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裙女的這一番做派,把個女孩給驚呆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問馮楠:“她是……”
馮楠漫不經心地說:“哦,鄰居,不常見面”
女孩嘀咕道:“像是個做小姐的……”
馮楠沒往下答話,拿碗盛了湯,和女孩一起就在廚房把早飯吃了,飯後,趁女孩搶着收拾餐具的時候說:“既然吃了你的飯,我也就跟你說上幾句,沒事兒別跟趙姐和劉哥瞎折騰,他們不是爲你好。”
女孩說:“可是他們看上去都挺熱心啊。”
馮楠說:“那當然了,肯定鼓動你去控告,連控告信都幫你寫好了吧。”
女孩一愣,隨後說:“你怎麼知道?”
馮楠:“你最好告訴我你沒在上頭簽字啊。”
女孩兒低頭不語。
馮楠搖頭說:“看來是簽了,這些人啊,遇到事就希望找個替死鬼幫他們出頭,你今天來也是他們讓你來勸我的吧。”
女孩微微點頭,但很快就說:“嗯,可他們說的挺有道理的,打人不能白打。”
馮楠說:“那昨天城管打你的時候這些人都在哪兒,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事後逞英雄,說大話誰不會呀。”
因爲馮楠一下子就把話給說死了,這個女孩又不是個擅長做說客的,卻又覺得這個目的達不成,回去不好跟趙姐劉哥什麼的交待,於是就跟個小尾巴似的,馮楠走兩步,她就跟一步。
馮楠原打算回房間去收拾點一下,然後趁着這幫子小商小販還沒把事情搞大去城管局把自己的小攤車要回來,這也是昨晚飯桌上龔建光答應了的,但看這情況,還得先把這個女孩打發走了才行,雖說自己是幫了這女孩,但這女孩現在最信任的還是趙姐劉哥一干人,自己現在去城管局取車,難保不被那幫人是人叛徒。
馮楠才走到自己隔間門前,正待去開門,卻見隔了兩間的隔間門忽然打開,那個睡裙女飛也似的跑出來,途中到也沒忘了對着馮楠笑了一下,然後就衝進廁所裡去了。看那樣子,早先出來就是想上廁所的,可聞見馮楠的煎包香,拿了兩個吃就暫時忘了上廁所這事兒,這會兒又給憋醒了。
馮楠當然纔不管睡裙女上不上廁所呢,回房間拿了幾樣每天出門必帶的東西,弄個軍挎裝了,一扭身,因爲隔間太小,女孩又跟的緊,差點就撞上了,馮楠見實在是避不過了,就乾脆直說:“我現在去城管局取我的車,你們要去鬧事別扯上我。”
女孩覺得眼前的這個態度冷冰冰的大男孩和昨天的那個勇猛的傢伙簡直就不是同一個人,也是一時嘴滑就說:“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這麼多人都要支持你,我也支持你,你自己怎麼先下軟蛋了?”
馮楠說:“支持?我可沒看見,咱們說句現實的,開頭城管在街上打你抓我的時候,這些支持在哪裡?我在城管局裡被教育的時候,要是你們大家當時都在城管局門口支持我,我還至於現在這麼鼻青臉腫的嗎?小妹妹,你不懂的,這些小商小販是世界上最狡猾的人了,我被打的鼻青臉腫其實真對不起他們,我最好重傷住院,斷上幾根肋骨什麼,最好能讓他們擡着我在城管局或者城管局門口請願纔好呢,但我的死活真正的,沒人在乎。”
女孩期期艾艾的說:“到也不能這麼說,你也是小商小販呀。”
馮楠:“我也是小商販沒錯,但總之一句話,要鬧,我不攙和,我這就去把我的車取回來,修修補補一下,老老實實的養家餬口就得了。麻煩讓讓。”
他說着排開女孩兒,背了包就往外走,女孩也不知道再怎麼跟他說纔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走掉了。出門時又碰見睡裙女從廁所裡出來,一臉輕鬆的樣子,見着馮楠又是一笑,走過來看見女孩發呆,善意地問了句:“鬧彆扭啦?沒事兒?他人挺好,幾句好話一說就沒事兒了。”看來她是估計錯了兩人的關係。
女孩沒處發氣,又看睡裙女不順眼,就猛然一句:“你誰呀,不要你管!”
