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伕看着他手中那柄劍,說道:
“沒錯,這柄劍是聖人的隨身佩劍,斬一條幼龍當然不成問題,至於你……”
“你敢親身置於龍口之中出那一劍,也算是不錯。”
顧青山拱手道:“我們過關了嗎?”
船伕道:“只要殺了龍就算過關,你倆都想摘什麼榜,現在可以說了。”
冷天星沉思片刻,道:“在下想嘗試摘古代器物類的榜。”
船伕一拍掌,道:“妙,果然是緣法,你可以下船了。”
“下船?”
冷天星左右望去,除了小船,四周只見浩蕩行水。
船伕蹲下去,從水中拎起一根漂浮打轉的柳枝,遞到冷天星手中。
“此處正是上古時期遺留的水下遺蹟。”
“十萬年前的洪荒時代,有山神與水神在此決戰,最後都死在這裡。”
“這柳枝能保你平安,你下去尋幾件洪荒真品上來。”
聽船伕這樣說,冷天星便接過柳枝,靈力往其中猛力一催。
柳枝舒展開來,引動水中伸出一隻巨手,輕輕托住冷天星,緩緩縮回去。
“到你了,”船伕望向顧青山,“你又是來摘什麼榜的?”
顧青山抱拳一禮,道:“在下摘劍榜。”
“劍榜……能刺出剛纔那一劍,我就不必再考驗了,可以直接送你過去。”
船伕一手按住顧青山的肩膀,另一隻手飛快的捏了個訣。
兩人直接從小船上消失。
……
百花宮。
船伕和顧青山現出身形。
顧青山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象,微微有些感嘆。
在這一條時間線上,自己從未抵達過百花宗的地界。
——前世自己比別人晚了很久才加入“諸界末日在線·魔王序列”,抵達修行世界。
起點太低,連最基礎的劍訣都難以弄到,修行等級低下,根本沒有機會來百花宗摘榜。
他忽然一靜。
——魔王序列!
在這一條時間線上,魔王序列什麼時候會降臨?
正想着,只見前方那座巨大的綠玉屏風後面,轉出來一名宮妝打扮的女子。
宮女抱着長長畫卷走來,朝船伕行了一禮。
“這是今天要摘劍榜的人?”宮女問道。
“是的。”船伕道。
“今天只有一個?”宮女繼續問道。
“那些人劍意不正,放進宮來什麼也幹不了,只會污了這裡的靈氣。”船伕道。
“行了,人我應帶來了,你們看着辦吧。”船伕說完,直接消失不見。
那名宮女似乎見慣了這一幕,轉向顧青山道:“你可是來摘劍榜的?”
“正是。”顧青山回過神,行禮道。
宮女點上一柱香,將手中畫卷遞給顧青山:“你且進去,若是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內過關,就有資格摘劍榜。”
顧青山默默接過畫卷,靈力灌注其中。
啪。
畫卷掉落在地上,而顧青山已不見蹤跡。
宮女拾起畫卷,將其放在一張紅木桌上,口中輕聲喃喃道:“我倒要看看,地劍親自選的劍主究竟有什麼不一般。”
畫卷之中。
顧青山對面站着一名書生。
書生斯斯文文的,極有禮貌的衝顧青山作了個揖,道:“我這套劍法乃是家族傳下來的,一般修士連招架都招架不住,但我感覺還是有些缺點,你且看看,幫忙找一下問題。”
顧青山心頭微鬆,隨手取出地劍。
“怎麼樣?這一路走來,跟你以前發生的那些事可還相同?”地劍悄然問道。
“前面很多地方都改變了,反倒在這裡,依然遇見了這個書生。”顧青山迴應道。
“這樣啊,你要不要隱藏實力?畢竟你在劍道上的造詣太高了,萬一做得太過,讓事情改變太多,會不會又出新的問題啊。”地劍問。
“你在擔心什麼?”顧青山反問。
“擔心你無法拜入百花宗——你可記得,想去找天劍,唯有靈兒纔有荒雲天宮的傳送陣。”地劍道。
“……也是,必須入百花宮。”顧青山同意道。
他思忖了一息。
——要隱藏實力,讓一切按原本的樣子重來一遍嗎?
不……
現在情況已經不同。
自己手握地劍,還被冠上一個“三世童子”的說法,已經跟另一條時間線徹底不同。
任何時候,謝道靈的眼光都是世間第一高的。
如果還默守陳規,導致沒被師尊看入眼,以至於無法拜入百花宗——
那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顧青山心中做了決定,抱拳回禮道:“請。”
“放心,我會把靈力壓縮在煉氣七層,方便你出手。”書生道。
“多謝。”顧青山道。
書生笑了笑,取出一柄劍。
他將長劍拔出來,整個人氣質頓時變了。
瘋狂的嘶吼從書生口中傳出。
“殺殺殺殺殺!天地萬物,無不可殺!”
長劍驟然而動,書生的身影淹沒在傾瀉的劍氣之中,撲向顧青山。
顧青山握着地劍,朝前輕輕一遞。
當!
