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蒼的雲貴高原東北部,巍巍的大婁山褶皺裡,鑲嵌着十幾萬人口的小山城遵義。它憑藉工農紅軍長征途中在這裡召開的“遵義會議”和在烏江、婁山關、赤水河寫下的戰爭史詩,一舉成爲蜚聲中外的歷史名城。以至讓不少國人知道遵義卻不知道貴州。同時它又是別有洞天的一方風水寶地,靜靜地躺在青松翠柏掩映下的谷地,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民風純撲,山珍是處可見;纖秀的湘江河,攜着大山深處自然天成的清新,自西走來向東緩緩穿城折南而往,將市區勾勒爲新城舊城兩部分。新城北部毗鄰市郊的一片耀眼的現代建築,便是建國後從大連內遷來的該市最高學府“遵義醫學院”
晨曦裡,華梅揹着鋪蓋捲兒走到遵義醫學院大門前收住腳步,長長地舒一口氣在心裡自言自語:“大鴻啊,你西去東還,我又南來北往,我倆終於圓了這個幾多年來追逐的大學夢。讓我們彼此都能聽見久違的笑聲吧。”
華梅身後,一個揹着鋪蓋捲兒的女青年趕上來問:“喂,請問你也是報道的新生吧?”“是啊。”“哪個專業的?”“婦產科。”“哇,我也是。我叫王雪紅。”“徐華梅。”
華梅王雪紅報道後走進寢室,陸婷婷坐在鋪邊嚯地站起身埋怨說:“華梅,久違啦,同你第一次相約就遲到怎麼解釋?”“真對不起,出門兒趕脫那趟公共車了。”陸婷婷懷疑地看着她說:“是嗎?我看你是怕公共車掏去腰包兒裡的兩角錢吧?你呀……”“啊,婷婷,給你介紹一下,她叫王雪紅,你我又多一個同窗了。”陸婷婷拉着王雪紅的手笑道:“你就叫我‘見面熟’。你與華梅是……”“我們剛纔在大門口認識的。”“啊,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蜀江師範大學座落在蜀江北岸,西接綿延起伏的山巒,東依蜀江大橋,面臨繁華的東興大街。一進校門便是大片綠化帶,縱深處棟棟紅磚紅瓦樓宇掩映在蔭翳中。漫步校園的林間小徑就象走進了迷宮,寧靜得讓人感到幾分孤寂或暗生膽怯。
大鴻朱曉雯帶着行李下公共車走到校門前,他停住腳步望着校牌在心裡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唸着“蜀江師範大學”嘆道:“這個追逐多年的夢總算圓啦。華梅呀,想必你現在也……”
朱曉雯提着包望望大鴻說:“大鴻哥,你在想什麼?”“你說我此刻應該想什麼?”朱曉雯半真半戲地說:“要我說呀,應該想想如何千恩萬謝我。”“鬼丫頭,貪得無厭可不好?”
朱曉雯紅着臉沒吭聲。
今年和大鴻一起考上師大的曹恩貴跑出來,他看着朱曉雯玩笑說:“曉雯,你大鴻哥還沒走出這座城市,用得着你這樣‘十里長亭’嗎?”“唉,看來這世上自作多情,自討苦吃的人,並非只有我一個啊。”大鴻顯得有些難堪,曹恩貴笑着同他握着手玩笑說:“兵哥哥,祝賀你。我現在才終於明白了,老天唯獨不能辜負的人,就是象你這樣豁出去的人。”“不肯付出哪來收穫嘛?”
