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在這具暗金色的棺槨身上添加“巨大”這個標籤,是因爲它的體積實在超乎想象!
估摸着往其中能塞六七具正常大小的棺身,也並不在話下。
兩人馱着巨大暗金棺,只能橫橫撇在銀船正中央。
開始行船,他們需要先將這具棺槨運至岸邊。
黑臉大漢陳伊,已經開始嘗試着跟那個怪人交流,不過情況並不算好。
“嗬嗬……”
這個人因爲長期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中,不僅五官開始變異,而且交流能力都因此退化,甚至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大多數的時候,只是貪婪地呼吸着空氣,神情時而茫然,時而又似乎憶起什麼痛苦之事變得猙獰……
據陳伊身邊的人介紹:
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當時的探測員之一。
當時挑選人員時,因爲考慮到破碎空間當中的環境。
所以異能力者中至少需要擁有“御水”、“空間領域控制”這些基本要素。
只是他們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顯然仍是輕視了那片禁忌之地的可怕。當年派遣進入破碎空間的人,如今全部銷聲匿跡,而這個人能夠支撐到現在,恐怕本身也是個奇蹟!
“回……回來……”
“完成……”
最終在這個渾渾噩噩的怪人口中,依稀間能夠聽到幾個很模糊地字眼。
怪人強撐着斷斷續續的思緒表達着內心話語,往往還要艱難到緊緊攥着拳頭。他已經沒有了指甲,甚至整個手呈現爲一種變了形的畸形狀。
“不要着急,回來了就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陳伊蹲在怪人身旁,沉凝着臉色,最終只能勸慰一句。“你的事情,我會如實上報,爭取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話雖是這麼說。
但是看着眼前這道身影茫然落魄的模樣,陳伊這個一直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性格,也禁不住嘆了一口氣。
看到此處,秦白也是將目光收回。
他擡頭仰望着眼前這具巨大暗金色棺槨,心頭充滿了疑惑。
事情已經發生,那麼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解決?
這具巨大的棺身,究竟曾用作何種用途?
這一點所有人都不知情。
同樣還有那片禁忌之地中的具體情形?
即便曾走進去的人,其實也只有一個很模糊的答案。
就像歷史上的一個問題:
對星球中這顆蔚藍色的星球而言,曾有人類自稱是它的主人。那麼身爲主人的自己,是否真正瞭解過這顆星球?
當時除了段子手之外,很多人被問的啞口無言。
不過有人也曾給出過答案:
(這個問題本身就是錯誤的,因爲人類從未真正成爲這顆星球的主人。)
有人曾趟過沙漠,當所有人祝賀她征服了這片沙漠時。那個人卻說其實自己更感謝這片沙漠,能夠有機會讓自己明白這生命中平凡中的不凡。
於一顆星球而言,人類都只不過是歷史中的探索者。
更何況於遙遙無盡的宇宙……
“鐺!叮叮叮!”
銀船在距離荒落谷岸邊近十幾米處停下。
海風中響起清脆的風鈴聲。
再次上岸的時候,就由陳伊他們一行人負責將暗金巨棺擡走。
“啊嘶!周牧風人呢?”
不過落身在岸邊之後,秦白頓時感覺有點頭疼了。
之前說好在這裡默默等待的‘技術人員’周牧風,這會居然直接不見了身影。“這個人怎麼就不看看場合呢?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雖然周牧風這個人也有點真實力。
而且這一趟過來的路上都是規規矩矩的……但是自己真不該大意的!
這個人可是繼承了二哈屬性的周牧風啊!
“真特麼無語了!”
秦白看了眼不遠處,正一臉躊躇思考問題的陳伊,不好意思說自己這邊又丟了一個人。“算了,暫時權當他就沒來過吧……”
將注意力收回。
再看向謝成峰時,就看到對方正附在那具暗金色的巨棺身上仔細勘察。
旁邊還有幾個人正在互相商談。
“這種大事講道理應該先上報!如果出了事情,你們幾個人能擔得起責任嗎?”
