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曦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許久,也沒見他的神色有異,心中不由懷疑是自己想多了,或許他真的只是碰巧路過呢?
車輪聲帶着呼嘯的風聲,將後面追來的車子全都截斷,至於那些人爲什麼不再追上來,似乎沒有人會太在意。
“我也是到交易所拿點東西,誰知道半路竟然遇見了殺手,至於這些人爲什麼要殺我,我想我是知道的。”言曦淡淡說着,眼眸微微合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靳陽的視線落在了言曦的手上,發現她的手緊緊握着拳頭,像是在忍耐着什麼。
“你剛剛是不是想去拼命?”靳陽沒有問太多關於那些殺手的事情,而是想到了她剛剛那種堅決而冷厲的神情,差一點,他就沒攔住她。
“拼命?”言曦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她偏頭看着靳陽嚴肅的臉孔,笑了笑,道:“不,我只是想讓那人償命!”
她的聲音,穿透了空氣,穿透了周圍一切的冰冷,傳入他的耳中,讓他的心不由翻攪起來。
“不過,我應該多謝你救了我,靳陽。”言曦輕聲道,“我知道,如果我去了,九死一生,畢竟他花了那麼大的精力佈局殺我,若是我自投羅網,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靳陽沒說話,只是指節泛起了蒼白。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仇人是誰嗎?今晚你應該知道了吧。”言曦緩緩說着,眼中的瘋狂恨意早已經被她理智地掩藏起來,而她現在,正如和老朋友聊天一樣,看起來十分自然,只有那緊握着的拳頭不曾鬆開。
“靳陽,你說,如果我今晚真的和他撞上了,是我殺了他,還是他殺了我?”
“靳陽,這個人消失了整整三年,他現在出現,到底又是爲什麼?”
“是爲了殺我嗎?可三年前他就有這個機會的,爲什麼要等到現在?”
言曦問了很多問題,但她好像並不一定要靳陽回答,她現在的狀態,應該是自言自語。
靳陽的臉色很難看,胸口也疼得厲害,但他並沒有出聲打擾言曦,而是讓她自己一個人想清楚。
良久,他突然出聲道:“言曦,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很多事情是急不來的,你那樣有本事,千萬不要衝動,掉進了別人的圈套裡。”
他的話,讓言曦不自覺地擡起眼皮,望向他。
“你說話總是這麼高深莫測。”她笑了笑,手輕輕拂開額間的碎髮,調侃道:“是不是你們律師都是這個樣子的?只有舌燦蓮花才能在法庭上旗開得勝,對吧?”
看着她從前一刻的殺氣騰騰變得這樣的輕鬆淡然,靳陽一時之間竟然難以接受她這樣的轉變。
她爲什麼要把自己的所有不開心和不快樂都掩藏在自己的心底,爲什麼不把她的悲傷傾訴?
“言曦。”
他輕聲喚道。
言曦“嗯”了一聲,“怎麼了?”
“我是你的朋友,哪怕你不能接受我與你更進一步的交往,但是,你的難過和困難,我願意和你一起分擔。”
言曦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心中微動,卻未回答靳陽。
靳陽見她沉默,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了,便也沉默了下來。
把言曦送到了公寓之後,他下了車,主動抱了抱她纖細的身體,言曦被這一抱,抱的身體有些僵硬。
靳陽他……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他現在是怎麼了?
言曦不知,或許是因爲太害怕失去,所以纔會這麼急切而不知其法地想要靠近。
“以後有事情能不能和我說一說,我真的只是想要陪着你而已,我不會成爲你的負擔的。”他溫潤的嗓音在言曦的耳中迴盪着,腦海裡也是浮現了一抹不忍。
這一抱,只是那麼幾秒,但靳陽卻是滿足地笑了,“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沒有躲開我的擁抱。”
言曦沒說話,而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她不是沒有躲開,只是忘記了躲開。因爲他身上那種乾淨純粹的氣息,她忘記了要退開一點,躲開他的擁抱。
這擁抱,如此短暫,昏暗的路燈下,男人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女人的小小身影,地上,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遠處,一輛黑色轎車駛過,或許沒誰會去猜測那轎車裡坐的是誰,但車裡的人,卻看着路燈下的那一幕,神色莫名。
車裡,男人的大拇指壓在自己光潔的下巴上,上面的一個玉色扳指,泛着瑩瑩的光芒,詭異而深邃。
“靳陽,我該回去了。”言曦突然道,打破了這安靜且美好的一刻。
她怎麼能沉淪?
