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興現在在中心醫院,因爲精神狀況不好,又因爲身份特殊,會轉入圳陽市國立光明優撫醫院,而艾嘉的骨灰安葬地則在皇山新公墓,緊鄰以前的第一火葬場,至於那間實驗室,早就交還給學校了,有線索也早就毀掉了。
姬軻峰在本子上一一記錄好,唐術刑又問:“那藥方的來源呢?”
由雪英看着姬軻峰的本子,唐術刑拿過本子,指着自己的腦子說:“我用腦子記,不記錄在案,請放心。”
“艾嘉。”由雪英終於開口說了,“是艾嘉拿來的,至於從什麼渠道,我只聽曲文興說過,是從一個早年的赤腳醫生那得到的,這個醫生以前很出名,用偏方治病,人大概住在皇山新公墓附近叫地冥的村子,我記得是這樣的,詳細的我並不清楚。”
“他叫什麼名字?”姬軻峰問。
由雪英搖搖頭:“這個不知道,艾嘉和老曲都沒有說過,我知道的都告訴給你們了,不過有些問題還請你們一定保密,張大江的身份相信你們也清楚,這件事傳出去之後,不管是對曲家還是張家都是醜聞。”
說着,由雪英竟然作勢要跪下來,唐術刑趕緊一把攙扶着她,同時遞了眼色給姬軻峰,示意可以走了。
唐術刑攙扶起由雪英,接着與姬軻峰同由雪英告別,轉身出門,再次道謝後離開。由雪英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兩人離開,又慢慢關上門,緊接着來到陽臺探出身子,看着兩人離去,這才翻身回屋,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離開教授樓,回到警車內,姬軻峰正要開口說話,唐術刑制止他道:“接下來的所有事情,我和你都不能分開,必須一起調查,時間再緊也無所謂,這個案子有古怪,而且是越來越古怪,按理說這種案子交給刑警來處理,幾天時間就能調查得清清楚楚,但是詹天涯沒有讓刑警插手,說明必定與八方、藥金有關係,有些事情見不得光。”
唐術刑一口氣說完,姬軻峰點頭,原本他就是擔心時間不夠,決定自己和唐術刑分頭行動,畢竟要調查的地方有三個。
“那個艾嘉死了,你不覺得怪嗎?”姬軻峰發動汽車後問。
“當然怪了,竟然是自殺,而且我們去派出所調查是不可能的,去了就穿幫,要是小事他們不一定詢問上面,但要問的是案情,派出所必定會覈實我們的身份。”唐術刑點頭道,“所以咱們只能去調查火葬場和墓地,但這些都要放在之後去辦,眼下去精神病醫院找曲文興,這個老傢伙不可能真瘋了,你想想,他身後要是沒有人,怎麼可能在課堂上下毒?而且還是一氧化碳這麼普通的東西!”
一輛警車此時停在了唐術刑、姬軻峰所乘坐警車的側面,來得十分突然,車上下來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察,用懷疑的目光看着他們,隨後上來搭訕聊着家常,唐術刑和姬軻峰從容應對,隨即警察又問他們要證件,兩人遲疑了一下,都把證件遞了出去,同時尋思着要是穿幫馬上開車走人,沒有想到警察詢問總檯之後,總檯的答覆是證件沒有問題,兩人的確是來自省刑警大隊的刑警。
證件竟然是真的!?兩人都很驚訝,查看的警察也消除了疑惑,轉身要走,但唐術刑立即叫住他問:“哥們,你們怎麼會來查證件?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實不相瞞,上面說最近有人冒充警察,讓我們看見生面孔就查證件,不好意思啊,都是爲了工作。”那警察說完便上車開車走人。
“詹天涯。”等警察走之後,唐術刑坐在車內摸着嘴脣道,“肯定是他,他故意讓人查的。”
“我明白了。”姬軻峰也點頭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我們這個警察的身份暫時不會穿幫,他給我們的證件是真的,這傢伙真是神通廣大,黑得都能洗白。”
“那就好辦了!”唐術刑笑了,“只要身份是真的,那咱們可以去派出所了,不,先去精神病醫院,派出所晚上再去,那時候方便些,而且正好查明白了再上火葬場和墓地,多刺激啊?對了,你知道嗎?以前在圳陽市有羣開不起房的學生竟然跑到墓地去野戰,哇,真的很刺激,而且呢聽說還死過一個女孩兒,因爲太緊張嘛,所以……”說到這的時候,唐術刑看到姬軻峰瞪着他,趕緊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隨後捂嘴指着前面,表示:走吧,我不說了。
圳陽市國立光明優撫醫院,以前也叫第三人民醫院,也就是精神病院。圳陽市的人通常罵人都喜歡說:**從第三醫院出來的?
