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日頭正烈。
木林府城頭之上的景象,卻能讓人望之心寒,數百上千的士兵慘遭屠戮,被重重合上的城門之內。
大批的悍匪正在列隊,等候着命令。
噗嗤!
隨手一指,將最後一人點殺。
段飛面無表情的登上烽火臺,將那死在臺前的士兵手中的火把踢了進去,點燃了烽火。
“不堪一擊,不堪一擊!哈哈哈,朝廷原來就只有這些廢物,沒了神臂弩,哪裡能擋住我等分毫?”
吳長山狂笑着收回流星錘,足下一踏,已是重重一拳捶打在城頭的巨鼓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這便是神臂弩嗎……”
巨大的牀弩之側,一面容乾瘦,身材矮小的老者,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最後,直接上手,將需要數個士兵依靠機擴才能絞動的神臂弩直接拉開。
旋即一鬆。
砰!
伴隨着一聲巨響,箭矢破空,正飛身遁逃的一個守城將領直接被射成兩截。
只來得及鼓足內息,發出一聲示警之音:
“敵襲!”
淒厲的慘叫聲自城門所在傳蕩而來,其中蘊含的恐慌瞬間開始了蔓延。
黃四象一躍登上臨江樓頂,舉目望去,就見得伴隨着火光熊熊,狼煙沖天,大街小巷一片混亂不堪。
行人、攤販、衙役、江湖武人,此時反映各異,或前或後,一時人仰馬翻,驚呼尖叫之聲不絕於耳。
無論是狼煙,還是示警的大鼓之聲,都是許多人一生都不曾看到的,可能還會不理解這些東西的涵義。
然而,那淒厲的喊聲,代表着什麼,卻沒有人不清楚。
“大人居然猜到了?他們的目標,居然真是木林府?!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黃四象神情震怒,心中也有這驚疑。
長留山橫跨諸府,可冀龍山所在之山寨,處於定陽、德陽兩府交界之地,距離木林府何止數萬裡?
長途跋涉,攻伐一個根本無法佔據的城池,這有什麼好處?
單單只是爲了劫掠?!
“咦?”
秋風樓舊址,牡丹小築中,秦姒也似有所覺,卻是望向身前,剛從外地回來的趙坤:
“你做的?”
趙坤正坐飲茶,聽到這句話,頓時冷笑:
“若是我,此刻,烽火冒起的,就該是青州城了!區區木林府,老夫還不放在眼裡。”
“果真是長留山?”
秦姒有些驚奇。
即便這夥賊人不帶乾糧輜重,日夜奔襲,從長留到木林府,只怕也得一兩個月時間。
他們想幹什麼?
“或是要打出旗號?亦或者,是要以此來解長留危局?”
趙坤也有些拿捏不定。
三月時間,他自定陽折返一遭,但來此的目的,卻是要接秦姒去往定陽,也沒有料到這夥賊寇會萬里迢迢的來木林府。
“大軍就要壓境,還敢分兵,那冀龍山就不怕被逐一擊破?”
秦姒有些疑惑。
趙坤卻也坐不住了:“老張家的麻煩與咱們有什麼關係?你要觀察那冀龍山,再不去定陽,只怕就有些晚了。”
“現下還走不得。”
秦姒微微搖頭。
“怎麼?”
趙坤頓時皺眉冷笑:“莫非被人叫了幾聲秦大家,你就想着救下這城人?”
“若來人真是長臨,必是蓄謀已久,憑你我怕是難救這一城之人,只是……”
秦姒打開窗戶。
秋風樓也已是一片惶惶,剛做了幾月農家女的女人們,都在向她靠攏過來。
“這些姐妹本就是苦命人,我已是她們唯一的依靠,這個時候,怎麼能棄她們而去?”
秦姒神色平靜。
趙坤臉色難看,但秦姒不走,他怎麼敢走?
當即,也只能咬咬牙,分身出去,先去看看情況。
……
……
呼呼呼~
黃四象足下輕點,飛身而去的同時,也有着一道道人影從各處向着城頭奔去,他打眼一掃,其中有着刀甲未齊的駐軍將領。
更多的,還是從附近府縣抽調而來的六扇門捕頭,以及府衙之中的一些高手。
呼!
黃四象的速度何其之快?
踩踏着樓宇房檐,倏忽就是百丈,未多時,已可望見城頭。
一片殘屍血泊的城頭,有且僅有三人而已。
一揹負長劍,面色幽冷的老者,立於烽火臺上,煙火瀰漫之下,越顯冷酷。
一虯髯如草,提醒魁梧,揹負流星大錘的巨漢,正以雙拳捶打鼓面,發出隆隆之音。
還有一人立於城樓,擺弄着巨大的神臂弩。
“段飛?!”
