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兩道螢光顯得分外妖異。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在你們身上感受到了不祥與邪惡，歡迎你們。”
永恆奪念者和鴉一起望去。
卻見一頭巨型蜥蜴從灌木叢後爬了出來。
它變化成一名又高又壯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身上滿是奇奇怪怪的紋身。
“你是誰？”鴉問道。
“你可以叫我毒藥，我是惡毒與詭計之神。”男子咧嘴笑道。
永恆奪念者一直沒出聲，這時才若有所思道：“神靈……不，你不是普通的神靈……”
“當然，你們所知道的神靈，只不過是一些規則類的生命，又或是在一人萬生之術中擁有一定權限的存在，而我是真神。”名爲毒藥的男子道。
永恆奪念者略一沉默，身形漸漸縮小，變化成一名神色精明的男子。
“惡毒之神，你找我們幹什麼？”他問道。
“我們這些神靈會幫助你們儘快獲取力量，以戰勝你們的敵人。”毒藥道。
“那麼代價呢？”永恆奪念者問。
“代價就是你們加入我方的陣營。”毒藥道。
鴉抱着雙臂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毒藥笑了笑，說道：“在這個世界中，神靈無法獲得信仰，就會變得虛弱，最終漸漸變成凡人。”
“有的神靈只需要衆生安穩，就可以源源不斷獲得力量，比如生命之神，每當有人出生，人們就會讚美她，但是——”
“我這樣的惡毒之神，想要獲得信仰，需要的不是這樣平靜無聊的世界，我需要戰亂的時代，那纔會讓我獲得大量的力量。”
“這是神靈之間的根本矛盾，而我們缺乏人手，你們又來得正好，還都具備罕見的天賦能力。”
“——所以我來接引你們加入。”
永恆奪念者陷入思考。
鴉卻說道：“你們需要凡人的信仰？這也太弱了吧，我所知道的那些強大力量，沒有一種是跟信仰沾邊兒的。”
毒藥看着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你不會懂……”他低聲道。
“說來聽聽，也許我能懂。”永恆奪念者道。
毒藥看看兩人。
這兩人一個代表了厄運，一個擁有操控念頭的天賦。
實在是太稀有了。
毒藥耐住性子，緩聲說道：“我們乃是虛空中的造物主，我們所創造的一切，天生附帶着我們最神奇的力量——比如衆生，他們明明各有壽數，弱如螻蟻，但卻擁有無盡潛力，可以開發智慧，建設世界，通曉規則，成爲虛空中的璀璨文明。”
永恆奪念者插話道：“我曾聽說，造物主所創造的一切，如果能夠信奉造物主，那麼便會給造物主帶來巨大的好處。”
毒藥眼睛一亮，說：“正是如此——當衆生信仰我們，我們就能從中獲得力量的反哺。”
“你想讓我們也成爲真神？”永恆奪念者神情嚴肅的問。
“對，你們都是亂世神靈的好料子，我會幫助你們收集信仰，力求你們快一點成長起來。”毒藥說道。
永恆奪念者陷入沉思。
鴉也沒說話。
——獲取別人的信奉，這是一件極其有難度的事情。
誰會平白無故相信某個存在？
憑什麼？
可是成爲造物主這樣的事，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
“那麼，你們要加入嗎？”毒藥問。
“敵人是誰？”永恆奪念者問。
“剛纔說過了，另一羣神靈。”毒藥道。
永恆奪念者略一思索，道：“只要你們幫我殺了黃泉鬼王，我就加——”
“等一下！”鴉突然暴喝道。
兩人望向他。
鴉拍了拍永恆奪念者的肩膀，肅然道：“哥們兒你可千萬別上當，他說讓我們成爲神，還說要對抗另一幫神，可是他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我們憑什麼相信他？”
永恆奪念者本不打算理會他，但轉念一想，發現他說的還有幾分道理。
畢竟小心無大錯。
“他說的對，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在騙我。”永恆奪念者道。
毒藥點點頭道：“你們謹慎一點也是對的。”
他拍拍手。
只見幽暗的虛空中，又有一道身影出現。
那人身上散發着難以言喻的力量——鴉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屬性的力量。
強大、兇悍、無與倫比。
“我們都是渴求亂世的神靈，唯有亂世纔可以讓我們變得更強，乃至登上神山，成爲萬神之王！”毒藥嘶吼道。
永恆奪念者這下信了，說道：“那我就——”
“哈哈哈哈哈哈哈！”鴉突然狂笑出聲。
三個人一起看着他。
“你笑什麼？”毒藥皺眉道。
“我笑——我笑你們才兩個人，就敢在這荒郊野地裡招攬我們。”鴉搖頭道。
“兩個人怎麼了？”
“萬一對面冒出來六個人打埋伏，你們豈不是死很慘？”鴉聳肩道。
四周一靜。
永恆奪念者臉色一變，喃喃道：“壞了，這種感覺是——”
一道聲音遠遠飄來：
“他說的對。”
六道身影從天而降。
“怎麼是你們！”
“少廢話，受死！”
轟——————
……
顧青山走出醫院。
這時是深夜，寂寥的街道上除了呼嘯的風，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偶爾有汽車飛快的駛過。
顧青山沿着街道慢慢朝前走。
不知爲何，這個世界給他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他一路走走停停，只覺得心中充滿愉悅。
奇怪。
到底是什麼影響着我的情緒？
顧青山慢慢的想着。
某一刻，他停住腳步，低頭望向大地。
