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S市天空格外陰沉,本該太陽東昇的早上,昏暗的如同晚上夜幕降臨一般。
偏遠小鎮上,陰雨濛濛,雨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噼啪的拍打在牆壁,街道上。小鎮南區裡的一條街道中,哀樂緩緩響起。
院子外邊掛上了白燈籠,堂屋被改裝成靈堂,院子裡的人都行色匆匆,面露難過,有人時不時相視一眼,到頭來也只是搖頭嘆息,說出一句可憐的話。
千菱兒挺着肚子,面無表情的跪在靈堂一側燒着紙錢,機械一般的動作,彷彿是被設定好的一樣。
昨天晚上,千菱兒還在睡着,突然被一道急促尖銳的聲音驚醒,隨後醫生護士魚貫而入,搶救無效。
千菱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的這一夜,她坐在陪牀上,就那麼呆愣的看着機器上的一條直線一眨不眨,記憶裡,媽媽死的時候,也是這樣,就那麼突然的變成直線。
“菱兒丫頭,你快先起來,王婆好命,臨死還認了你這麼個幹孫女,有個給她送終的。”
聽到聲音,千菱兒茫然擡頭,見是隔壁的三嬸,扯扯嘴角應道:“我還不累。”
“你呀,大人不累,可孩子受不住啊,你看你臉色白的,趕緊跟嬸子去屋裡歇會兒。”那婦人爲難的看着千菱兒,都跪了一早上了,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千菱兒被婦人攙扶起來,不容拒絕的將人帶進了屋裡。
屋外,留下的幾個鄰居,看着千菱兒的背影,紛紛搖頭。
“這丫頭是個好的,王婆苦了一輩子,誰成想臨死前還能享享福氣啊。”
“誰說不是呢,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王婆二十幾歲就守寡了,養大了兒子一走二三十年,唉……”
“行了,人都走了還說這些幹嘛,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不提也罷。不過我剛進來的時候,瞧見王家兩兄弟躲在外邊,鬼鬼祟祟的朝裡邊看。”
進來的中年男人打斷了幾個婦人的話,皺着眉頭朝外邊指了指,又說道:“也不知道他們過來幹嘛,要不要問問菱丫頭?”
“哼……問啥啊,那倆混賬東西要是敢進來鬧騰,看老孃不撕了他們。”
然而,有些人看不慣那王家兄弟,但畢竟死的是他們的親姑姑,也是有些人看不過去,忍不住說道幾句。
“我看還是把他倆叫進來,兒子不在,有倆侄子能摔盆送終也成啊,總好過讓一個大肚子的 小丫頭做這些好,畢竟是外人。”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閉上了嘴。即使有幾個心裡不服氣的,也不敢再說什麼,說到底,還是親疏遠近的關係,在很多街坊眼裡,千菱兒再怎麼孝順,那都是個外人,當不得真。
外邊的討論聲音不小,千菱兒聽得清楚,面色卻絲毫不在意。她做到如此,爲的是那一份溫情,一份救贖。
她不在意別人的想法,不代表別人不在意,陪着她的鄰居三嬸性子潑辣,聽到外面的話,當即就不樂意了。
“你們這是啥話,那王老太死前可都是菱丫頭照顧的,就王家那倆混賬東西,昨兒還跑到醫院去鬧事了,夜裡王老太就不行了,指不定是他們給氣的呢。”
三嬸的一句話,鎮住了所有人,沒人再提讓王家兄弟進來,也沒人在說千菱兒是外人的話,小鎮的習俗,停靈七天,兒女守靈七天。
因爲沒有後人,奶奶的喪事沒有按照規矩來,只兩天,就下葬了。
墓地裡,千菱兒費力的扶着肚子跪下來,看着墓碑上笑眯着眼,慈祥的奶奶,心頭的難過消散了不少。
“奶奶,明天我就要離開小鎮了,這一個多月,感謝你的照顧和關懷。”千菱兒眼眶泛紅,說道這裡彎脣笑了起來,“奶奶,你走的太匆忙,讓我有些錯不及防,沒了你,又少了一個關懷我的人。”
你可知 ,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幾個是真心對待我的了。
千菱兒離開了,在將奶奶的房屋和所剩不多的財產交給王家兄弟後,不顧鄰居的挽留,拎着爲數不多的行禮,坐上了離開小鎮的汽車。
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哪裡能有她的容身之地。購買車票的時候,她選擇的是汽車的終點,一座離這個小鎮兩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小鎮。
之所以做出這個選擇,也不過是在車站裡,聽到有人提起了那座以古文化著稱的古鎮。
三個半小時,千菱兒面色蒼白的走出車站,看着眼前寧靜古樸的街道,她微微揚起脣角,微涼的秋風拂過,帶走了坐車的疲憊。
她想,自己的選擇或許是正確的,這座古鎮給她的感覺便是安心,沒有大城市的快節奏,也沒有其他小鎮裡的繁鬧。
它就像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能夠撫平她所有的負面情緒,只留安心。
“小姐,是來旅遊的嗎?要不要坐車,鎮上哪裡都去得。還有住宿的地方,我知道哪裡便宜又舒適。”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千菱兒回過神來,只見她的身前停着一輛出租車,司機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千菱兒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眼神中多了幾分防備,搖頭拒絕道:“不需要,謝謝。”
那司機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客人,忙擺手道:“你不用怕,我又不是壞人。這車站周圍都知道我在這片拉了十多年的客了,你可以隨便打聽。”
說着,那男人伸出胳膊朝車站門口的保安打了招呼,兩人笑着打趣了幾句。
“看到了吧,這片就沒人不認識我的,這下你該放心了吧。”這位司機有些執着於好人壞人的定爲,他到沒有非得拉千菱兒這位客人,但卻不想被人誤會。
千菱兒褪去了防備,她看的出這司機是真的熟悉這裡,想着天色已晚,是得找個住宿的地方,便說了聲抱歉,進到車裡。
“小姐,你是要去哪裡,還是找個住的地方?”
“找個普通的酒店就好。”千菱兒看着車窗外,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