公子揉揉眼睛。
趙訓炎拂拂衣袖,冷着臉站在一側盯着他,等着他來點頭哈腰,可他卻大笑起來:“原來是把老婆送給人玩的逍遙王啊,嘖嘖,真是了不起,什麼時候把那京城第一才女也送來給我玩玩?我保證讓她滿意,也保證往後見着咱們的逍遙王爺,一定好酒款待,如何?”他話說完,京華樓內的笑聲更大了,外人都替他覺得羞恥。
“你好大的膽子!”侍衛怒了,趙訓炎也快忍不住了,可他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再做什麼。
“他喝醉了,不跟他計較。”趙訓炎忍住所有的羞辱,深深吸了口氣,回頭看着依舊站在窗邊的楚姒,看着她勾起的脣角,死死咬牙:“回府!”說罷,轉頭便上了馬車。
那侍從氣不過,卻也只得跟着一道離開了。
楚姒看着這馬車離開,再看了看底下的人,點點頭,那人便快步閃身進了個巷子不見了。
趙訓炎的馬車行到一般,才下令:“方纔那人記住了嗎?”
“記住了。”
“殺了。”趙訓炎寒聲道。
侍從興奮的點點頭,忙轉身離開了,可等他趕到的時候,等着他的是四五個黑衣人。
“你們是誰?”
爲首的黑衣輕笑,擡手,周圍的人迅速出手便將他擒住了。
“送去京兆府,說他意圖殺害高公子!”高公子就是方纔喝醉酒的公子。
“是!”幾人卸掉侍衛的下巴,取出他嘴裡的毒囊,便扛着他往府衙去了,至於這位高公子,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坐在京華樓中,楚姒淡淡看着街上依舊繁華的景象,忽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感慨,前世的趙訓炎,人人懼怕,人人巴結,如今的趙訓炎,已經被跌落塵埃,四處碰壁。但這些還不夠,遠遠不夠,他騙了自己,任由自己被做成人彘,害死芙兒,害死綠芽,害死楊府滿門!這一點點的羞辱,怎麼夠!
“世子妃,接下來怎麼做?”林傅站在一側。
楚姒回身坐下,不再去看京中繁華:“接下來等着便好,我們的人點到即止,如今他已經是籠中獸,不用我們動手,自會有人迫不及待的去踩一腳。”
“是。”林傅頷首:“那沛縣那邊還要繼續盯着嗎?”
“盯着,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他們殺了魏賢也就罷了,可爲何還要殺慧能?”楚姒想不通,便覺得奇怪:“鄭雲那裡你們也看着些,這次不知道背後到底是哪隻手,總讓我覺得有些害怕。”
林傅看着她擔心的樣子,道:“世子爺一定會保住楊家的。”
楚姒莞爾:“我知道。”可林清愚再強,他也只是人,不是神,這世上刁鑽的人多了去了,誰能保證次次都能剛好躲過呢。
林傅見她依舊擔心,倒也不再多勸:“您準備什麼時候去寒山寺?”
“現在去吧。”楚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早,夠她來回一趟了,寒山寺也是早去早好。
“好。”林傅頷首,轉頭便去安排馬車了,不多時,侯府的馬車已經出了城。
等趙訓炎冷靜下來,想召回才遣派出去的侍衛時,已經傳來了消息,侍衛被抓,韓敏已經直接上摺子了。
“王爺,徐側妃求見。”屋外忽然有人道。
趙訓炎看着緊閉的書房門,掌心蓄力,對準房門,只聽見‘砰——’的一聲,門外傳話的侍衛便跌落了進來,進來後不顧疼痛,忙戰戰兢兢跪好:“王爺恕罪!”
“你剛剛說誰在外面?”
“是徐側妃……”那人忙道。
趙訓炎眯起眼睛:“徐瑾……她來做什麼?”
真當趙訓炎不解時,門口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影,她穿着尋常跟楚蓁蓁一樣的衣服,面上帶着濃妝,竟跟楚蓁蓁有幾分相似,她蓮步輕移而來,跪在趙訓炎跟前:“徐瑾願意幫王爺。”
趙訓炎冷哼一聲:“就憑你,怎麼幫?”
徐瑾擡起頭,眼中閃着光芒:“王爺想想,若是王府裡,全是跟王妃長得差不多的女子,那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趙訓炎眉頭緊皺:“你們再像,那也不是楚蓁蓁……”
“可是隻要像不就夠了麼?那日亭臺射箭的女子,楊國公府被馬御史發現的女子,和如今牢裡的王妃,誰能保證自己的眼睛看得絕對沒錯?只要對外說,這些都是某人的陰謀,王爺覺得這樣,可行?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妾身知道,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大理寺牢中。”這是當年無意間看到身爲大理寺丞的父親曾悄悄進入過,所以才知道的。
趙訓炎眼睛微微亮了起來,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可願意吃苦?”
“妾身願意,只要王爺能讓徐瑾在您身邊伺候。”
“很好!”趙訓炎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嘴角勾起,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往一側的房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