黃四象瞳孔一縮,已認出了立於烽火臺上的老者。
此人,卻正是年前曾參與圍殺裕鳳仙的幾大高手之一。
據說這段飛曾是雲州武林中一位赫赫有名的高手,多年前逃進長留,犯下不少大案。
在冀龍山收攏青州綠林道後,他更是位列青州七大寇,在長留山坐第三把交椅。
地位僅次於冀龍山與汪衝。
而其餘兩人,血氣旺盛,氣息強大,且能與其並列,不問可知,也是七大寇中人。
“嗯?木林府中,居然有如此高手?!”
見得黃四象飛身而來,段飛三人也都有所察覺,彼此對視一眼,也皆是有些驚詫。
青州武風極盛,習武者衆多,即便是鄉野村夫多也會學上幾手拳腳傍身,可真正能稱得上高手的。
卻並不很多。
他們動手之前,可也是有過不少情報蒐集。
竟有一場大亂,木林府此時應當是青州七府之中,最爲空虛的纔是,怎麼會有這樣的高手?
“他是,徐文紀的人?!”
崩!
三人的念動只是瞬間,那低矮老者已鬆開神臂弩,伴隨着一聲淒厲的氣爆之音,粗大的箭矢已射向了黃四象。
“逆賊敢爾!”
眼見得城頭屍橫遍野,黃四象勃然大怒,身形變換間避開神臂弩的直射,人已如離弦之箭般殺向了城頭。
砰!
一箭射出,城頭三人也齊齊一動。
吳長山一拳錘破重鼓,粗大的鎖鏈攪動,流星錘已瘋狂舞動起來,抗風漫卷間,猶如瘋魔般殺將出來:
“老東西,接爺爺一錘!”
錚!
沒有任何言語,低矮老者已如毒蛇般躥了出來,足下發力飛騰而起的同時,同樣殺將出去。
唯有段飛神色冷然,俯瞰着一片嘈雜大亂的木林府。
黃四象飛騰如鷹,招展的袍袖蕩起大片罡風,迎上那帶着劇烈摩擦而來的流星錘。
呼!
錘袖相交之剎那,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吳長山眉頭一挑,他這一錘,哪怕是城牆都能砸倒一截,可砸在那袍袖之上,卻似是落空了一般。
空蕩蕩絲毫不受力。
他心中一驚,猛然回拉流星錘,卻不想那袍袖已如毒蛇般纏上了鎖鏈,他一發力,黃四象也自有了借力之處。
他重重一腳踩在流星錘上,鐵鏈頓時繃緊,讓城頭上的吳長山都差點一個踉蹌,而他自己借力之後,速度再度暴增。
已殺向了城頭之上,那面色森冷的低矮老者。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雖只是一閃一避一踏,長留三人就皆是動容了,這老者跨步如乘風,一手流雲飛袖用的出神入化。
武功只怕還在他們之上。
這樣的大高手,居然會藏身在木林府中,難道他們的計劃,居然暴露了?
“那,那是什麼人?”
直到這時,還遠在三條街道之外的鐵開山等人皆是心頭狂跳。
雖距離遙遠,可這幾人動手的動靜實在是太大,遠遠超越了他們之前所見的任何廝殺。
不問可知,那城頭上的三人,遠非他們能夠應付的。
若是這位阻攔的高手被殺,木林府豈非立刻就要陷落?!
“好!”
這一手用的極爲漂亮,低矮老者都不由的眼前一亮,旋即,一口比之手掌也長不了多少的短劍,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閃爍着的碧綠劍芒更好似毒蛇吐信般,已向着俯衝而下的黃四象的脖頸出割去。
“老東西!”
一擊無功還差點一個踉蹌,吳長山登時大怒。
這一下,他本就魁梧的身子好似又膨脹了一瞬,血脈噴張,內氣狂涌間,本已墜下的流星錘又是一個加速。
自後而前,如攻城錘一般,砸向了黃四象的背心。
噹啷!
珠落玉盤,劍芒無形。
不及三人碰撞,立身與烽火臺上的段飛也動了,瞬息而已,百丈已被貫穿,那一口長劍如有生命一般落入了他的手中。
於
無聲之處聽驚雷!
這一劍,兇戾至極,數尺之長的劍芒在其上吞吐,好似鋸齒一般不住的攪動,隨其身形一動,竟好似在空中拉扯出了百丈的真空!
這口長劍刺出的剎那,黃四象的眼前都閃過一抹碧光,好似山林之中的寒潭突然向着他傾倒而下。
汗毛,瞬間炸起!
這三大流寇都是久經廝殺之輩,沒有半點猶豫,眼見似有不對,就果斷的爆發出了自己最爲狠辣的手段。
齊齊圍殺!
“嗯?!”
面對三人的絕殺,黃四象的神色也自一沉,但只一瞬,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之下,他的目光,居然望向了城外。
一抹赤焰流光,正以連他都要爲之動容的速度迸射而來。
這一刻,哪怕是黃四象的眼皮都是狂跳起來,似乎嗅到了久違的危機。
“這羣蟊賊中居然有神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