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轟!
氣爆如雷,於雲端炸開,高速振翅的白頭鷹劃破雲海,氣爆雖快,卻也追之不上。
“停!”
突然,鷹背上傳來聲音,高速飛行的白頭大鷹猛然停下,重重氣爆雲隨之追上,罡風與雲霧交織翻滾。
“世子?”
靜坐驅鷹的老者睜開眼,神色不解。
“此處,是何地界?”
“啊?”
那老者微微一怔,旋即起身,透過雲霧,俯瞰大地。
老者名爲鐵影,乃是鐵家外務大總管,幾十年奔波於各地,最是見多識廣,可謂是活地圖。
但只是瞧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只見得大地之上,諸般似官道,又似馳道之路,以一座大城爲中心阡陌縱橫,向着三個方向蔓延出不知多麼遙遠。
一列列短則數十,長則破百丈,猶如巨蟒般的未知巨物,沿着縱橫的軌跡,極速而行,其速比之他們座下的這頭大白鷹也只遜色一籌而已。
“這是,甲車!”
鐵影一怔,鐵踏法卻是開口了,他神情微妙,突腳下發力,驅巨鷹落下。
隨着巨鷹落下,城池的輪廓也映入幾人眼中。
此城並不大,只縣城規模,且似並未修葺完成,城牆仍有一面正在修建。
只是,城池雖小,其內應有之物,卻是一個不缺。
命巨鷹於空中等候,鐵踏法幾人就走入了這座小城中。
城門之後,足可容八馬並行的街道之上人來人往,分外熱鬧,道路兩旁,茶樓、商鋪、酒樓、茶館、客棧、鐵匠鋪、胭脂、布匹店應有盡有。
居然還十分之繁華?
“世子,聽說西北道以工代賑,賑濟災民長達二十年之久,各地新建城池多達數十座,莫非,是真的?”
鐵影有些驚疑。
“自然是真的。”
鐵踏法行於街道之中,餘光掃過一個個店鋪、攤販,以及大街小巷中行人的氣色、精神,心頭不由一顫。
近些年,隨着楊獄的名聲大噪,各路探子紛紛回撤大半,以至於,對於西北道這幾年的變化,他所知並不太多,可也不是一無所知。
他自然知曉西北道這些年修建了諸多難民城,賑濟災民,鼓勵民生,可這些人的氣色精神,哪有半點災民的模樣?
“賑濟二十年,這,這怎麼可能?西北道,何來如此巨大的財力?”
鐵影有些不可置信。
建城,可不是說說而已!
一座城,縱然是縣城,起步也是要數以十萬計青壯民夫的,幾十座,得需要多麼巨大的人力物力?
不要說西北道這苦寒之地,便是東越道,只怕也無此等財力。
“是以工代賑,而非賑濟。”
鐵踏法糾正了他。
在探子還未回撤之前,他對於西北道的諸多變化,就時有研究。
除卻大災大難之外,絕大多數的時候,西北道並未養閒人,始終是以工換糧。…
“即便如此,所需之財力……”
“西北道雖是苦寒之地,可……”
鐵踏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是什麼,讓你認爲西北道窮困?”
後者心頭一震,突然醒悟過來。
是的,西北道雖苦寒,卻並不窮困!
擁有着大明兩大馬場,以及最多的礦場,西北道無論如何,都不該與窮困有聯繫纔是……
“西北道之富,比之江南或許不如,可卻不會遜色於東越道,只是,原本這份富庶,與百姓沒有關係。”
鐵踏法冷笑。
家中有礦,談何窮困?
只是……
“如今之西北道,幾無世家!”
鐵影徹底明白過來。
“可惜,咱們學不來,也不敢學……”
鐵踏法的聲音中有着嘆息。
鐵影卻是心頭一顫。
傳言交流之餘,幾人來至一處茶館。
這一處茶樓之中,人聲鼎沸,來自天南海北的客商高談闊論,說見聞,談商道,感嘆世道變化。
在座之人,有走鏢的,有行商的,也有訪親探友的,各種人絡繹不絕。
各種口音混雜,顯得十分之嘈雜。
這些人,不但有來自定安道、東陽道的,居然還有來自麟龍、東越,乃至於萬龍道,神都的!
而匯聚於此,正是爲了乘坐甲車,前去西北道,亦或者,過境去往關外……
鐵踏法幾人的到來,並未引人注目,而聽着一衆人的交談,幾人才真切感受到了西北道的變化。
不止是通達諸州府的馳道、甲車,更有諸地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
嗚嗚~~~
某一刻,一聲高亢入雲的聲音由遠及近。
鐵踏法眉頭一挑,循聲望去,只見長街盡頭,那筆直的馳道之上,一好似巨蟒長蟲一般的龐然大物高速馳來。
“甲車來了!”