睡裙女被她噎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就嘀咕了兩句,繼續回房補覺去了。
馮楠出了住處,步行到汽車站等公交,半小時後就到了城管局,龔建光正等着呢,幾下辦妥了手續,不但小攤車回來了,還賠了五千塊錢,但被要求籤個文書,說明這錢是一次性賠償,以後絕不再以相同的原因找麻煩云云。馮楠毫不猶豫的就簽了字——還有兩天就週末了,周正玲那邊的撫養費已經翻倍了啊。
陪着馮楠辦手續的就是昨天拍了他一板兒磚的傻劉,非常也殷勤,最後非說他喜歡正宗軍品,要拿他的包和馮楠的軍挎換,雖說馮楠的軍挎是正品,但是在也值不了幾個錢,傻劉的包倒是個小牌子貨,據說買成五百多。非要換,攔也攔不住,馮楠覺得這也算是他的一種表達歉意的方式吧,也就換了。
馮楠領回了小攤車,傻劉還專門用皮卡幫着送回來,只是手腕子腫了不敢開車,另外請了個同事開。不過也隱晦地提醒他有人要藉機‘鬧事’,看來傻劉其實也不傻,知道怎麼傳話。
馮楠投桃報李讓傻劉轉告龔建光,他打算休息幾天,去外地玩玩。龔建光是聰明人,應該聽得懂的。
送走了傻劉,馮楠又上樓回到自己住間,髮卡女已經走了,門也關的好好的,馮楠就隨意收拾了幾件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打算出門避避風頭,不過臨走前他想先去拜祭一下母親,畢竟這又要出門幾天了。
馮楠又坐公交車到了公墓,循着小徑一路向上,眼看着能看見母親墓碑的時候,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就不見了,他當時就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爲那個身影像極了他的母親!
難道見鬼了?這大白天的!馮楠揉揉眼睛再看,卻什麼也看不見了。
作爲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馮楠不相信鬼神,最多隻是相信自己起了幻覺,但雖說昨晚捱了一板兒磚,也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傷害,他現在頭腦依舊清醒,不可能出現幻覺,可是那個身影實在是太像他的母親了,這件事一定要弄弄清楚。
馮楠來過公墓多次,對公墓的佈局很瞭解,又是受過特種訓練的軍校學員,因此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如何堵截那個影子,因此也不着急,先到了母親的墓碑那兒,看到墓碑前有祭品,又想:這還有自己祭奠自己的?他笑了一下,敏捷地跳過幾道墓碑,穿過幾條香道,抄到了另一側公墓出口的必經之處,眼瞅着一個看上去不到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繞到這邊來準備下山,正被他堵着了。
這女人果然與母親有九分九的相似,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這個女人看上去比母親年輕的多,健康的多,摩登的多。
被馮楠堵住去路,女人先是一愣,然後四下看看,也情知走不脫,於是就嘆了一聲,就近在公墓香道旁的石凳上坐下了。
馮楠走了上去問道:“你是誰?”
女人擡頭看着馮楠說:“你是小楠吧,我是你的姨娘,你母親的妹妹。你長的可真像他。”
馮楠也說:“你也特別像她。”
馮楠原本只打算去給母親掃掃墓,卻意外的遇到了自己的親姨娘,這也太戲劇性了,因爲在此之前,馮楠並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還有姐妹,他甚至很少聽母親說起過外公外婆。
或許這正是個瞭解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人的機會,於是馮楠就邀請姨娘下山找個地方坐坐,姨娘答應了,但說:既然你已經來了,還是去看看你媽媽吧。
馮楠對於母親,雖然也怨也恨,但只不過是怒其不爭,更多的是同情,而且母親也算是曾經盡力的保護和疼愛她了,作爲人子實在不能要求太多,所以馮楠就由姨娘陪着,先去祭奠了母親,然後才和姨娘一起出了公墓,在近郊找了一家小茶樓,進去坐了。
姨娘要了菊花茶,說菊花可以清心。
馮楠只覺得奇怪,因爲姨娘說話有些怪異,而且即便了進了茶樓,也不願意除去帽子,但這次意外的相逢總不至於就爲了研究姨娘的帽子的。
姨娘輕抿了一口茶,緩緩地說:“我猜你有很多問題吧,比如我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出現,你爲什麼還有我這個姨娘。”
馮楠搖搖頭說:“這些是問題,卻不是我想問的。”
姨娘問:“那你想知道什麼?”
馮楠:“我想知道我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姨娘:“你爲什麼要知道這個?”
馮楠:“他是個混蛋,卻偏偏要裝成了超級正人君子,還有比這個更奇怪的事情嗎?我現在想找他出來,但是要找到一個人必須徹底的瞭解一個人才行,或許上天讓我們相遇就是爲了給我這個機會吧。”
姨娘沉默了很久,最後又發出一聲長嘆說:“其實我也不算真正瞭解你的父親,也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次來給我你母親掃墓也是想了卻一個心願,但是遇到你,也算得上是一種緣分了,我就把一些別的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吧,我想這之後我也就把紅塵的事全都放得下了。”
馮楠說:“不管怎樣,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姨娘看看四周說:“這兒還是不太合適,去我住的酒店吧,到了那裡,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馮楠看看周圍,建議道:“我們開個包間可以嗎?”
姨娘說:“還是回我酒店吧,我有個怪癖,無論到了哪裡,總覺得自己的住處纔是最安全的,其實我也知道,即便是住處其實也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