這家醫院有着悠久的歷史,聽說解放前就是類似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這種地方,屬於國民政府的機構,關押了很大一批不能殺又必須得關着的政治犯,直接“診斷”說對方整天胡言亂語絕對精神病,一腳就踹進去。聽說早年這家醫院的舊病房裡全是指甲印。
“第三醫院的舊病房樓,完全譜寫着舊社會血與淚的悲曲,多少革命先輩被冤死在那個地方,等會兒我要去獻花,你去嗎?”快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唐術刑那張嘴再也閒不住了,開始噼裡啪啦說着,還用帶着淚花的眼睛看着姬軻峰。
“獻菊花啊?”姬軻峰把車停在路邊,戴好帽子,“我覺得你是不是回到你的家,覺得十分高興啊?”姬軻峰指着精神病院的大門。
“那我買點水果行了吧?雙手空空去看曲文興不太好吧?”唐術刑開車門下車。
姬軻峰也下去,站在另外一邊道:“活祖宗,他關進去不到一天呢!咱們說不定比他媳婦兒來得還早,趕緊吧,買什麼水果啊!”
“我買個榴蓮吧。”唐術刑朝前走去,“他要是不說,還可以用榴蓮來砸死他,要不買香蕉吧?他不是有那種嗜好嗎!”
姬軻峰站在那看着唐術刑,唐術刑立即裝作什麼都沒說,徑直朝醫院走去。
進了醫院大門,兩人出示了證件,又去辦公室問了曲文興在什麼地方,緊接着一個醫生領着他們去了甲院。所謂甲院是醫院內比較高級的精神病人所住的場所,那裡基本上都是什麼幹部啊,大商人啊得了病統一居住的地方,因爲費用高,所以生活條件比其他的院區要好幾倍,而且都是用國外最先進的精神病療法,能不服藥就不服藥,畢竟藥物都有依賴性。
那個胖乎乎,體型如豬的醫生帶着他們走進院子,再示意警衛把門關死,接着指着花園中一棵樹下坐着的那個正在翻書,一臉慈祥,完全看不出來是個變態的老頭兒說:“那呢,那就是曲教授,警察同志,那我先去忙了,你們有事再叫我。”
兩人點頭,胖醫生離開,離開時叮囑警衛要密切關注,保護兩名警察同志的安全!
“保護我們的安全?”姬軻峰愣了下,低聲問唐術刑,“他什麼意思啊?這羣病人會打我們?”
唐術刑搖頭,表示不解。兩人剛朝前走了不久,從旁邊花叢中就衝出來一個披着白色牀單的中年人,手中抓着一卷衛生紙,上前就撲倒在兩人腳前,抱着姬軻峰的大腿就哭喊道:“皇上冤枉啊!民女冤枉啊!我有冤啊!皇上明察秋毫,日理萬機,給個準信啊!”
姬軻峰傻了,剛進來就遇到個精神病,此時那警衛立即上前,唐術刑卻一擡手道:“下跪何人啊?怎麼抱着皇后的腿,成何體統!還不快快鬆開!”說完,唐術刑又立即低聲對姬軻峰說,“雞爺,病人很可憐,要給予關懷和愛護。”
關懷和愛護行啊!但你爲什麼說我是皇后?姬軻峰看着唐術刑。
“啊!民女該死!”那精神病又一把抱住唐術刑的腿,這次像狗發春一樣抱着腿蠕動着,還帶着一臉無辜的表情看着他。
唐術刑嚥了口唾沫,看向遠處的曲文興,把他的手使勁掰開,然後幫助他再次抱着姬軻峰的腿,摸着他的後背,像摸一條狗一樣,輕聲道:“民女啊,你有冤情就告訴給皇后吧,皇上要去日理萬機了,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慈母手中線,千里姻緣一線牽!”
