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大樓,姬軻峰擡眼就看到那一座座修建在山坡上面的老舊房屋,看起來和重慶差不多,有點山城的模樣,只不過更像是解放前的重慶,幾乎看不到新建築,四周都林立着電線杆,還有其他一些裸露在外面的電線、網線,甚至是自家購買的那種用於看電視的衛星接收器。
不少房屋上面還帶着各種各樣的塗鴉,不過大都數都寫着“拆”字,但至今沒有拆。據唐術刑說是第一拆不起,第二是你不敢拆,第三是地產商就算買了這片地方重新開發,也不知道應該蓋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修建那種山坡別墅,但造價太高,大多數人來看了一眼就放棄了。
“耗子坑這地方得名是源於最早這裡是一羣碼頭工人聚居的地方,那時候他們的綽號就叫碼頭耗子,故此得名。”唐術刑停在耗子坑下面的一條斜坡路口,指着電線杆上面那些被稱爲“城市牛皮癬”的小廣告,“負責這些小廣告粘貼和收費保護的,是一個自稱叫‘三把火’的流氓團伙,人數很多,大多數都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大部分沒有正經工作,打架鬥毆是他們的家常便飯,屬於半懂事不懂事的那種,個人戰鬥力50,羣體戰鬥力80。”
說着,唐術刑摸了一把水果刀出來,姬軻峰看到刀刃大部分地方都纏繞着鐵絲,外面還包裹着膠布,只露出前方頂多五釐米的刀尖,隨後道:“這裡的混混,不管大小,隨身都帶着這種武器,首先這玩意兒殺不死人,其次他們除了捅人屁股之外其他地方都不碰,爲什麼?因爲捅屁股受傷之後,你睡覺得趴着不能躺着,擡東西拉屎拉尿都會痛得你呲牙咧嘴,傷口崩裂,說到底就是爲了折磨你。”
“噢,這一招我們那時候的流氓不也這麼做嗎?”姬軻峰點頭,這個他清楚。
“跟我來。”唐術刑繼續朝前走着,指着周圍那些網線電線之類的玩意兒又介紹道,“這些佈線的活兒,是耗子坑一個叫‘城邦團’的團伙包下來的,網絡運營公司呀什麼都得僱傭他們,否則拔你的線,揍你的人,燒你的電線杆子。他們的年齡比‘三把火’略大,基本上以求財爲主,你不惹他,他不惹你,而且表面上看起來和路邊的工人差不多,只是爲了混口飯吃而自保。”
繼續朝前走,斜坡周圍也有不少的髮廊,只不過這裡的小姐素質都沒有下面老|城|區的好,看起來很劣質,雖然穿得更暴露,但露再多也沒人看,化妝也不專業,對路過的人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不是在看電視就是打牌玩手機,要不就是兩人互相對罵。
唐術刑看了一眼路過的髮廊,道:“這裡的皮肉買賣呢都是叫‘舉大梁’的團伙負責的,同時呢又負責這裡所有汽車維修的買賣,人員構成是一羣出租車司機和汽車修理工,戰鬥力相對比較強悍,普遍年齡二十七八歲,甚至三十歲出頭。在老|城|區和新|城|區遇到不熟悉路子的嫖客問道找小姐,‘舉大梁’的人都會直接拉他們來耗子坑,一般來說他們不會爲難嫖客,畢竟要賺錢,但要是講好價你耍無賴,通常都是暴揍一頓扔江邊河灘上去。他們也不會敲詐,不會搶劫,因爲招嫖呀之類的頂多拘留,搶劫敲詐就得進去蹲監獄,這個團伙中不少人都是拿過‘免費機票’的人。”
“免費機票”這是俗話,也是行話,指的就是蹲過監獄的人。
“‘舉大梁’是什麼意思?”姬軻峰立即問。
“以前貨車多,轎車少,貨車有兩根大梁,一般出車禍大梁就會出問題,他們這批人基本上是開貨車出身的,所以起了這麼個名字。”唐術刑慢慢朝前走着,“當然這裡的團伙幫派不止這些,大大小小加起來20來個,還不算那些初中、高中生模仿香港黑幫電影建立的小團體,都起什麼‘東興’、‘洪興’、‘三聯幫’之類的電影黑幫名字,但戰鬥力很渣,幾乎都是喜歡蹲在學校門口去嚇唬人的那種,但是呢,他們的消息通常比較靈通,容易被威脅,說實話的時候多。”
唐術刑說着,鑽進旁邊的巷子之中,在一堵矮牆後找到三個把校服圍在腰間,大冷天還免起褲腳,留着非主流頭型的男孩子。三個男孩兒都抽着煙,在那談笑風生,說着哪個班上的女孩兒比較風騷。
唐術刑站在矮牆後面,朝那三人一點頭,問:“喂,你們的老大在嗎?”