他靠着牆壁，慢慢在街道邊坐下來，細細感應。
靜。
極端的安靜。
一股隱秘的搏動從大地深處傳來。
這是大地的呼吸。
顧青山靜靜的感受着大地，久而久之，他感覺自己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他就是大地。
大地讓一切存在誕生、成長、成熟、凋零，歸於大地。
地生萬物以養衆生。
地是衆生的根本所依。
地……
從衆生的意義上來講，它代表的是身軀。
一行猩紅小字飛快顯現在虛空中：
“毫無疑問，你是虛空地神。”
“當你獲得信仰，便可進一步開發地神的力量。”
顧青山一眼掃完。
信仰……
自己從哪裡去弄信仰？
忽然，一抹銀光飛來，落在他面前的地上。
叮噹！
卻是一枚錢幣。
顧青山擡頭望去，只見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從面前走去。
“唉，可憐的乞丐，這麼晚了還坐在路邊——去買個麪包吃吧。”
中年男子說了一句，便匆匆而去。
顧青山饒有興致的看着地上那枚錢幣。
——這是把自己當成乞丐了。
他撿起錢幣，朝中年男子望去。
卻見這人身上泛着一層隱隱約約的黑暗，一股味道從他身上遠遠飄來，有些像是糞尿，又像是腐爛的魚、壞掉的酒糟。
顧青山若有所思。
身爲黃泉鬼王，死亡河流的死神，殺人無算的劍客，自然能看出來這個人快死了。
卻見中年男子走過前方路口，突然被一列疾馳的小汽車撞飛出去。
小汽車速度減慢，又猛然加速，逃離了現場。
中年男子躺在地上，嘴裡大口噴着血，眼看是要死了。
陰暗的街角走出來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女子。
女子站在中年男子面前，輕聲道：“我是死神，凡人，做最後的祈禱吧，你的生命已經到了終點。”
中年男子臉上露出絕望之色。
“我……祈禱……死神能放過我。”他喘着氣說。
“你死於非命，這是註定的事，死神不會爲難你，也不會網開一面。”穿着黑袍的女子說道。
中年男子流出淚水，哽咽道：“我祈禱……”
顧青山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的錢幣，慢悠悠走過去。
他在中年男子面前蹲下來。
“聽着，你的善行讓我出現在這裡。”顧青山道。
中年男子看着他。
那位死神也靜靜的注視着他。
顧青山解釋道：“你施捨了一枚硬幣給我，所以現在是我回報你的時候——我在通向死亡的道路旁，給你開闢了另一條路。”
“你要不要走這條路？”
那人用盡全身力氣瘋狂點頭。
“那麼，你需要信仰地神。”顧青山道。
“我信地神！”那人道。
“不，你不是真的信地神，你只是爲了避免死亡——”
顧青山說着，朝那黑袍女子看了一眼。
女子後退一步，饒有興致的道：“你懂得死亡嗎？從我面前救人是很有難度的。”
無論在任何世界，死神都是強大的。
顧青山自然懂得這些，笑着說道：“給我點時間，如果我成功了就請你吃飯。”
“你只有一個硬幣。”黑袍女子道。
“很快就不止了，我動一下很貴的。”顧青山道。
“先不說你能不能收到信徒——可是你一開始就打算要信徒的錢？”黑袍女子不可思議的道。
顧青山回過頭，衝着男子道：“你必須像渴求生命一樣，用盡全力信奉地神，如果你做到了，纔有活下來的可能。”
“我信地神！如果他能救我，我將永世信奉歸依於他！”男子哭喊道。
他看到這人能與死神對話，自然信了幾分。
顧青山搖頭道：“不，你這樣跟說情話沒什麼兩樣，都是騙人的；你必須說自己相信的事——嘖，你的內臟都要流出來了，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再問一次，你信地神嗎？記住說真話，要是說假話，我馬上請後面那位女士過來了。”
男子咬咬牙，不得已道：“我根本沒聽說過地神，我要怎麼纔可以信這位神靈？”
顧青山笑笑，解釋道：“地神管身軀，衆生萬物的身軀都屬於他的延伸，當你愛惜自己的身體，便是敬愛地神。”
轟！
一股無形的風從他身上散發出去，朝着整個世界在在處處散去。
黑袍女子吃驚的捂住嘴。
男子臉上流露出一絲明悟，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是被車撞死的，但地神可以保佑我的身軀——他一定可以護佑我。”
“我信奉他！！！”
虛空中，一行猩紅小字跳出來：
“你發出了神靈宣言：”
“地神的力量在於身軀，當衆生愛惜他們的身軀，便是敬畏地神。”
“評價：你以一種非常高明的方式融入了衆神世界。”
“你獲得了第一個信徒。”
“你獲得了力量：地之身軀。”
“一切衆生萬物的身軀，皆應安然無恙，有如大地。”
顧青山笑笑，一把將男子從地上抓起來。
“你——這是——”
男子張着嘴，完全不知道狀況。
他突然反應過來，朝自己身上望去。
哪有什麼血跡，更沒有傷口。
自己的身體好好的。
神蹟……這是神蹟……
“地神！”
男子虔誠的跪下去。
顧青山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
男子沒懂。
“給我點錢。”顧青山道。
“啊？給——什麼錢？”男子懵懂道。
“我要請這位死神吃飯，又沒有錢，所以你幫我掏錢。”
顧青山說着，朝黑袍女子望了一眼。
黑袍女子翻了個白眼，心中卻慎重起來。
——真是一個狡猾而又厲害的人。
傳說這人有兩個身份，一個是永滅，一個是地。
永滅自然不能用。
地……
原本以爲沒什麼，想不到他卻能憑藉地神的職能，一下子就融入這個世界。
——他值得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