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她這麼直接、大膽地將自己撇出她的世界,宮少爵的心口有些抽抽。
他還沒說自己會怎麼樣,她就已經確信自己會傷害她的家人?
“言曦,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宮少爵低聲聞問着言曦,光線下,神色莫名。
言曦不敢看他,因爲她也知道,如果宮少爵真的那樣做的話,就不會第一時間來找自己,可是,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一開口就是這麼傷人。
宮少爵看着她尷尬的神情,心中冷哼。
“言曦,或許在你心裡,我宮少爵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你纔會屢屢提醒我,提醒我不要這樣不要那麼,總之就是不要干涉你,不要傷害你在乎的人,不是嗎?”
她何時想過,他是那麼的在乎她,又怎麼會不愛屋及烏而去傷害她在乎的人呢?
她又怎麼知道,自己今天的匆匆離開,並非是生她的氣,而是爲了……
罷了,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宮少爵周身的狂傲氣息漸漸變得冰冷起來,片刻之後,他強大的威壓突然散去,只見他轉身走到了那邊的沙發上,衝在廚房忙活的顧小白道:“給我杯冰水,謝謝。”
言曦站在門邊,看着那邊的人,心中有些難過。
她是錯了,可是,她沒有辦法完全讓自己相信宮少爵。
特工的第一點,就是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她是一個特工,是特工局培養出來的優秀人員,怎麼可以輕易把自己的信任和心,都交給一個男人?
也許這就是宮少爵和自己的差距吧。
顧小白瞥到言曦的身影還在門邊,不由給宮少爵倒了杯冰水,湊到他耳邊道:“老大今天心情不好,宮少見諒哇。”
其實,對顧小白而言,宮少爵對言曦好,這就是他對宮少爵好的原因。
至於什麼身份、什麼背景之類亂七八糟的,他壓根不在乎。
宮少爵垂眸,沒說什麼,而是一口冰水下肚,舒服多了。
見狀,顧小白聳聳肩,不由走到言曦那邊,“老大,今晚吃什麼?”
說完,又扭頭去問宮少爵,“宮少,你今晚想吃什麼?我老大親自下廚哦。”
“隨便。”
傲嬌的男人,儘管還是忍不住自己心底的在意,而對言曦做出些許的讓步,但語氣還是那麼的……狂傲。
言曦的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
他再怎麼生氣,還是不會一直記着。
顧小白見言曦的臉色不再那麼難看之後,不由咧出一口白牙,“老大,既然宮少都說隨便了,那我可開始點菜了哈。”
“……”
晚飯過後,顧小白扯了個藉口就出去了,只留下言曦和宮少爵在他的公寓裡。
言曦在廚房洗碗時,宮少爵突然走到了她的身後,在她身後,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還有廚房裡的洗潔精味道,最是討厭家庭瑣事的他,竟然也開始期待起有朝一日自己和言曦也有這樣的一個家來。
宮少爵被自己的想法給嚇着了,他的眼睛突然睜開,眸底,閃過一道精光。
“怎麼了?”言曦剛好轉身,看到的就是他被嚇到的這樣一幕。
“哦,沒什麼。”宮少爵看着她的手,道:“你知不知道女人的手其實就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嗯?”
“宮少哪裡來的這些奇怪論調?”言曦偏頭看他,順便把自己手上的水跡給擦乾。
她走出廚房,主動給宮少爵倒了杯溫水,“我聽十七說你的胃不是很好,以後還是少喝冰水。”
宮少爵挑眉,心中一動,接過水杯的手順便佔了一下便宜,“看來你還是挺關心我的,對不對?”
言曦沒有回答他。
“真沒意思!”宮少爵無奈搖頭,“坐過來。”
言曦“咦”了一聲,然後防備地看着他,“幹嘛?”
宮少爵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裡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你不過來,我怎麼給你擦藥?”
