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在街上,看到孩子們玩着各種遊戲。然後總會淡淡的一笑,就好像兒時的我一般,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卻從不打擾。曾試圖,也想去體會一下。可是發現,這一切,都變了,變得模糊不堪。如今的我動作也不似從前那般靈活,而是顯得笨拙。
人變了,心境亦變了。
有時候,一個人坐在電腦旁,發着呆。
下意識的掛着QQ,反覆聽着同一首歌。
越長大越不喜歡出去了,一天只會宅在家裡,打發着時間,消磨着青春。落日的餘暉,透過窗紗,灑落一地,斑駁了時光,渲染了年華。一封封信箋,載着滿滿的記憶;一張張相片,描述着過往的繁華。
小學時期應該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可以無憂無慮地玩耍,吃着那些路邊五角錢的小零食,或是一角錢兩顆的可樂糖,看着電視機放着各種動畫片,也會因爲贏了一局石頭剪刀布開心上半天。
可我的童年記憶似乎沒有這些,上了小學,我的每個週末就被安排的很滿。上了各種興趣班,提高班,奧數班。每週五晚上回家吃過飯,我就會去老師家學習電子琴,那個時候母親都會揹着電子琴和我一起去老師家,是一對二的教學,每天上課的地方就在她們家樓下的一個小車庫裡。
每個週末也安排的很緊湊,我基本都不會在家裡。
週六上午我去學書法,下午要去學畫畫,週日上午是學英語。另外我的母親要求我每個星期都要給她看一篇作文,還要看些名著,所以週日的下午要不就是在家練琴,練書法,要不就是在寫作,或者做作業,然後給母親看。
我從小喜歡文字,那自從我10歲那年第一次寫了一篇文章發在了《南湖晚報》上,得到了第一筆稿費,稿費雖然不多,但讓我格外有十足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如果說之前每個星期給我母親看的作文是她要求的,那麼之後的每篇隨筆作文亦或是日記我都是自願寫的。
每次寫完一本,我母親會把我的作文本疊放在一起,不到六年的時間,就堆滿了整整一個大箱子,現在還放在我的小臥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在我的成長經歷中,周圍的人給我最多的評價就是多愁善感,倒也不是說我整天的悲天憫人,可能是看的文字多了,似乎,無意之中平添許多的煩惱。當然這也和我的母親有關吧,很大程度上喜歡上語文,喜歡上文字也是受她的影響吧!
不得不提提我的母親,一個小學的語文老師。
我沒有聽過她的課,不知道在上課時的她是什麼樣子,只是我知道我的母親是一個性子很急,而且對我很嚴格的母親。她對任何事情都很認真,可能是因爲她的認真讓我有些害怕她,總覺得她沒有父親的幽默,沒有叔叔的親切,和她的距離感就在無形中增加了。
那時候,每天回到家,做完作業,我的母親會要求將我的作業拿出來,給他們檢查,每次看着母親看我的作業眉頭不由的皺起來,我就緊張得不知所措。母親看我從前的字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看你這個字寫的是什麼呀,橫都不直,豎也歪歪扭扭的!你還學過書法呢!看看你自己寫的字!擦了!重寫!”
然後我會直接坐在母親身旁,她看着我輕輕擦着,然後又一筆一劃的寫。當她看着我擦了寫了好幾次還是這樣,有的時候脾氣一上來也會直接打我的手。
其實我心裡明白,在我的學習方面,母親操的心是最多的,而我的父親放在我學習上的精力就少了好多,不管是跟他下棋還是在批改我的作業,發現我犯錯的時候,他都會說,沒事!還有下次,繼續努力!而他每次幫我檢查完數學作業之後又會去打麻將,記憶中只有一次沒有去。
那一年的數學測驗,我才考了八十幾分,當拿到試卷的那刻,想象着母親看到我這份試卷的樣子,我忽然好害怕,一直不願意去我母親的辦公室,一路的磨磨蹭蹭,多想把試卷藏起來,可是試卷總是要給家長簽字的。
當天中午,趁着大家吃過飯,卻還沒有上課的空檔,我站在了母親辦公室的門口,看到除了我母親還有幾個老師在,我依舊猶豫着,不敢推開那扇門,站了會兒,辦公室裡除了我母親之外的幾個老師應該也是要去吃飯,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打開了門,他們看到我,笑着說:“曉玖來了啊!你媽在裡面呢。我們去吃飯了啊!”我點了點頭:“嗯,老師再見!”
我硬着頭皮慢慢走進了辦公室,我走到母親的面前,母親沒有擡頭,問:“你中午吃過飯了嗎?”