說完唐術刑直奔曲文興而去,到了曲文興跟前,明顯發現曲文興有吃驚的表情,但立即又消失了,裝作一本正經在那看書,還故意把書翻過來看。
唐術刑坐在曲文興旁邊,也不說話,只是看着對面那些嬉笑打鬧的病人,許久忽然道:“團座,我們頂不住了,共軍已經打進來了。”
曲文興明顯愣了下,但繼續裝作看書的模樣。唐術刑則突然一把將曲文興抱住道:“團座!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我也要去臺灣啊!”
曲文興被唐術刑抱住,依然拿着書,渾身僵硬,正在尋思該幹嘛的時候,突然聽到唐術刑口中模擬着電話鈴聲的聲音。
唐術刑鬆開曲文興,把帽子取下來整理了下那一頭完全不需要整理的板寸髮型,口中繼續模擬着電話鈴聲:“鈴鈴鈴——”
曲文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唐術刑,彷彿他纔是正常人,唐術刑則是個純精神病。
許久,唐術刑一直在模擬着電話鈴聲,隨後朝着曲文興一揚頭,問:“哎,你電話響了,怎麼不接啊?怕你老公知道咱們的事兒啊?我不會說話的,真的,接吧,麼麼噠。”
曲文興把頭慢慢轉過去,看着自己正對面,慢慢舉起書來繼續裝看。
唐術刑靠近曲文興,裝作從他屁股後面拿東西,隨後抓起了片葉子,放在自己耳朵旁邊,慢慢道:“是,沒錯,我們在一起,我們就在一起了,怎麼了?你不就是嫉妒我和你老公嗎?對呀!不就是做了那藥之後,你老公找我試藥,然後把你送給張大江了嗎?那又怎樣?啊?你要殺死我?來呀!我洗乾淨屁股了!”
曲文興此時臉色都變了,唐術刑又把葉子拿開,貼到曲文興的耳邊道:“你媳婦兒找你。”
曲文興知道現在不應付不行了,只得裝作打電話的樣子在那“啊”的應付着,不一會兒把葉子拿下來,還給唐術刑說:“事情解決了,沒事了。”
“你這個電話好啊!”唐術刑不接他的話,仔細翻看着那片葉子,“真的是高端洋氣上檔次!在哪兒買的?水貨還是行貨啊?國行還是港行啊?”
“國行!”曲文興快被折騰得真瘋了。
“怎麼充電?”唐術刑一本正經問,又看向遠處,朝姬軻峰點點頭。
這一邊,姬軻峰和那個精神病坐在椅子上,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而那精神病趴在他大腿上,流着淚說:“娘娘,自從我去了敬事房之後,我已經有些時日沒有給娘娘請過安了,小的着實是惦記娘娘,還有娘娘肚子裡的龍胎。”
“噢……”姬軻峰應了一聲,數次都想下手一掌把那精神病給劈暈了。
“曲教授啊!別裝了,你這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精神病,而且吧,這裡的人我敢打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正常人,都在裝呢。”唐術刑變了一副表情,低聲道,“別以爲犯了事裝精神病就可以逃得了,在這時間呆長了,正常人都得變成真的精神病,你還活着,表示你對那個人還有用,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保你平安無事,否則的話,明天我就想辦法把你轉到其他醫院去,和真正的精神病關一起。”
“你……”曲文興正要說話,唐術刑又慢慢轉過頭來,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着他。
“官人,你餓嗎?我下面給你吃?”唐術刑挑着眉毛說,“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曲文興把手中的書都捏緊了,想說什麼話堵在嗓子眼裡面說不出來。
“你老婆已經把事情全部告訴給我了,但我們沒有把事情曝光,只是想查清楚後面那個人,只要查清楚,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牢底坐穿。”唐術刑一本正經看着曲文興,“不是,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曲文興終於把書放下來,低聲道:“你到底是誰?你要做什麼?我都來這裡了,你還不肯放過我?”
“曲教授,在課堂上下毒的是誰?”唐術刑正經問。
“是我。”曲文興立即回答,“是我下的,只有我可以接近那教室。”
“噢。”唐術刑點頭,“那你下毒爲什麼呢?千萬別說是自殺,你昏迷前故意來到我跟前,想必認識我吧?”唐術刑說着,乾脆走到曲文興跟前蹲了下來,指着自己的臉說,“別裝,好好看着我這張臉,說謊話會陽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