“擦藥?我又沒受傷。”她剛說完,猛然想起臉上的那一巴掌,的確,到現在都還有些火辣辣的疼。
宮少爵見她又發呆,不由主動坐過去,在言曦想要移開位置時,他大力拉住了她的手,“不準動。”
說完,他放開她的手,又把手放在了她的腰間,“只要你乖乖別動,我保證不動你,可是如果你不聽話的話,我就只能對你採取特殊行動了。”
言曦知道他的特殊行動是什麼意思,因此也不敢真的不聽話,只得咬牙道:“那你快點。”
“這種事兒,是能催的嗎?”他似笑非笑道,然後打開了手中的瓶子蓋子,用手擠出一些透明色的半粘稠液體,在言曦受傷的左臉上輕輕擦拭着。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彷彿擔心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言曦的臉從一開始的火辣辣,漸漸變得涼悠悠的,就連心裡,都像是被強行灌進了一些蜜糖,讓她想不甜都不行。
但是,她的心很硬,儘管宮少爵這樣輕柔寵溺的行爲,也無法讓她放開自己內心的防備安心享受他的寵愛。
宮少爵能夠察覺到言曦的不自在以及她身體上的僵硬,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暗淡下來,在最後一刻,他突然頓住了動作,定定看着言曦。
言曦不解地偏頭看他,正好看見這男人滿眼的不悅,以及被深深壓住的火焰。
“怎麼了?”她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問。
宮少爵不想說,因爲他知道就算是說了,這女人的第一反應也一定會是逃避。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道:“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臉,就不怕哪一天變醜了嗎?”
言曦聽了覺得好笑,“這有什麼,我又不是靠這一張臉吃飯,再說了,很多時候,我這張臉根本不能出現在大衆面前,正如……今天,不是嗎?”
她是月夜,可也只能是那個戴着面具,不能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月夜。
而不是言曦!
“你可以嘗試着改變你現在的生活。”宮少爵低低道。
“改變?”
言曦搖頭,“不,無法改變,況且,我也不想改變什麼。既然都這樣過來了,還有什麼是不能堅持下去的?我的夢想,我的家人,似乎都沒什麼值得我去改變的。”
宮少爵握着瓶子的手,漸漸冒出了青筋。
“真的……什麼都沒有嗎?”他艱難地問道,可語氣是那樣的隨意,那樣的淡然。
“什麼?”言曦的腦子有點混亂,尤其是在宮少爵的面前,這一點最是嚴重。
“值得你改變的。”他定定看着她,深邃的眸子仿若黑洞,將她吸引到一個深不見底,卻永遠有一道溫暖的陽光跟隨着她的地方。
她的心口微微一顫,隨即沉默。
整個房間裡的氣氛,一點點變得詭異起來。
“擦好了,這藥效果很好,每天三次,兩天就好了。”他把藥塞進了言曦的手中,然後又叮囑道:“後天還要去參加拍賣會,到時候你就用月夜的身份好了,不過……”
“什麼?”言曦看着他,有些擔心。
“明月也會去,你最好還是讓顧小白暗中看着她一點兒,她的心思你知道,一旦她知道了我們的計劃,那麼很有可能不顧一切地破壞,到時候就算我願意放過她,博爾斯特家族的人也不一定會放過她。”
“你的意思是,這一次的行動博爾斯特家族的人也會參與?”言曦抓住了宮少爵話裡的重點。
“當然,這是他們的東西,這一次龍御天膽敢公然拍賣博爾斯特家族的東西,他們怎麼可能還忍得下去?況且,有些事情,只有博爾斯特家族的人才能做。”
宮少爵說的那些事,言曦不是不懂,畢竟她不是一個天真到不諳世事的女孩子了。
“好,我會讓顧小白看好她的。”言曦點點頭,又擡眼看向宮少爵。
“還有什麼事情?”宮少爵挑眉問她。
“我……算了,沒什麼事了,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還有,那天,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也會幫你拖住龍御天,到時候你可以放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宮少爵的心情,莫名的有些難受。
“明景蘭不會去,這一點兒你大可不必擔心!”他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真的擔心自己再呆下去,會忍不住對她發脾氣。
可是,就算她有和自己不一樣的想法,他也不能因此對她發脾氣,因爲那是對她的不尊重,對她的信仰的不尊重。
很多時候,宮少爵考慮的,遠遠不止他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只可惜這一點,或許沒有人能夠看透。
言曦手裡緊緊握着藥瓶子,就是不敢開口去看宮少爵。
直到聽見關門的聲音,她才急急起身,跑到門邊去。
透過貓眼,她只能看到越來越遠的背影。
車子發動,她終於忍不住衝出了門外,可是,他的車已經啓動,她像是有些不太甘心,只愣了兩秒,就急急追了出去。
可是,追了很久,也沒有追到,宮少爵不知是不是生氣,車子幾乎是一呼而嘯就消失了,無論她怎麼追,都沒辦法和他說出自己最想說的那一句話。
言曦就這麼站在風裡,手中握着殘留着他餘溫的瓶子,心中滋味百般不能解。
“宮少爵,你其實也不是那麼的瞭解我,不是嗎?其實,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你如何強求,這都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她低低自言自語着,心中的一切不捨、留戀,都在這風中消逝乾淨。
愛一個人,就要爲他付出,這是她從前在爸爸身上學會的,現在,她也能明白愛情的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