見得這一龐然大物,不少人習以爲常,卻也有不少人驚呼連連。
“這就是甲車嗎?日行萬里的寶物啊……”
“聽聞這甲車一日夜能行萬里,可比最爲上等的龍馬,而且,一次可承載數百上千人!”
“可惜,如此寶物,卻只在西北、龍淵流轉,若是能通行全國,豈不美哉?”
“想什麼呢?這甲車雖好,馳道卻是難修,據說爲了修這馳道,西北道動用了千萬級數的人力,從四面八方同時修建,拼接……
就這,還用了這麼多年呢!”
……
順着人流出得茶樓,大街小巷都因甲車的到來而變得更爲喧囂。
“鐵老,咱們坐一坐這甲車。”
鐵踏法心中一動,吩咐使團的其他人駕馭白頭鷹,自己則和鐵影上了甲車。
甲車之內的裝飾,倒無甚說道,可感受着甲車高速奔行的些微顫動,
聽着耳畔的喧譁聲,鐵影都不由得驚歎:
“那齊長法,真非凡人也。只這甲車一項,他就可名留青史了……”…
行路難,是困擾了天下人長達數千年的難題。
這甲車之貴重,可說是無可估量!
滄海城靠的就是海運交易起家,哪裡能看不出這個來?
而越是驚歎,就越是惋惜,鐵影忍不住傳音:“世子,那鬼斧若真個交給齊長法,只怕……”
“你以爲,爺爺爲何會主動遣我等來送‘鬼斧,?”
鐵踏法心中何嘗沒有惋惜,卻也沒有所說,只是自懷中將數個時辰之前金翎鷹送來的帛書遞給鐵影。
“他的大勢,已成了!”
“這是?”
鐵影一眼掃過,虎軀不由得一震,眼底涌起莫大的驚駭:
新曆十八年冬,西北王出水雲關,旬日破七殺王城,再兩月破天狼八部……
天狼,國滅!
……
……
塞外的風波,終是隨着諸多翎鷹飛渡,飄向五湖四海。
當連西北邸報上都刊登之時,縱是遙在千山萬水之外的東越道、平西道,乃至於海外諸島的諸多大勢力,也都早已知曉了塞外的巨大風波。
“人盡敵國,人盡敵國!”
上等的信筏化作齏粉,被風吹散,薛地龍立身高臺之上,神情明滅不定:
“這,就是變數嗎?”
這一剎那,薛地龍的腦海都是一片空白,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無與倫比的大恐怖。
這恐怖,不止是來自於楊獄本身,更來自於……
“白山黑水地,北斗七殺高……黑山,黑山,這老妖怎麼可能會死?!”
玄鐵打造的圍欄,被他捏成泥漿,薛地龍只覺這夜風冷的刺骨。
習得觀星術以來,他也不是沒有過看走眼的時候,可卻從未遇到過如此巨大的紕漏!
早在七十餘年前,他神通晉升的那一剎,他已看到了數百年後的未來一角。
看到了氣運匯聚之地,於七殺山巔閃耀光芒的北斗星辰。
他當然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正因如此,縱然是他埋在邊關的諸多的暗子都被拔掉,他心中也無什麼憂慮。
相反,楊獄越強,就越有可能抵禦那位將在數百年後登臨絕巔的黑山老妖……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
“你怎麼能死?怎麼能!”
薛地龍猛然轉身,夜色之中,欽天監主莫行空疾步而來,身如鬼魅:
“大人!於長生,逃走了!”
“嗯?!”
薛地龍眸光一寒,按耐不住的擡手一掌,將其打翻在地:
“那老傢伙已是垂死之身,你竟也看守不住?!”
“噗!”
莫行空大口咳血:
“大人,是有十都主暗中出手,暗中盯梢的高手,幾乎同時被殺,包括兩尊大宗師……”
說話之時,莫行空心中也不禁泛起涼意。
這幾年,眼前這位大人,越發的喜怒無常了,如今,竟然對他出手……
“起來吧……”
一出手,薛地龍就察覺到了不對,他的精神,似乎變得越來越暴戾。
‘是那祭壇……,
薛地龍心頭一沉,正欲安撫之時,突然轉身,望向城門之處。
黎明之前,夜色正是最深之時,而此刻,一道清亮如水的光芒,
卻從城外騰起,流入了城門之中,其光不算熾烈,城池內外,卻是瞬間爲之一白!
而那城頭之上守夜的士兵,卻毫無反應,似乎全然看不到那比之月色更爲明亮的,
刀光!
“天罡刀氣!”
薛地龍眸光一眯。
一襲白衣已是從刀光之中邁出,其人身材昂藏,面色英武,兩行白眉入了同樣發白的鬢角。
夜色之中,他按刀緩行,擡眸間,眸光似電般照亮夜空:
“宋某如約而至,還請國師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