“一具棺槨而已,都這麼多年了,咱兄弟幾個啥玩意沒見識過!”
“這件事還是先聽聽老伊的意思吧……他現在身上還牽扯着老董的事情,如果上報後這一片區域直接禁嚴,那不是害死他們幾個人了嗎?那何老頭估摸着也要倒黴。”
“事情有點麻煩,還是先看看老伊怎麼決定吧。”
正如他們所商量的。
陳伊黑着一張臉,內心很痛苦。
他一直未曾打開暗金色巨棺,而且沒有直接上岸後就將此地的消息上報,其主要原因:就是因爲現在的情況太複雜了!
曾經的探查者從禁忌之地出來,還帶出來這樣一件物品……
這種事在暗世界的內城防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事了。
但是如果將此事上報,那麼此地必然會開始禁嚴。
那麼董小瑞帶過來的這些人怎麼辦?
如果查出來了,他自己又怎麼辦?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及時上報,是否會對不起那個曾經在禁忌之地苦熬多年的戰友?
陳伊又瞥了眼將自己蜷起來,已然安然睡着的怪人,臉上的掙扎之色更甚。
……
“看了這麼久。”
秦白繞回去後,走至謝成峰身邊詢問了一句。“有什麼發現嗎?”
“我不知道……”
謝成峰搖搖頭,他一直以爲自己在想通這件事之後,心境已經足夠堅定。
但是當事情真正開始,尋遍那一片低窪地都是一無所獲時,他的內心也跟着動搖了:父親是否真的進入了那片禁忌之地?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找到?在他看到那個形貌有些滲人的怪人時,似乎到那一刻時,心中得失之間,他反而將自己身上的名譽看的沒那麼重要了。
“放寬心,還有機會的。”
秦白不太會規勸人,只是拍了拍謝成峰的肩膀,而後默默眯着眼打量了起遠方的海色海浪。
好不容易來這裡一趟,他當然不會選擇就這麼放棄。“還是得跟陳伊好好交流一下,不然偷偷摸摸的再去一趟恐怕不太好。”
正當秦白心中默默琢磨時,遠處傳來呼喊聲。
“秦兄弟。”
黑臉大漢向他招了招手。“有點事跟你商量一下。”
兩人走至旁側。
“這具棺、這個人,你也都看到了……”
陳伊示意着不遠處的暗金棺槨,以及那個好不容易精神鬆懈下來,陷入沉睡的人。“我這幾天,需要儘快將這件事上報的。”
“底下的情況你其實也都看過了:並沒有謝函的痕跡,再留下來恐怕也沒什麼用處。”
陳伊好不容易分成幾句話,將方纔心中思考過後的結果說出口,心中都爲之輕鬆不少。“我個人很感謝你這次能夠幫忙完成這件事,只是……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也希望你能體諒一下我的工作?”
氣氛莫名沉悶起來。
突然間出了這茬子事情,對方這話中語氣顯然是想要下逐客令了。
童話一向很美好,但是現實其實很骨感。
“你最晚能拖到何時申報此事?”
現在是最後的爭取時間,秦白知道自己絕不可以退讓。“三天可以嗎?”
“我之前已經說過了,那是禁忌之地!”
陳伊徐徐搖頭,態度卻很堅決。“你這次能夠從其中活着出來,已經算是萬幸。如果……我是說如果,那時候你、我、老董、甚至何老這一大幫人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如果我現在有足夠保命的機會呢?”
秦白也同樣絲毫不退讓。“我是能夠闖過龍門關的人,而且之前在那個破碎的空間甬道中你也看到了,我在其中擁有視野,生存下來的機率更高。”
“更何況,謝成峰、謝函他們已經揹負了叛逃者這個罪名這麼多年,我想你身爲謝函的舊部,想必也更清楚這三個字背後的意思!”見對方頻頻看向那個怪人,秦白又是順便打起了感情牌。“難道你想要讓自己曾經的信仰,一直揹負這一片黑點嗎?”
被勾起對往事的回憶,陳伊的手掌都開始微微顫抖。“可是現在不會有結果了……”
“那是因爲我沒來!”