“你誰啊?”一個染成綠髮,模樣和鸚鵡差不多,說話也像鸚鵡一樣的孩子站起來,叼着煙問。
“找你們的老大,我是送保護費的。”唐術刑趴在那堵矮牆上說,說着還掏出兩百塊錢來。
一個平頭染成金髮的瘦個子起身問:“保護費?你跟誰混的?”
姬軻峰在一旁不語,他是自小就討厭這種孩子,但因爲對方年齡小,自己又沒法幹什麼,只得站在一旁,等唐術刑去應付。
唐術刑指了指腳下道:“我是下面開米粉店的,來交保護費,不是說今天必須交嗎?”
“噢——”那金毛反應快,很清楚他們這種小混混誰搭理呀?誰會交他們保護費?但有錢誰不願意賺,說着就上去拿錢。
唐術刑看着他問:“你是老大?”
金毛抖着腿點頭:“對,我就是‘三少幫’的老大!”
三少幫?就是說只有三個人唄?唐術刑差點笑出來,把錢交給他的時候,同時問:“老大,我問個事兒?這裡下層誰負責賣藥啊?”
金毛聽完一愣,仔細看了看唐術刑,又立即道:“藥店在下面,要買自己去。”
金毛短短的一愣,一個遲疑,唐術刑立即明白這孩子懂自己在說什麼,隨後他把目光落在那孩子鼓鼓囊囊的校服中,看模樣有煙盒,而且不止一個,伸手就將那孩子拽到跟前來,直接解開他的校服扯走,又將其中的煙盒抖了出來。
其他倆孩子一看老大遭受攻擊,立即撿了石頭、板磚直接衝了上去,姬軻峰直接迎上前去,抓着兩人就扔向牆角。那個金毛覺得自己沒面子了,摸了小刀就要上,被唐術刑直接一腳踹翻在地,疼得他連連怪叫,牆角的其他兩人見狀,立即乖乖站好,不敢再動。
唐術刑把搜出來的煙盒都擺在地上,挨個把香菸抖出來,在其中找出四根明顯是手卷煙的東西,拿起一根來,撕開紙,抖出其中的菸絲來,將裡面一部分明顯不是菸絲的東西挑了出來。
姬軻峰看到那是大麻,但也不是很驚訝,還未開口,唐術刑便抓着那點大麻問那金毛:“‘海草’哪兒來的?什麼人賣給你的?”
海草就是大麻的別稱,還有很多其他的稱呼,草根、壺、水手扣,麻灰草、小香菸,也有大卷小卷之分,大卷指純大麻,小卷指普通菸草加大麻。
金毛死都不開口,越這樣唐術刑越不會相信,自己一把將金毛從矮牆後面像抓小雞一樣抓了過去,拍了下金毛的頭說:“這玩意兒不上癮對不對?還便宜對不對?抽起來很酷吧?你抽這玩意兒會覺得自己是無敵的,立馬能從六樓上跳下去,死了都以爲自己成仙了,誰賣給你的?”
金毛瞪着唐術刑,顯然只是覺得自己丟了面子,其他的完全聽不進去。唐術刑又不能真的揍他一頓,只能把大麻煙留下,把他們的書包扔到外面,揚頭道:“滾回去上學。”
三個孩子連滾帶爬跑出巷子口,抓着書包就跑,過了幾秒那個金毛又跑了回來,說了一句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會說的話:“你有種別走啊!我叫人來弄死你!”
姬軻峰和唐術刑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姬軻峰問:“你怎麼不教育教育他們?”
“教育?我剛纔教育了呀!有用嗎?要是我教育有用,要學校要老師來幹嘛?都他媽一把火燒了得了。他們只是認爲這樣很酷,而且抽完產生幻覺,能讓他們忘記平日內的一些煩心事,這並不是他們不懂事,懂事的成年人還吸毒呢!不要凡事都怪孩子,和他們有多大關係?”唐術刑揚了揚手中的大麻煙,“有了這個玩意兒,事情就好辦了,咱們換一撥人問問。”
“換誰問?”姬軻峰不解,“不能打不能罵,都是孩子,死不開口怎麼辦?”
