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氣流翻涌,迴盪如雷,吹起血肉如雨。
三箭之威,震撼全場。
快!
太快了!
楊獄三箭貫空,五大大宗師級高手,竟然一死兩重傷,其餘兩人氣息黯淡,似也沒了生機。
其中一人,赫然是金帳王庭左汗王,位比大明藩王的實權大人物!
恐怖!
這一剎那,灰塵瀰漫,白州精騎與天狼軍的廝殺正自激烈,可戰場內外的一衆高手,卻不由的駭然失聲。
那可是大宗師!
陸青亭、風君子、第五桀……
一個個宗師,大宗師級高手,於此時手腳冰涼,他們自問也是見多識廣之輩,卻哪裡見過如此強橫的箭法?
武聖級神箭手?!
“我……”
於道人的腦海一片空白,震驚到了極點,甚至於差點被亂軍砍傷,回過神來,登時怒喝,劍若游龍,掀起大片血浪。
卻哪有半分畏戰惜身,分明悍勇無匹,直讓角落處的苦尼呆若木雞。
咔擦!
勁氣擴散,吹斷了天狼大纛,本就亂做一團的天狼大軍,更加潰散。
塞外苦寒,天狼人自不乏驍勇善戰之輩,可此處匯聚的多是小部落,其中精銳不多。
三箭橫空,貫穿軍陣,本已驚慌駭然,此刻那由都一死,大纛斷折,沒有了旗語指揮,更是潰不成軍。
數以十萬計的天狼潰軍,硬是被不足兩千的白州精騎帶來的,不足三萬的白州軍,瘋狂追殺出去。
“怎麼會……”
澹臺正法呆若木雞,眼中箭光未散,似是失去了對於其他任何景象的捕捉。
直至血雨撲面,方纔猛然驚醒。
“汗王!”
廢墟中,兩尊披甲高手身軀震顫,目眥欲裂,磅礴的真氣在他們身上涌動,迸發出狂暴的波動。
轟!
兩人暴怒衝殺,拖着傷重之軀,倒提兵戈跨步,衝向了箭光散去之時,陡然出現在旗臺之下,那如神魔般可怖的身影。
決死衝殺!
身爲汗王護衛,主子身死,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逃走的慾望,因爲逃走的下場,絕不會比死戰於今日來的好。
轟!
踏步,提兵,血氣如瀑,罡風如潮。
懷抱必死之心的兩人,在此刻展現出驚人的力量,猶如巨象踐踏,帶起重重颶風,掀起如林槍影。
一左一右,爆殺而去。
但下一瞬間,一衆人的眼前,就似被金光瀰漫,汪洋也似的血氣,照亮了天幕,霸佔了衆人視角中的一切色彩。
“殺!”
兩尊甲士的怒吼之聲兀自迴盪間,眼前,卻是猛然一亮,又是一黑。
一隻赤金繚繞,猶如金剛鑄就的手掌,突兀的揚起,繼而猛然一捏,伴隨着狂暴雷音,似將所有的光線都抓在了手中。
繼而,以看似緩慢,實則快到了極點的速度,橫壓而下。
“死!”
五官猙獰,七竅血流,兩尊甲士全部懼死,竟不避不閃,雙槍震盪如流星,欲要玉石俱焚。
砰!
兩聲碰撞響作一聲。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那兩口百鍛長槍,就猛然彎曲如弓,雄渾到了極點的霸道拳印。
不分先後的砸在了兩人的胸口之上。
咚!
似如重錘擊鼓。
兩人的雙眼瞬間血紅一片,粘稠的鮮血箭一般自七竅擠了出去,旋即,纔在轟鳴聲中離地而起。
伴隨着陣陣令人牙酸的筋骨爆裂聲,稻草一般被拋飛了十數丈之遠,撞碎了一架駕投石車。
見得此幕,剛踏出一步的澹臺正法,就似是被釘在了原地,汗流浹背,卻動也不敢動一下了。
那由都手下的四尊甲士,皆是以‘虎狼丹’堆出來的,比他自然要遜色一籌,可也是真正一人成軍的強人。
這樣一尊,遠戰神箭無匹,近戰拳印霸絕的兇人,卻又哪裡是他敢上前拼殺的……
呼~
金光起滅只一瞬間,楊獄拳印收回。
擎天撼地之合,於他而言,遠遠不止是脫胎換骨,橫練層級暴漲那般簡單。
擎天之體,撼地之力,兩相合一,纔是真正的‘殺伐神通’。
破碎的旗臺下,第五白眉、那由都皆怒目圓睜,怨毒不甘溢於表面,卻都沒有了氣息。
大宗師、神通主的體魄生命力自然是要遠遠超過尋常武者,卻也不可能承受的住如此嚴重的傷勢。
元磁震盪,電流推動之下的神箭,連擎天之體都可打破,遑論這兩人?
一眼掃過,兩人脖頸之下幾乎全部氣化,什麼筋骨、內臟統統消失不見,死相悽慘。
無論是慘叫、痛罵、還是威逼利誘,統統都沒有了說出口的機會。
呼!
