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鯨吞海訣。
楊獄心中自語,念頭一動,已從食材中得到有關這門武功的訊息。
隨着他五感的提升,暴食之鼎的反饋也越發的詳細。
玄鯨吞海訣,並非是服氣法,也不是外煉法,更不是刀劍類技藝武功。
這是一門以‘丹田收氣血’的奇門秘傳。
築基五關,是由淺而深,一步步強化自身筋骨皮膜血髓的過程,而這門奇門秘傳,着重於血。
化丹田爲海,鯨吞血氣於其中,不但可以延緩自己年老體衰血氣跌落的問題,更可瞬間爆發出強大的戰力。
“怪不得那石婆子一下爆發,幾乎連我都按不住…”
楊獄心中自語。
血氣非內息,是要不斷的流經全身,強化自身的同時,也會有着損耗,這個過程,是不可控的。
而這門玄鯨吞海訣,卻可規束血氣於一地,集藏匿與爆發於一體,無怪乎可稱之爲上乘。
“蓄能…”
一喜之後,就是頭疼。
一件件上好的食材入手,但暴食之鼎的蓄能卻總是不足,楊獄心中頗爲憋悶。
加速暴食之鼎蓄能,已是迫在眉睫了。
……
六扇門對於緝兇令上的任務自然沒有時間限制。
但前腳出城,後腳就完成任務到底是違和了些,是以楊獄留在山中,消化着此戰得失。
七八天之後,方纔和戒色和尚一道出了山林。
“咦,好多流民。”
牽着馬還未行至官道,楊獄就吃了一驚。
以此處遙望,官道之上逃亡的流民烏壓壓一片,不見首尾,不知幾千上萬。
讓人有些驚詫的是。
這些流民之中,有的面黃肌瘦,好似身染重病,有人拖家帶口,還有着駕着馬車,帶着行李,說是流民,不如說是逃難。
“這…”
戒色和尚也有些驚訝。
他腳步很快,一閃身,就拉住了一個流民,那流民本還不耐,但見得楊獄挎刀而來,露出畏懼。
這纔回答兩人的疑惑。
“若不是實在沒活路了,誰想背井離鄉…”
那流民慘然一笑。
他名劉十九,是自德陽府逃竄而來的,一路上不知跑了多久,幾次都險些死了,直到碰到這支流民隊伍,才活了下來。
在他口中,這一路上觸目驚心,餓死道旁者,不知幾千了。
戒色神色動容,楊獄卻皺起了眉頭:
“德陽府雖比不得青州城,可也算富裕,怎麼會有如此大面積的流民逃亡?”
由不得楊獄不疑惑。
青州並非皆是苦寒之地,順德、木林、德林三府最爲貧瘠,可德陽府,向來算是富裕的。
其地處青州西南,境內有平原湖泊大河,更多雨水,哪怕有災,也不該是旱災啊……
“德陽西南已然兩年不見一滴雨水了。幾條大河都幹了,田地荒廢,賊匪橫行,已,已沒有我們的活路了……”
那流民幾乎落淚。
他的一家老小,幾乎全都遭了災,死的只剩他一人了。
“阿彌陀佛。”
戒色長誦佛號,將身上的乾糧拿出來,開始分發給流民中的面黃肌瘦的老弱。
“大旱三年,我居然都沒有聽說過…”
放那流民離去,楊獄只覺心頭髮冷。
不說是德陽那樣的多雨富庶之地了,即便是順德府有着三年大旱,這也是要驚動道、州甚至直達天聽的大事了。
可事實就是,他甚至沒有聽任何人提及過這件事。
他有心不信,但接連問了幾人,越發怪異。
這些人十分之雜,有德陽府、有木林府,甚至還有從順德府逃荒而來的。
不少人,還是剛剛匯聚的。
好不同意尋了幾個德陽府的人詢問,得出同樣的答案,楊獄方纔知曉,這問題真的大了。
有人,在刻意隱瞞這件事……
“楊施主,這流民隊伍有些不對勁……”
這時,戒色輕聲說道。
“嗯?”
楊獄眉頭擰起,冷眼掃過。
“但凡流民,一旦有人施捨糧食,必會遭到哄搶,甚至爭鬥。可之前小僧分發乾糧,那些流民竟無一人搶奪……”
戒色面有訝然,甚至是疑惑。
流民只所以是流民,一是其無路引、不得允許脫離了戶籍所在州府縣城,二來,則是混亂無序,猶如流沙。
縱有人想要救濟,往往會遭遇哄搶。
救濟不成反而被劫掠,以至於全家淪落爲流民的例子,屢見不鮮。
這種不爭不搶的,哪裡像是流民?
