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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卑鄙!!”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卑鄙?”她微微側了側腦袋,似乎這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話一樣。

她拾起落在椅子上的外套,慢慢朝這邊走,然後站定,冷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我一愣,隨即想起昨晚的事來,登時如芒在背,莫非她已經洞悉了一切?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愛依青,是嗎?”我扭過頭去,看着她。

“是的!”她毫不猶豫,甚至不惜帶上毀滅意味。

“那爲什麼要傷害她?”我恨恨地問,雙眼幾欲噴火。

“你管得着嗎?”她擦肩而過,依舊冷笑。

“你……”我從不認爲自己是容易動怒的人,可現在,卻氣得近乎發瘋,我想我已經失去了理智,居然不假思索就楸住了她,那時候,我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理所當然地揚起手,重複着被電視劇演繹過無數次的動作,她卻一點兒也不着急,目光慢慢往門外瞄去……

“曉寒,放開她。”那聲音沉穩得異常,是陳依青,她折了回來。

我鬆開手,回頭。 她就站在那裡,依舊西裝革履,乾爽而利落,似乎先前所看到的不過是幻覺而已,很難相信,世界上還有人如此善於隱藏,不過,也該到了盡頭……

我朝後面望了望,沒有何洛水。

“放開她。”她重複了一次,這下終於感受到那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所隱藏的憤怒了,她在極力壓抑着,卻又無可避免地散發出強烈的壓抑來,窒息得嚇人。

“我沒想過會是你!”她盯着Ketty,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爲什麼不能是我?”Ketty反問,與面對我時的從容相比,她有些緊張。

“啪!”陳依青竟一反常態地摑了個耳光過去,然後指了指我,衝她冷冷地笑:“知道爲什麼要叫住她嗎?因爲這是我的事,不需要別人代勞!”——終於爆發了,這時候的她,簡直就像一頭憤怒的獵豹,流露着悽美而致命的張狂。

“你!”Ketty瞪圓了眼,她也不相信那個向來溫和的陳依青會打人,她咬咬牙,手跟着狠狠地抽過去,然而還沒來得及落下,就在半空中給抓住了。

兩個人僵硬地站着,時間過得很慢……

“你走!從此我們兩不相欠!”她放開了她,卻冷漠異常。

“……我恨你!!”Ketty聲嘶力竭地喊,奪門而出。

我呆呆站着,儘管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可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繞過我,重重坐到椅子上,一聲不吭,只愣愣看着電腦出神。儘管平時的她習慣沉默,但這樣茫然的神態,卻從未見過……忽然間心猛地痛了起來,這個變故給她帶來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四年多以前,爺爺給了我一個選擇……”良久,她終於開了口,有種苦澀的味道。

我把門輕輕關上,坐下,除了傾聽,什麼忙也幫不上……

“他說,我要麼立即拿走光盤,永遠不踏足中國,要麼……留下光盤,把精力全放到Stewart上,而三年後,他將不再限制我的自由……”她慢慢轉着檯面上的光盤,又是恨又是無奈,她看了我一眼,繼續說下去:“我選了後者……我以爲,三年的時間一定可以把洛水忘掉,可惜事實並非如此,最後,我還是回來了,回到她的身邊……”她笑了,自嘲卻又忍不住流露出嚮往的神情,她對洛水的愛,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要深得多。

“看到這裡的職員了嗎?她們都是爺爺親自挑選的……”她走到窗邊,撥開百葉窗面無表情地朝下望去:“換句話說,她們當中任何一個都可能是爺爺安插的耳目,雖說表面上認同了,可裡卻始終沒有變……或許……他還認爲,與其愛別人,還不如愛一個他可以掌控的……”

我捂着嘴,儘量不讓自己發出異常的聲音,她看似灑脫,其實所揹負的卻最沉重,難怪她總將自己掩飾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對人既不接受也不拒絕,原來如此……

“Ketty就是你爺爺派來監視你的?”我終於問了第一個問題。

“不全是……”她依舊望着外面,目光飄忽不定。

“她對你……”我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她轉過身來,倚着旁邊的燈柱,臉上半明半滅:“如果肖然和洛水不出現,也許我會接受她的愛……”她緩緩坐了下去,顯得很無助:“兩個月前,爺爺的心臟病復發了,要動一次大手術,他想見我,我知道,他是要把光盤還給我,哪怕再荒唐,我都是他唯一的孫女……但是我無法離開,你知道的……”

那時候,她正爲買地的事奔波勞碌着……她忠實地履行了自己許下的諾言,的的確確全身心地投入了家族事業裡,也正因爲這樣,Ketty纔有機可趁的……

我走過去,很想給她一個肩膀靠靠,她也該累了……可是,她真正需要的,是何洛水……

“洛水呢?她就這樣丟下你跑了?”我有些生氣,能有一個人這樣義無返顧地愛着自己,是多麼奢侈的事情啊……

“……我不知道……”她把頭埋進膝蓋裡,第一次毫無掩飾地將疲態流露在外:“真想不到,Ketty居然出賣了我……呵,洛水不會原諒我的……”

這還是那個冷靜的陳依青嗎?……

脫下堅硬外殼的她,真的好柔弱,柔弱得令人忍不住就想保護她……

我握了握她的手,篤定地說:“等着,我把洛水找回來!”

她緊緊縮着身子,不說話……

“你爲什麼要拍下那張光盤?”臨走前,我轉過身去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她身子震了震,隔了好久好久,才聽到一把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講:“……那個時候,我不願承認愛上她的事實……我以爲,這樣就可以斷了所有的一切,可惜還是錯了……”

“……”好倔強的人,我默默地想,“你好好休息,別走開……”望了她一眼,我輕輕帶上了門,經過秘書檯時,順帶交代了一下,她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呼……”走出門口,我重重吐了一口氣,若換了平時,陳依青不會那樣和我說話,更不會說那麼多,也許,她把我當成了何洛水……

何洛水,你究竟在哪兒?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陳依青嗎?

我匆匆趕去她們的公寓,空無一人;我跑回學校寢室,依舊不見人影;我到影樓裡找,卻沒有一個人見過她……

不知不覺間,我又踱到了歌劇院的外頭,心煩意亂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想到這裡,想到肖然,原來,當心裡惦記着一個人的時候,感覺是這樣地微妙……

我悶悶走進去,默默想着怎麼對肖然開口,很快就到了樓下,一擡頭,卻發現肖然就站在昏黃路燈下,在她對面,還有一個人……

何洛水……

不由自主地,我加快了腳步,心裡像揣了幾隻兔子似的砰砰亂跳……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你要跑來找肖然?你知道陳依青現在是多麼地需要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依青不那麼堅強,不那麼冷靜,像曉寒多一點,那麼她受到的傷害,也許就不那麼大了。可是,陳依青就是陳依青,徐曉寒也還是那個徐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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