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於清瑤不由得一怔眨了下眼,她望着面前那雙明靜如水、柔若月華的眼眸,有剎那的恍惚。
有那麼一瞬間,彷彿又置身於那座古剎之中,清風明月,人淡如菊……
她曾經見過他這樣認真的神情,只在那個夜晚,還是一閃而逝。可是,不知爲什麼,現在看到同樣的眼神,居然竟這樣觸動了她的心……
那個傳遍京師的風流子弟,那個自稱情聖的少年,到底和那些女子是怎樣的相處?爲什麼,竟突然說出剛纔那樣的話來……
“啊,胭脂姑娘出來了……”一聲歡叫,驚醒了尚在發呆的於清瑤。
飛快地轉開目光,又忍不住瞥了眼林華清。不知是在想着什麼,林華清正抿脣淺笑。於清瑤心中暗惱,自覺失態,忍不住一抖手中的摺扇,藉着摺扇狠狠瞪了眼林華清。
忽然之間,她有種古怪的感覺:原來,手中持柄摺扇,也是有這許多好處的,遮攔表情,掩飾自己,或許,還可藉着這小小的道具,轉移開別人的注意力……
心裡這樣想着,她看向林華清的目光就又多了些好奇。只是纔看到林華清臉上看起來有些輕浮的笑,她就又立刻搖頭。這人整天搖着扇子,不是附庸風雅就是故意賣弄,假裝瀟灑,怎麼可能是她所想的那樣呢?
搖了搖頭,她只當沒有聽到林華清在笑道“我和馬兄弟一見如故,可見確是有緣分的,不如一會……”,轉頭看向舞臺。
一眼望去,沒有看到胭脂的面容,只先看到一襲如火燒灼的紅……
妖嬈,明豔,奪人眼目的紅,闖入眼眸,令人驚豔,哪怕是她之前曾經見過,也不覺爲這樣醉人的紅而目眩。
在心裡讚歎着,而後,她纔看清那如雲的烏髮,玲瓏的身段,那柔若無骨的腰肢,赤祼的腳踝,金的環、釧,墜着的玉珠、銀鈴,閃着珠光寶氣,帶着那誘人的妖魅之氣。
紅紗遮面,那豔麗的面容若隱若現,襯着那嬌媚的眼波,更加勾人,引得臺下的看客大聲叫好,全無平日斯文得體的體面。
舞姿妖嬈,飛旋如雲,一曲《胡旋》熱情如火,讓所有的人都爲之瘋狂,眼中只能看進去那一抹妖嬈的舞影。
轉目四看,於清瑤忍不住低聲輕嘆。果然,這世間男子還是都喜歡這樣的嫵媚女子。也是,連她這樣的女子都看得目眩神迷,何況男人?
“馬兄弟不覺得好看嗎?”突如其來的招呼,讓於清瑤嚇了一跳,看着不看舞臺,反倒盯着她的林華清,於清瑤眨了下眼,順口笑道:“自然是好看的……”
一句話還未說完,歡呼聲已起,她忙藉此避開,笑着看向舞臺之上。
花魁一舞驚豔,打賞的自然比之前還要多。可是花魁到底是不一樣。胭脂眼波流轉,對丟在腳下的銀錢、首飾,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笑着施了一禮,連面紗都未曾摘下,就又退了回去。哪怕臺下看客叫得再大聲,她也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啊,可惜了……”於清瑤輕輕用摺扇敲了下桌子:“我還想着要好好一看花魁的真面目呢!”神態自然,說笑間,倒真似個風流倜儻,只爲開眼界而過的少年郎。正和她身邊看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的雪兒形成鮮明對比。
林華清看着她,笑道:“馬兄弟想會會胭脂,我幫你安排啊!”
“是嗎?”於清瑤笑着回答,可是目光卻是上揚,望向二樓斜對面的雅室。
陸初五之前就已經安排妥當。她們所坐的這張桌子,正對着的就是杜東元所坐的雅室。雖然嘴上和林華清說話,可於清瑤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樓上的雅室。剛纔胭脂才一出場,那雅室裡就有人叫了龜奴進去。而現在,那龜奴就站在門前,大聲叫着:“杜大官人打賞,東珠一顆……許公子打賞,羊脂白玉鐲一隻……”
“好大的手筆!”林華清低笑着,笑睨着於清瑤,問道:“馬兄弟也來自蘇州,想來對那位杜大官人,很是瞭解吧?莫不是相熟?要不然怎麼會一直望着樓上?”
