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雨夜裡,農舍包圍着的青龍公社大院顯得十分孤寂。除了女秘書掩着值班室的門在裡面無精打采地織毛線衣外,好象其他的幹部都外出或者返家了。冰涼冰涼的深秋小雨,將公社大院融入了迷茫的夜色中。
大院的西北角上,汪部長的寢室拉着窗簾透出依稀的燈光,映照着夜色同雨霧攪成一團。寢室裡,窗前三抽桌上的兩杯熱茶,懶洋洋地冒着微微熱氣。爲密閉的空間播滿茉莉清香。王純清坐在三抽桌前的藤椅上低垂着頭,端起茶杯品品茶,望望窗外回頭保持沉默。三抽桌的另一頭靠着牀,汪部長坐在牀頭上慢不驚心地吸着煙,窺視一眼王純清心裡喜滋滋的。他站起身提桌上的暖水瓶,殷勤地給王純清茶杯裡沖水,偷偷斜視一眼窗外,回頭直勾勾地望着她仍然猶豫不決的神情。說:“純清啊,你下鄉這麼多年了……怪我這個做領導的工作太忙,對你關心不夠哇。”“汪部長,何必這樣說呢?你的心思我明白。”汪部長吸一口煙說:“我知道你善解人意同,這樣就好。總算我爲你沒白費一番心思……”汪部長故意停住話頭盯着她,不慌不忙地吸一口煙緩緩吐出菸圈說:“純清,今天找你來,就是商量你到公社當蠶桑員的事兒。沒想到兩個區裡頭頭兒的親戚也睜大眼睛盯着。這事兒現在正處於關鍵時刻,你的腦子可要開開竅才行。你清楚,我們公社現在的知青總數不下三百個吧?並且接着一批一批地來得多走得少……爲給你搶到這個飯碗,我真是求盡了天上的神仙,地上的菩薩。同公社裡的一些頭頭兒老老兒爭得面紅耳赤……唉,僅我一個人想要壓住羣仙衆神難啦。現在總算過了公社這一關報到區裡了,我知道你是去問過的,這總該沒有假吧?可到區裡更棘手,終歸成不成還得看我怎樣去跑斷腿兒……當然,只要我姓汪的一旦狠下心,天底下就沒有我辦不成的事兒!”“區上批下來要多久?”“就算我雙腳蹬上風火輪兒,估計也要一二十天吧。”
王純清仍然低垂着頭,聽着腦海裡直打轉兒,毅然擡起頭直視着他說:“汪部長,你剛纔的話收回去還來得及。”“哈哈,笑話。我這張吃五穀的嘴雖不是金口,可吐出的每個字兒都是釘對釘鉚對鉚的。”“那好,首先多謝你在公社裡爲我爭取到這個名額。區上這最後一關你敢向我打保票嗎?”汪部長看她一眼沒吭聲,從抽屜裡拿出紙筆嘩嘩嘩地寫了幾行字遞上,王純清接過仔細看後剛剛揣好,汪起身一步跨到面前抱住她,她雙手奮力撐開說:“我還有個附加條件……”“快說。”“我們大隊楊書記的兒子楊大鴻,想必你也認識吧?”“他小子對你咋啦?”“就是他無論對我怎麼樣了,也不關你的事。他這次去當兵,你得向我保證讓他走!”“哈哈哈……這個混小子,還真是豔福不淺。區上的李薇薇也是爲了他去當兵,拿我求辦的事兒來做交換。呃,他同你到底是啥關係?”“他與你不是同類!就算他和我有啥關係又咋啦?難道說只許州官放火,就不許百姓點燈?”“我看你們這些美人兒都瘋了……簡直是天下的頭樁怪事兒!我真不明白,你們怎麼跟在一個一無所有的毛小子屁股後邊忙得團團轉呢?我好歹也不是那些‘穿草鞋的’嘛……”“你別把話題扯遠了,痛快點,你答應我哪個字兒?”“要是我說‘不’字兒呢?”“我寧願剛揣進包裡的那張紙作廢!”汪沉默一下說:“大鴻這小子,憑什麼讓你爲他這樣神魂顛倒的……好,我答應。”“若誰敢背後翻臉做鬼,我王純清反正是爛船往石縫裡撐,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我早領教過了……現在你我總該可以交易了吧?”
王純清低下頭淚水唰唰地流出來,汪武裝部長滾動着座墩兒似地身子,餓狼般地朝她撲過去,肥大血紅的酒糟鼻子,拄在她的臉上胡亂渲泄,口裡喘出濃烈的煙臭味兒中夾雜着腐肉味兒,薰得她直噁心反胃,讓她的精神世界頃刻間變成一片荒漠。
燈滅了,木牀上發出“卡咕卡咕”的揉動聲與隱隱約約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窗外,還下着冰涼冰涼的秋雨。夜色下秋雨中的青龍公社大院,卻顯得多麼的祥和寧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