我輕輕說:“嗯,吃過了!”
“那你來幹什麼的?”母親放下手中的筆,問我。
我一般沒有事情是不會去母親辦公室的,她也不讓我一直往她辦公室裡跑。
我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將一張蹂躪得不像樣子的數學試卷遞給了母親。母親翻開試卷,看着那刺目的紅色的分數,什麼也沒有說。
我看着母親看不出表情的臉,靜靜站在一旁,似乎是等待着母親最後的審判,辦公室裡很安靜,安靜地可以很清晰聽到門外女生結伴走過的聲音,還有走廊另一頭嬉鬧的聲音。
等了好長時間,我看着母親發抖的手,幽幽地說:“這次考試……”還沒等我說完,就聽到幾聲“撕拉——撕拉——”,在安靜的辦公室這聲音顯得格外清脆。我看着母親將試卷撕了好幾片,扔在了地上,然後重重打了我一個耳光,大聲地說:“就知道整天嘻嘻哈哈地玩,你還是教師子女,你這樣的成績讓我和你爸臉上有光嗎?!以後這種試卷不要給我看!走!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從來沒有見到這麼生氣的母親,臉頰生生髮疼,嘴裡還充斥着一股血腥味,我知道母親生氣了,什麼也不敢多說,只是慢慢蹲下身,撿起試卷的碎片,默默放進書包。心裡一陣陣泛酸,眼眶也漸漸紅了……
在辦公室裡,在母親的面前,我沒有哭。
不管多疼,我都不習慣在我家人面前流眼淚,可是再回到教室的那一刻,我實在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感覺到嘴裡血腥味越來越濃重,還有一個什麼東西,小沁陪着我走到水池邊吐了出來,很紅的一灘鮮血,其中躺着一顆沾血的牙齒。
一時間小沁嚇到了,馬上跑到辦公室叫了班主任。
班主任過來看到我發紅的臉頰,滿臉的淚水,還有在水池裡的一顆牙,一灘血,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直流着眼淚,不停地搖頭。班主任沒有再追問,只是對我身邊的小沁說:“把她送到她媽媽辦公室吧!”我當時一個勁兒地搖頭,剛想開口,又吐出了好多水,着急地直流眼淚。
可是班主任轉身走了,小沁扶起我,朝着我媽辦公室走去,我一路上不停地說:“不用去了,我們回去吧!”可是,她堅持,就這樣我被半拖半拉地進了辦公室,辦公室裡那些去吃飯的老師都回來了。
我被小沁拖到了我媽的辦公桌前,小沁說了聲:“阿姨,江老師讓我把她送過來。”我媽沒有看我,對着小沁說了聲:“麻煩你了!”然後小沁擔憂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了。而我不敢擡頭看我的母親,只是用餘光看着我母親忙碌的樣子,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這麼靜靜地站着。
當她放下最後一本作業本,語氣不是這麼好的說:“過來!怎麼了?”我慢慢拿出了那顆牙齒,沒有說話,倔強地不去看她。
沉默,很沉默,原以爲她不會說什麼的時候,她站了起來,從抽屜拿出了毛巾,幫我擦着臉,我偷偷瞄了她一眼,雖然她臉色依舊不好,可以很明顯看出,她還在生氣,但是給我擦臉的時候,沒有弄疼我。
下午的課結束了之後,我沒有拖延,立刻去了母親的辦公室,和她一起回家,回到家發現父親已經在家了,我母親生氣地說:“試卷拿出來!讓你爸好好看看!”
我換完了鞋子就把試卷找了出來,遞給了父親,父親看了一眼那些破碎的不像樣的試卷,再擡頭看了看我,說:“沒事!下次一定會考好的!”
母親立刻打斷了父親的話:“下次!還有下次!你一天到晚的打麻將,要麼就是在那個人家裡,看看她的卷子!”父親笑了笑,說:“你看你,考得這麼差,我都不能去打麻將了!好了,過來訂正吧!一會兒幫你簽字。”
我母親說的‘那個人’是我的奶奶,曾經我給了她一個綽號,叫‘老虎奶奶’。
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只是聽母親說,因爲我父母不算是門當戶對的,奶奶一直心有芥蒂,在我沒有出生,也沒有搬家的時候,住在奶奶家,她一直不喜歡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外婆,甚至,我外婆在幫忙打掃房子的時候,奶奶會故意將剛剛弄乾淨的地板踩髒,還有我的母親睡覺的時候,奶奶會大聲罵人,吵得母親睡不好。
我不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不是這樣,我也不想知道,而且奶奶去世已經好久了,這真相也不是那麼重要了,畢竟這是上一代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