暗暗皺眉,於清瑤只裝作沒有聽到。就知道這人在場,一定要多事。沒事做,只會用那雙毒眼盯人看……
心裡正在盤算要如何引那杜東元出來,卻忽聽到一陣喧譁之聲。轉目一看,才知原本已經退去的胭脂竟又轉到大廳來。已經換了衫裙,去了面紗,這樣看清容貌,果然是明豔動人的大美人。
不說別的,單隻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那張點朱般的櫻脣,脣邊那一抹勾人的笑意,已足以迷死許多男人。
眼見那胭脂,竟似乎是走向她們這一張。於清瑤掀起眉,腦中靈光一現。嘴角不覺就露出笑意。
“胭脂啊……”一個濃妝豔抹的婦人,急步追着胭脂,“胭脂,樓上杜大官人,許公子打賞的東西,你倒是看看啊!”帶着急切,雖然那婦人壓低了聲音,可於清瑤卻仍在這吵雜的環境裡聽到她在抱怨:“你也真是的,就算你不想應酬那杜大官人,可許公子是什麼人,你總要上去說說話纔好。要不然,不是在打他的臉嗎?”
“媽媽怕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爲難的……”甩開她的手,胭脂仍是快步走向於清瑤等人
眼角一瞥,於清瑤看了眼林華清。心中暗道:看來這位京中花魁,真是對林華清情有獨鍾呢!
果然,胭脂走過來,先是笑着團團施了一禮,就直接坐在了林華清身邊。“公子來了,怎麼都不先去見奴呢?難道,就不記掛着奴嗎?枉費奴心心念念,總是想着公子……”
林華清一笑,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於清瑤,卻笑道:“你不知我那兄弟前幾天去了西疆大營嗎?這些天,我天天在以酒澆愁啊!”
於清瑤皺眉,暗覺這人話裡有話。胭脂卻已經笑起來:“公子又來哄我,難道胭脂不知公子是千杯不醉嗎?若不是這樣,胭脂早就灌醉了你,就是強留也留你在這兒裡過夜了……”
眼角抽動,正偷聽着兩人對話的於清瑤皺了皺眉。雖然越來越低的低喃難不倒她,可是那樣的情話,她實在不好再繼續聽下去。
只是,明明是入幕之賓,爲什麼胭脂還要說那樣的話?
心中暗暗生奇,可於清瑤的目光卻是盯着二樓的雅室。聽得二樓雅室裡的聲響,她悄悄勾起嘴角。目光更緊張三分。果不其然,不過片刻,雅室裡就有人衝出來。腳步踉蹌,好似喝多了一樣,扯着嗓子大聲呼喝:“混帳東西,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敢和我搶……滾開!休攔着小爺……”
於清瑤垂下眼簾,握着摺扇的手,手指輕敲着摺扇,嘴角的笑越發開懷。
樓上的吵鬧聲,樓下的人自然是聽到的。紛紛擡頭看去,就有人低聲道:“呀,是許家的呆霸王……”
一句話出口,原本還有些摻上一腳的人立刻低下頭去。雖然沒有溜出去,卻也合上嘴,不吭半聲。還有那存心看熱鬧的,把目光直往於清瑤這桌瞟。有眼力好的,就低聲道:“瞧見沒?林公子呢!等着瞧吧,這下子可是熱鬧了……”
京中貴胄雖多,可是這樣年少者到底有限,京中人面廣的自然對這些紈絝子弟知曉甚多,這會看到許磊和林華清眼看着要對上,不免就存了看熱鬧的心理。
反倒是林華清,雖然聽到樓上的喧譁,卻仍是和胭脂低聲說着什麼。於清瑤冷眼瞥去,見他神情自若,全無半分懼意,倒也暗生佩服之意。要知許磊是京中出了名的霸王,蠻不講理,就是同樣身份的貴族子弟,也多少是有些發怵。
心裡正想着,嚷嚷着的一羣人已經到了身邊。許磊眯着醉眼,也不看是誰,當頭就喝:“哪來的混球,居然也和我搶人……胭脂,你是覺得自己真是名妓了是吧?!居然這麼不給本公子面子……”
胭脂擡起眼來,笑如春風,笑盈盈地站起身,柔聲道:“許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可是嚇到我了……林公子,你說可是,這樣粗聲粗氣,我這個弱質女流怎麼經得起呢?”媚眼如絲,竟是同時撩拔兩個男人,分明就是想看這兩個公子哥爲她爭風吃醋鬧將起來。
不過,於清瑤此刻卻無心去看林華清。一雙眼緊緊盯着醉態可掬的杜東元,她站起身來,悄悄靠近,手一伸,就要去拍杜東元的肩。
可是,就在她要拍到杜東元肩時,杜東元突然捂住嘴,一彎腰,“噗”的一聲吐了出來。
一股子酸臭之氣,瀰漫開來,原本站在杜東元身邊的人立刻都捂着鼻子跳開。站在杜東元身後的於清瑤皺起眉,倒不好衆目睽睽之下做出什麼了。只好順手在杜東元后背拍了拍,粗着嗓子問道:“老兄,你怎麼樣?”
杜東元胡亂揮着手,還要說話,許磊已經捂着鼻子罵道:“杜大哥,你做什麼啊?這麼噁心……要吐就快出去嘛!”
杜東元鼓着腮,捂着嘴,一句話都不說,直接就彎着腰跑了出去。
於清瑤暗恨,卻還是衝着雪兒使了個眼色,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袖,抽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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