大鴻安排停當後送朱曉雯走到校門外,朱曉雯收住腳步說:“大鴻哥,別送了,你剛到學校事情很多的。”“好吧。你慢走。”
朱曉雯走幾步回頭不見大鴻的身影,非常失意地嘆口氣。
蜀江師大開學不久,一場席捲全國的關於“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大討論,
讓人們爭論得撲朔迷離,難分難解。雖說粉碎“四人幫”爲十年浩劫的“文革”畫上句號,“反右”和“文革”中拉下馬的一大批老幹部及知識分子相繼平反昭雪,讓瀕臨崩潰邊緣的國民經濟出現振興跡象,“萬馬齊喑”的中國大陸隱現生機;但是,絕大多數國人的思想觀念仍然牢牢囚禁在幾十年來高築的“圍城”中。加之“兩個凡是”的渲染嚴重干擾着撥亂反正,於是,偉人用心良苦地發動這一場大討論。
一天午休,大鴻班上的同學聚集在教室裡爭辯得面紅耳赤。大鴻說:“實踐是真理之源,而真理是人們在一定條件下的主觀認識。它本身不能檢驗自己,這好比不能用同一把尺子來檢驗它的刻度是否準確一樣。因此,只有把真理重新放回實踐中去才能得到驗正;同時,由於事物的運動變化是永恆的,真理便有了時效性侷限性。只有不斷地通過實踐去修正去更新真理,甚至被否定取代纔會具有生命力。不難看出真理離開實踐就等於無源之水,無木之林。”有人反駁說:“照此推論,馬列主義、思想,這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也要重新通過實踐來檢驗?也要被修正甚至否定取代?請問你說這話的言下之意是什麼?”“不妨提醒一下,‘四人幫’開的‘帽子’公司,早已經跟着他們的倒臺擺進了歷史博物館。熱衷塑神的人便是自己想當神!再說,馬列主義、思想本來就是在革命實踐中不斷地修正完善,甚至在否定中而發展起來的嘛。林彪‘四人幫’將其神化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毛主席歷來主張不照抄照搬馬列主義,堅定地把馬列主義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最終才產生了思想。現在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變了,我們每天面臨着不斷出現的複雜的新情況新問題,如果還是用原來的框框去畫圓,一成不變的照搬照套,怎能指導千變萬化的實踐?這樣做的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始終堅持用實踐檢驗真理,並在實踐中修正真理、完善真理、創造真理纔是真正的真理!”“大家聽見的吧,這纔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一個地地道道的赫魯小夫式的修正義!”大鴻嘆道:“唉,也許人們不吃盡左左右右的苦頭,便不能認識到老祖宗‘中庸之道’的真諦。凡事做過頭了便會走向反面,物極必反嘛。恰到好處就是最好的標尺。但尺子究竟準不準得通過量體裁衣。總之,這場大討論就象西方歷史上的‘文藝復興’和‘啓蒙運動’預示着中國歷史上一場前所末有的思想大解放運動和一場時代大變革拉開了序幕。也許歷史和我們這代人一樣,再不好好反省總結,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師大廣播站播送通知,打斷教室裡的激烈爭論。
通知、通知,今天下午兩點鐘,全體師生員工到*場集中,學習傳達十一屆三中全會文件。下面再通知一遍……
傳達完文件,師大黨委書記發言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勝利召開,爲一年多來關於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它是我黨又一個歷史性的轉折點。它重新確定了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繫實際的馬克思主義思想路線。這條路線是我們黨從遵義會議,延安整風到‘七大’期間就形成了的。但後來一度偏離了這一條路線,才釀成‘大躍進’‘文革’等重大失誤。可喜的是,全會決定撤銷原中共中央關於‘反擊右傾翻案風’‘天安門事件’的錯誤文件,確立了改革開放的強國富民之路。農村將改革‘一大二公’、單一經營、吃大鍋飯的舊體制,實行以家庭聯產承包製爲主的生產責任制;城市也將逐步改革成以公有制爲主體,大力發展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和其他經濟……這真是大快人心,人心大快呀!我們的新中國,總算走完了一段漫長地喘喘哼哼地曲折路途,終於甩開臂膀,抖擻精神,青春起來啦!!!”
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勝利召開,讓幾億黃皮膚黑眼睛人,彷彿重新找回了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那般驚喜和憧憬。時令雖處隆冬,但長城內外,大江南北,桃花汛象不守天規似的提前光臨這塊古老而又年輕的大陸。然而世事的艱難總是難盡人意,近段時間來,西南邊陲一直籠罩在濃濃的烽煙之中。
大鴻吃過晚飯去禮堂看電視邊走邊想:“從各大媒體的特別報道來看,中越邊境不斷升級的嚴重事態很可能爆發一場戰爭……”他想着心事走進禮堂,電視正在播送這方面的綜合新聞:越南黎筍集團不顧中國政府多次嚴正聲明,變本加厲地指使武裝人員在我邊境地區不斷進行挑釁,嚴重幹攏了我邊境軍民的正常生產和生活。並且一次又一次地製造嚴重流血事件,打死打傷我邊境軍民,肆意侵犯我主權。如果越方再一意孤行,窮兵黷武,必將自食其果!”
大鴻聽完新聞綜述暗暗地想:“看來曾經尤如一對親兄弟的友好鄰邦,反目成仇已經無法避免。一旦戰爭爆發,大沱他們部隊可是首當其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