“這…”
楊獄也察覺到了不對。
眼前這隻流民隊伍,浩蕩怕不是上萬人,面黃肌瘦者有之、拖家帶口的有之,但卻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不像是逃難,而像是行軍……
不由的心中提起小心。
半年之前,龍淵道三州都有着縣城被攻陷的記錄,其中不少就是盜匪假扮流民所爲。
黑山城是個例外。
那地方太窮,向來只有跑路的百姓,沒有來送死的流民。
“這些流民的目標,是青州城…”
戒色面色微變。
上萬甚至更多的流民,青州一地,有且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吃得下,那就是青州城。
只是……
“數萬流民啊……”
楊獄心頭一緊。
莫說之前諸縣被流民衝擊的前車之鑑不遠,即便沒有,以青州歷來的做派,只怕也不會允許這些流民進城。
青州城,不僅僅是一州之中樞。
更是邊關大城,一旦異族兵鋒進犯,跨過流積山,這龍淵道三大州城,就是大明邊關最重要的一道防線的三大節點!
青州兵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這座雄城。
他們完全有不納流民的理由,而一旦這些流民被人蠱惑衝擊青州。
那下場……
“這下麻煩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瞧出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沙般流散的是流民,一旦被人整合,這就是‘義軍’了!
前者,青州頂多是不納,後者……
青州,是邊境重城,城中,有着神臂弩一千兩百架!
“嗚嗚~”
然而,不及兩人動作,遠處,已傳來了低沉而又綿長的號角之音。
青州城,已然發現了流民!
……
……
數萬人的流民何其之壯觀?
自頭到尾不知幾裡,遠遠看去,直好似一條黑龍。
“敵襲?!”
遙望着那黑壓壓的一片人影,青州城頓時譁然,號角嗚咽聲中,護城河外的集市更是一片大亂。
這一刻,誰也不在乎入城費的那幾個同伴了,拼了老命的想要進城,卻被早有準備的兵甲衛士打了回去。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城門關閉。
嗤嗤嗤~
有人還想靠近,就被箭雨逼退,警告。
“任何人,不得進城!”
伴隨着一聲低沉大喝,城門重重關上,城頭之上,披甲執銳的士兵迅速拉開,遍佈城牆。
鐵血肅殺之氣,瞬間瀰漫了整座城牆。
哪怕是力夫幫的一些頭目,此時也全都變了臉色,守門的士卒來自州衙,駐守城防的,卻是青州兵!
“原校尉,似是敵襲!”
聽着號角聲,有人驚呼一聲。
“嗯?!”
衆星捧月般坐於正中飲酒的原景英聞言眸光頓時一亮
“敵襲?難不成是天狼王庭?!不對,他們怎麼可能無聲無息來到青州?”
屋內的其他人也全都精神一震。
“想不到老子有生之年,還能在青州聽到這號角之聲!”
一魁梧大漢甩了酒杯。
戰時兵爲王、定時將如草,聽得這號角嗚咽,屋內的所有人全都振奮了起來。
“天狼王庭絕無可能無聲無息打到青州,必是其他原因。”
原景英心下也有些激動,但還是按耐住了。
“難不成是長留山?”
其他人還想說些什麼,原景英已然長身而起。
他的速度極快,披甲、持刀、揹負長弓只在眨眼間,足下幾次輕點,已躍馬而去,不多時,已攀上城頭。
此時,城外的集市已然人去樓空,遠遠地,已可看到那隊伍的真面目。
“那是,流民?”
以爲的敵襲只是流民,原景英心下稍稍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精神又自振奮了起來。
喚來小兵:
“去通傳州衙,就說,有大批流民進犯,似欲衝城……”
……
……
嗚嗚~
雄渾的號角聲傳蕩遠遠傳蕩着。
似是因爲看到了青州城,流民隊伍一片騷動,楊獄與戒色穿梭其中,看得大門緊閉的青州城,心頭皆是一緊。
“青,青州城到了!”
“那,那就是青州城嗎?娘,娘你醒醒……”
“爹啊……”
哭喊聲漸漸響起,浩浩蕩蕩的流民隊伍越發的騷動起來。
絕大多數的流民,根本不懂這號角的意義,哪怕有那麼幾個知道的,也根本於事無補,無他,人太多了!
人一上萬,人山人海。
哪怕是此時的楊獄,看到這一片騷動的人海,心頭也不由升起一抹無力感。
“停下!”
戒色發出大喝之聲。
他的聲音很大,周身數百人都被嚇了一大跳,然而,不等他們停下來看,就又被裹挾着向前衝去。
轟隆!
就在楊獄準備強行攔住這些流民之時,就聽得一聲巨響,青州城那緊閉的城門忽然洞開。
四匹雪域龍馬拉乘的馬車緩緩而出。
數隊甲士魚貫而出,於馬車前鋪成兩隊,伴隨着陣陣重錘擊鼓之聲,車簾掀開。
一着牧守官袍的老者邁步而出,聲音不大,卻傳蕩數裡乃至更遠。
言辭誠懇,更似帶着嗚咽之聲:
“文洞無能,累諸位父老背井離鄉,實乃大罪,大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