“嚇唬他們呀!”唐術刑領着姬軻峰朝着第二層走去。
這裡像是山城,上下大致分爲五層,第一層還算好,第二層情況稍微惡劣點,第四層和第五層幾乎都是巢穴了。到了第二層,唐術刑在一個破舊的院子中找到七八個聚在一起,年齡和“三少幫”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腳將那破門踹開,摸出獵刀來直接插在樹上,抓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拿出大麻煙就問:“有沒有見過自稱三少幫的三個傻×小孩兒?他們拿了老子的海草沒給錢!”
被唐術刑抓住的孩子已經嚇傻了,從那模樣來看,就知道是剛剛加入少年流氓團伙的人,還戴着美瞳,眼睛周圍明顯有戴框架鏡留下的痕跡。
唐術刑又扭頭看着其他人,誰都沒有做傻事動手,只是站在那看着。
唐術刑扔開那孩子,拿着大麻煙走過每個人跟前,問:“都他媽不知道這是什麼?裝!使勁給老子裝!雞爺,先砍一根手指頭下來。”
姬軻峰本就面無表情,加上那平頭就挺唬人了,上前就去抓樹上的獵刀。
就在此時,其中一個左耳朵上戴着一個耳環,兩個耳釘的女孩兒戰戰兢兢上前道:“三少幫不在這裡,他們通常都在下面玩,你們是輝哥的人吧?我們‘少狼團’和‘三少幫’沒有關係,不認識他們。”
少狼團?這都是玄幻小說裡面的名字吧?唐術刑咳嗽了一聲,招手示意那女孩兒過來,低聲問:“你……認識輝哥?”
女孩兒點頭,唐術刑呵呵一樂,上下打量那女孩兒問:“喲,發育得不錯,咪咪挺大的。”
姬軻峰在一旁皺眉,示意唐術刑不要對孩子這樣。唐術刑可不搭理他,畢竟他有他的行事方法,那女孩兒也不躲避唐術刑的目光,只是看着他,現在反而不害怕了。
“我認識啊,我和輝哥很熟,我昨天還介紹了兩個姐妹給輝哥認識,陳東輝嘛。”女孩兒開始有點社會女孩兒的模樣了,先前的戰戰兢兢也消失了。
“好啊!看在輝哥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情算了。”唐術刑轉身收了刀,給姬軻峰遞了個眼色,姬軻峰立即像大哥一樣在前面慢慢走着,唐術刑則回頭對那女孩兒眨了下眼睛道,“美女,下次哥來找你玩。”
“哥,你想怎麼玩啊?”女孩兒也接受唐術刑的挑逗。
怎麼玩?你再這樣下去,遲早只能蹲髮廊裡面做買賣。唐術刑心中想着,不再說話,和姬軻峰兩人朝着上面走去,那女孩兒“切”了一聲,又和其他人聚攏在一起,抽菸聊天,說着如何砍死老師之類的話。
“雞爺,社會**就得有個**樣,不要太在意這些。”唐術刑追上姬軻峰道,知道姬軻峰這人腦子軸,一根筋。
“陳東輝你認識嗎?”姬軻峰也不追究那事。
“認識,以前傷人進去過一年半,後來出來一直跟着‘舉大梁’的人混,但我真不知道他有膽子賣海草,不過我知道在這裡敢玩大麻的就敢賣冰,找他肯定能套出點東西,不過我說好了,等會兒見陳東輝之後,看我眼色行事,那小子是吃硬不吃軟的貨,只要不出人命,怎麼弄他都行,否則他不會開口。”
來到上層,一家很小的修理廠外面,兩輛正在維修,更換保險槓的出租車停在那。一個鈑金工和一個漆工在那忙碌着。唐術刑示意姬軻峰別說話,上前蹲到那漆工跟前問:“哥們,陳東輝在不在?我是保險公司的,上次那筆帳說找他算。”
漆工取下眼鏡,拉開口罩,上下打量着唐術刑,覺得眼熟又忘記在哪兒見過了。聽他說是保險公司的,自己也拿不準,畢竟修理廠的確某些時候和一部分保險公司的查勘定損員勾結,騙點保險錢,於是看着修理廠裡面道:“在裡面摟着倆騷貨睡覺呢。”
“哥們謝謝啊!”唐術刑順手遞了支菸過去,領着姬軻峰就朝裡面走。走進廠子,看見裡屋,唐術刑觀察了下,四周沒有後門,徑直把裡屋的門打開,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黴臭味,還加一股男女下體發出來的那股腥臭味,差點沒把他給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