書生倒退幾步,驚奇的看看自己手上。
——他的劍被擊飛了。
顧青山道:“太亂。”
“什麼太亂?”書生問。
“你的劍招太亂,最好重新練基本劍訣,不要想七想八。”顧青山道。
書生怔住。
顧青山神情淡淡的道:“劍術,最重要的是能破掉對方的防禦,一擊殺敵,而不是什麼‘天地萬物,無不可殺’——那都是扯淡。”
書生拾起長劍,不服氣的道:“我倒想再試試。”
“來。”顧青山道。
書生身形一展,人與劍瞬間化作繚亂模糊的劍影,根本無法看清分毫。
顧青山搖搖頭,挺劍一戳。
當!
一柄劍飛出去。
書生站在原地,頗有些迷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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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劍就像你的念頭,太多太雜,其實只要一個念頭就夠了。”顧青山道。
“什麼?”
“殺敵。”
“……就這麼簡單?”
顧青山不說話,示意他低頭。
書生慢慢低頭,卻見自己心口位置多了一抹劍痕。
“原來如此,我總是追求繁複和快,看來是走錯了路。”
他身形漸漸變淡,消失不見。
畫卷外,那宮女忍不住微微點頭。
“心性唯純,劍意至簡,我現在倒是有些相信,他是三世的童子了……”
她看了看那柱香,才燃去了一丁點。
畫卷中,書生點點頭,身影漸漸淡去。
顧青山等了數息。
又一名修士出現在顧青山眼前。
這是一名和尚。
他手持一柄長劍,目露迷茫。
“我的問題,是問劍心。”和尚呆呆的望着手中長劍,說道。
“問。”顧青山道。
“以劍斬殺衆生,衆生雖入輪迴,卻無法消除妄念和執念,反倒是未來因果之因。”
“若是如此,何必不殺衆生,何必不用劍?”
“請問施主,用劍之人究竟如何自處?”和尚問道。
又是這個問題!
顧青山露出笑意。
這個問題,若是被繞進去,是會摧毀道心的。
兩人和和氣氣的站着論道,其實比在妖魔羣中殺個七進七出更爲兇險。
若是被問的動搖了,道心也會隨之破碎。
修道之人,連道心都被破了,修行上就會遲滯下來,再也難以寸進。
和尚頓了頓,面帶得色道:“數十年來,我收集了天下劍意,最後得出兩個答案。”
“請講。”顧青山簡單說道。
和尚一擺手道:“這都是近萬年來,劍修所推崇的說法,第一種說法是,任他如何,我自一劍斬之,直到斬出一方天地,重新教化萬物生靈,皆聽我意。”
“第二種說法是,修行如逆水行舟,劍術也是如此,誰若阻我劍道,便是我生死仇敵,就算是老天,也斬給你看。”
和尚一禮,道:“如此兩道,乃劍修真意,施主如何說?還請施主說法。”
顧青山笑笑,說道:“首先,近萬年來大家所推崇的說法,也只是說法而已;其次,所謂劍修真意——”
他施施然朝和尚走去。
“我手上這柄劍乃聖人佩劍,觸之則死,和尚小心了。”
長劍出,劍氣成絲,瞬間朝和尚身上纏去。
和尚臉色一變,喝道:“我跟你論道,你爲何出手?”
他剛擋了幾下,卻見所有劍氣驟然凝成一輪月色。
——這是秘劍!
和尚手腳大亂,不得不全力抵擋。
霎時間,月光如輕煙似薄霧,任憑和尚劍出如風也無法抵擋分毫。
和尚突然僵住。
不知何時,那柄劍已架在他脖子上。
顧青山看着他,問道:“和尚,現在我的劍只需輕輕一動,便可切下你的頭顱,至於你的說法,在我的劍面前又有什麼用?”
和尚臉色複雜,開口道:“但道理不對。”
“道理隨便你們去講,我只負責殺你們——你們死都死了,想必以後不會再來找我講理。”顧青山道。
“理不辨不清,施主你就算殺了我,終究還是說不清何爲劍心。”和尚道。
“我早已告訴你了。”顧青山道。
“什麼?”
“劍就是道理。”
和尚怔住,又道:“那天下蒼生——”
“你殺蒼生是你的事,不要怪你的劍。”
“那教化萬物衆生——”
“你就一個使劍的,能教人生孩子還是能教人娶媳婦?我從來都沒這種迷一樣的自信。”
“那阻我劍道之人——”
“你想殺誰就殺,別找些什麼劍心來當藉口,虛僞。”
和尚一時說不出話來。
畫卷外,宮女忽然抿起嘴角。
“這個地劍選中的少女倒有幾分不一般的氣度,看來確實是劍修種子。”
她伸手取出一張霧氣濛濛的傳訊符。
“這句‘虛僞’罵的極好,老禿驢你拿話堵我,我現在堵回去,看你怎麼接。”
宮女說着,手上靈力一催,傳訊符頓時化作火光,往天際飛去。
宮女眼波流轉,自言自語道:“這小子好像是在妖魔叢中殺出來的,但具體怎麼回事,還得等他成功摘了榜再看。”
她隨手捏了個法訣,顧青山頓時從畫卷中跳了出來。
“這就通過了?”顧青山問道。
宮女道:“通過了。”
“也罷,那和尚還想拿劍說事,我怕再說下去一劍收了他,那就不太好看了。”顧青山自然而然的說道。
“你們這對師徒一個比一個脾氣大,簡直是臭味相投,怎麼可能不湊在一起。”地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