陳伊再次沉默下來。
對於謝函這個人的記憶,是兩個極端:
曾經是這個人帶着他們站在榮耀之巔,但凡走過之處,往往皆是讚揚與嘉獎的話語。
即便是老對手趙家的人,心中不服也不敢嘴上說出來。
只是在那一次失誤之後,神像倒塌,神話破滅,這彷彿是場瘟疫,人人恨不得跟謝函撇清干係。那是他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的噩夢根源……
回憶帶着尖銳痛感,
他曾經告訴自己:謝函曾經帶給自己榮耀,卻也帶給自己無盡的災難。
那個人現如今已經不在人世,自己今後跟他只是陌路人的關係……
但是,他真能遺忘那個人嗎?
如果真能遺忘,又爲何答應董小瑞的要求?
又如何會出現今天這一幕?
“三天。”
冰冷潮溼的風將這個沉思中的人喚醒過來。
陳伊幾乎是咬着牙關。“我至多能再堅持三天的時間,不過,我需要跟你一塊進去。”
至此,秦白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多謝。”
“我去!我的天啊!這可是個好東西吶!”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讓我摸一摸,哎!這個質感哎呀嘖嘖……”
語氣中調皮中帶着幾分囂張。
“周牧風!”
秦白往那邊輕喝一聲,而後也是招了招手。“過來。”
“幹哈?”
那邊正琢磨縱躍觀察巨棺的身影一頓,回頭間確認過眼神:是即將要捱揍的眼神……
頗爲遺憾的又敲了敲棺身後,周牧風惦着臉快步跑過來。“來了,這就來了。”
“不好意思,伊哥我有點事先跟他說幾句。”
秦白歉意的向一旁黑臉大漢笑笑,然後迎向已經興奮不起來的周牧風。“你跑的挺歡啊……”
“我是有原因的!”
“真的!哎!把你沙包大的拳頭先收起來……冷靜點,冷靜點!”
周牧風將秦白伸出來的拳頭攤平,然後笑嘻嘻的從口袋裡,摸出來兩個用塑料袋包裹的紙包。“忙了一趟餓了吧?來兩個新鮮出爐的肉夾饃嚐嚐。”
秦白髮現這餅子放在手中的時候,居然還真是燙的!
有點詫異的一擡頭。“這東西哪來的?”
“其實這位董城主人倒是也還不錯哈!”
周牧風砸吧了兩下嘴巴,看樣子還在回味。“你們走後好一陣子,我在這邊將這什麼谷的數據都記載下來後,就有人過來給我送飯了。我說這大冷天,外面吃東西不好,所以還是直接跟着他回去吃就好……這不是,我還怕你們餓了,專門給帶了六個餅子回來呢!”
“……”
秦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傢伙了。
“轟!”的一聲巨響。
“秦兄弟,快過來!”
不過就在這時候,身處在暗金色巨棺畔的陳伊卻又招呼了一聲。“這邊有情況!”
眼神往那邊掃了一眼,卻是看到剛纔昏睡過去的怪人居然又一次清醒過來,而且是突然間起身將那具暗金色的棺槨推到在地。
事情發生的太快,旁邊的幾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等秦白趕回去的時,看着在棺內的東西一時間也是愣住了。
這具巨大的暗金色棺內,居然皆是滿滿當當的墨色骸骨。只是色澤不對,骨頭看上去都是正常人大小……
“滴滴,滴滴!”
身後的周牧風身上,響起一陣警報聲。
“咦!這裡邊有通訊設備?”
周牧風從腰間拿出一個不斷閃爍燈光的儀器,再次向那對骸骨靠近過去。“信號很微弱,很是真的存在!”
不過很遺憾,滿心憧憬的周牧風被人攔在棺前。
最終還是那個怪人從骸骨中翻出個小小的金屬球狀物體。
“這是我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封信。”
沙啞而沉穩的聲音自金屬球中傳來。
其實更準確的來說,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段錄存下來的話。
“我始終相信……即使困難,事情也終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