靳陽是多麼好的一個男人,她不能帶他進入自己這黑暗的世界,哪怕她的這個世界,是爲光明而存在。
他,承受不起。
腦海中,驀然浮現了一張邪魅而狂傲的俊顏,她無端地覺得,若是那個男人,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不會炸一眨眼吧,她眼中的黑暗,在他眼中,又是何種模樣?
靳陽垂眼看着言曦閃躲的眼神,心中一嘆,隨即道:“好,我看着你進去。”
他總是這樣,看着她離開,最後一人承受孤獨。
言曦知道擰不過他,點點頭,“好。”
她轉身,一步步走在昏暗的燈光下,一步步走出他的視線。
直到她走進了公寓的院牆,他才離開了原地,發動車子離開。
言曦看着離開的車,口中低喃:“靳陽,我忘了問你,這輛車,是誰的?”
這輛車,根本就不是他的。
他到交易所辦事,怎麼會開着別人的車呢?
言曦眼中浮動無數暗涌深潮,最後全都斂盡,緩步走進了自己的公寓。
靳陽的車子,在半路被那輛經過的黑色轎車攔在了半路。
他嘴角浮現一抹苦澀的弧度,整理好心情之後,下了車。
夜晚的風,格外的冷,可靳陽卻沒覺得有多冷,因爲心已經沒有了溫度,又如何能感覺到外界的寒冷呢?
轎車裡的男人出來之後,纖瘦的身影背對着靳陽,他的兩指之間,夾着一根還未抽完的雪茄。
司機默默下車,走到了最遠的地方,不敢靠近那氣質不一,但一樣讓人心生懼意的兩人。
“我竟不知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會愛上一個女人。”男人的雪茄,泛着淡淡的煙霧,迷茫了靳陽的眼。
他頓了頓,俊美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嘴角扯出一個弧度來,“對,我愛上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你認識的。”
他的大方承認,讓男人有些詫異。
至少他以爲,他會否認。
“你知道愛上她是什麼樣的後果嗎?”男人手中的雪茄落地,風聲從耳邊呼過,靳陽的心隨之一顫。
“知道。”
“既然你知道這個後果,那麼你也一定自己這後果是你承擔不起的了?”男人的聲音伴隨着冰冷的風聲,讓靳陽的心底產生了一抹驚恐。
他的意思是……
“你希望我怎麼做?”靳陽握拳,一字一句問道。
他真的不想傷害她,他那樣愛看她與自己說話時真誠的眼,他那樣愛看她時不時抿起的脣,他那樣愛看她的一舉一動,彷彿她的所有,都已經刻入了他的心底深處。
再也,無法抹去!
“靳陽,不必我告訴你怎麼做,而是你想怎麼做?你能怎麼做?”男人背對着靳陽,斯文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單,但他給人的那種強大威壓和氣場,卻是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包括靳陽!
“我不想。”靳陽突然大着膽子,看着男人的背影,大聲說出自己的心聲,“我不想對她做任何事情,我可以保證以後儘量不與她接觸,這樣可以嗎?”
這樣可以嗎?
男人的身體微微偏了過來,他柔軟的線條讓靳陽的心中多了幾分希望。
但是,他說出的話,卻是徹底打碎了靳陽的想望。
他說:“如果你希望她死的話,你就繼續這麼不安分下去。”
靳陽的眼中,飛快掠過一道寒光。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都聽你的,可以嗎?”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奈與悲哀。
“靳陽,好孩子,我也不想逼你,可你對那個女人的愛遠遠超過了我的想象,我以爲你可以剋制得很好,畢竟你是我最看重的人,可你讓我失望了,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男人的聲音淡淡的,斯斯文文的,條理清楚,情感分明。
而靳陽,聽到他如此語重心長的話,心中卻是猛然一驚。
上一次,他這樣和自己說話時,手中的槍對準了他身後的同伴。
而這一次,他的槍口又會對準誰?
會是言曦嗎?
想到這個可能,靳陽就不能再繼續冷靜下去。
“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情,只求你不要傷害她!”
男人失望地嘆了口氣,“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爲她求我,就越是讓我覺得她是你的阻礙,爲了你的成功,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她?”
男人說着,似是察覺靳陽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他突然轉換了口氣,道:“不過,如果你可以保證,在她的身上幫我拿到一樣東西,我可以答應你,不傷害她,甚至還可以讓你們在一起。”
他提出的條件,讓靳陽的心狠狠一震。
是的,爲了這個條件,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