楊獄手掌擡起,抓住了被勁風吹卷而來,亂髮遮面的頭顱。
“方徵豪……”
唰!
亂髮之後,閉合的雙眸似受刺激般,陡然睜開,沒有神采,眼神渙散,但,他睜開了眼。
“楊……”
猶如自深沉夢中醒來,無邊黑暗從眼前退去的剎那,方徵豪的精神,似有剎那的凝固。
“是你……”
他的情緒波動劇烈,卻又很快平復了下來。
“你的意志,比之那兩人強上不少,可惜,血肉沙場,鐵血陽剛,魂魄難存……”
肉眼難見鬼魂,在陸青亭等人的眼中,楊獄提着人頭在自言自語,他自己,自然看得到方徵豪風中殘燭般的魂靈。
戰場如火爐,魂靈如紙張,身處其間,猶如烈火燒身,幾不能存。
可他的意志太過濃烈與純粹,以至於,哪怕最早身故,卻是包括那由都、第五白眉在內,唯一留存下魂靈之人。
但,也僅此而已。
千萬人廝殺的鐵血煞氣,已然撞碎了他存身的本源,魂靈之消散,緩慢卻不可阻擋。
“人死爲鬼。”
方徵豪卻沒有理他,濃烈的鐵血煞氣,在他的感應中如同岩漿,但他也沒有在意。
只是極目環顧。
戰場上,廝殺已進入尾聲,一股股的天狼亂軍被絞殺者,而更遠處,密密麻麻不知幾萬十幾萬的天狼潰軍,被追殺的無比狼狽。
城頭上,一衆兵卒脫力般倒在地上,有大叫,有嚎哭,更多的,則是跌坐在地,行屍走肉一般。
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注視着自己,或者說,楊獄。
“呵~”
他的情緒波動,悵然又複雜:
“苦恨年年壓金線,爲他人作嫁衣裳,這,就是氣運嗎……”
“大將軍!”
“叔父,叔父!”
嚎啕大哭聲由遠而近,數個渾身染血的將校跌跌撞撞而來,撲倒在方徵豪的無頭屍體之前,涕淚橫流。
方徵豪漠然看着。
這,是方家的校尉,其中一人,還是他的子侄,因其父母早夭,被自己送去攔山書院。
但其人天賦差,腦子也不靈光,自己從來不喜,鮮少見面。
卻沒想到……
“你,伱爲什麼,不早些來!不!你定然是早就來了,早就來了!坐視我家叔父戰死,好吞併我白州!”
“是了!是了!只有如此,你才能名利雙收,沒有了大將軍,你才能吞併白州!”
“你打退了天狼亂軍,你又力挽狂瀾,施恩於我白州軍民,哈哈,哈哈哈!”
突然,那校尉紅着眼看向楊獄,狀若癲狂,嚇的身旁幾人瘋狂扯拽,卻仍是沒來得及捂住他的嘴。
“什麼斬首刀、什麼山河榜第二、什麼西北楊大王!”
他嚎哭大叫,似已瘋狂:
“你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無恥小人……”
話至此處,他的聲音突然消失,額頭冷汗涔涔,強忍劇痛的風君子來到近前,封了他的嘴。
“他只是受不住刺激……”
風君子聲音已然虛弱,無了主家,萬瘟丸並未奪走他的命,可仍是讓他深受重創。
“此戰,功不在在我,楊某人,不在意,也不需要這功勞爲我增添什麼……”
平靜的聲音迴盪在戰場內外,足可讓所有人清晰聽到。
四面八方,不知多少人都在注視着,或是驚詫、或是懷疑,也有從感激化作怨恨。
楊獄的感知何其之敏銳,但他卻又不甚在意,感激也好,怨恨也罷,他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太多。
“我此來,一爲殺此傳播瘟疫之魔,二,也要取貪狼道果入手,或許要殺你,或許不殺你,但卻也不屑於去借刀殺人……”
楊獄從來懶得與人解釋那麼多,他也從不是愛惜羽毛名聲之人。
只是看着眼前未曾閉目的頭顱,他還是解釋了一句:
“我要殺你,反掌而已,你信或不信,皆是如此。”
眼見他提着人頭自說自話,與其說是向着衆人解釋,倒不如是要說給方徵豪。
這一幕,太過詭異,讓附近的一衆人,都有些悚然。
“……此關,以我父之名命名,城關內,原有軍民四十餘萬,如今,或還有十餘萬人……”
方徵豪緩緩開口,如陰風吹過,有人察覺到涼意,卻沒有人聽得到他的聲音。
楊獄靜靜聽着。
“你與我仇深似海,他們必不會從你,但他們世代戍邊,無過有功……”
這句話說出,方徵豪的氣息已然跌落谷底,魂靈飄忽欲滅,聲音也模糊不清:
“你……”
楊獄微微側耳,耳畔的聲音驟然變得刺耳,大聲,卻是他留在人世間最後的聲音:
“楊獄!”
“下輩子,老子還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