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於清瑤的威儀所攝,還是真心覺得於清瑤的話有道理,原本還一臉嘲弄笑意的張華山目光一滯,似乎是怔了下,然後立刻愣愣地答道:“是,我這就去請族長。
眼看着張華山轉身往祠堂中走去,那些村婦也嚇到了,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着,又偷眼看於清瑤:“那是什麼人啊?姓於的主子?”
雖然聽到那些人說的話,可於清瑤卻仍似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只是仰着頭,靜靜而立。李氏拉了兩個女兒,雖然仍不時往祠堂裡看,可是卻仍是默不作聲地往於清瑤身後走去。
“太太……”陸嬸子似乎是還要說什麼,可是才叫出一聲,陸富貴已經伸手拉他。陸嬸子一臉不悅,甩開陸富貴的手,還要狠狠瞪他,只是對上香墜的目光後怔了下,想想,還是收了聲,嘴裡咕喃着往後走。
周圍的人,說什麼,做什麼,於清瑤都好似沒有任何反應,仍然那樣仰首而立。雙臂平端,雙手交握,神態雍容,令人望之生畏。
“娘子,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看起來真的很神氣……”林華清低聲笑着,聲音裡透出一種說不清的意味。
雖然臉上仍帶着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於清瑤的眉毛卻到底還是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嘴角牽起,她垂下眼簾,看着不知什麼時候蹲在她面前的林華清。咬牙低喝:“你又做什麼?好好的,偏做出這副怪模樣……”
如果那些對這個男人着迷的女子們,看到這人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像現在孩子樣的無賴舉動,還會喜歡他嗎?
“這樣子,能看得更清楚啊!”林華清也不站起來,仍是蹲在那兒,甚至笑眯眯地託了腮,笑吟吟地看着於清瑤。“娘子,你剛纔的眼睛真的好亮……美得讓人眩目!”
口齒微動,於清瑤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大文學她自己也知道,一旦她施展異能,目光就會格外的明亮。如果是不知道的,也便罷了,可是林華清,一定是知道她剛纔又施展了那種異能的。
正不知要如何回答林華清,突聽一陣喧譁之聲。眉毛一掀,她擡起頭,看向正從祠堂往出走的人羣……
走在最前面的,仍是張華山。可是在他身後的,除了兩個看似斯文些的男人外,都是些短打的農夫。一眼掃過,不用介紹,於清瑤也知這羣人裡絕沒有張莊的族長。
不知是不是被罵了,張華山轉出來,一臉的暗沉,陰着臉走出來,就大聲攆人:“這位夫人,就算你是那於得貴的主人,可是我們族裡的規矩,不管什麼人犯了族規都得受罰。你也不要在這裡糾纏不休,速速回去,等那姓於的受完了罰,我們自然會放他回去……”
於清瑤目光微閃,卻沒有回答張華山的話,而是低聲輕笑:“從前,我只覺得做人,就是要忍。可是,一忍再忍,忍足了一世,也沒有善始善終……從現在,我不想再忍——我的人,也不再忍不該忍的欺辱!”
定睛望住張華山,於清瑤的聲音雖然並沒有刻意拔高,可是所有人卻都能清楚地聽到她的話:“我剛纔就說了,要不然你們族長出來見我。要不然,我就自己進去……”
話音未落,她已舉步向前。就那樣仰着頭,端着架子,緩緩向前。
張華山哼了一聲,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手一指,大聲喝道:“不要客氣,叫這些外頭來的,知道知道咱們張莊人的厲害!”
原本跟在他身後的人聞聲,立刻跳了出來,一羣五大三粗的漢子直奔於清瑤而來。於清瑤目光微閃,不退不避,竟是仍然筆直向前。
眼看當先的短打漢子就要撞上於清瑤,林華清突然“唉喲”一聲,也不知身形怎麼一扭,竟是直接擋在了於清瑤和那漢子之間。
“丟死人了,你們還是不是男人啊?居然對女人動手?!”冷喝着,林華清一手叨住那漢子的手,腳下狠狠踢出,正中那漢子的膝蓋。那漢子吃痛,叫都沒叫出聲來,就已經一下子跪倒在地。
手一撒,踩過漢子,順手一掌劈向後面的男人面門。林華清笑斥:“欺負別的女人也就怕了,居然還敢欺負我家娘子……你們難道不知道,欺人者總會被人欺的嗎?!”
拳打四面,腳踢八方,林華清大打出手,身手敏捷,力道沉重,看起來竟不遜郭可安半分。於清瑤默默看着面前灑脫揮拳的男人,眨了眨眼,突然舉步向前,竟是看也不看就從正在打鬥的人羣中穿了過去。
在旁比手畫腳的張華山瞥見,立刻挺身相攔,於清瑤冷冷看他,斷喝一聲:“滾開!”
張華山臉色一僵,立刻避讓到一旁,任於清瑤自那高闊的大門走了進去。
林華清苦笑了下,狠狠一拳揮出,擊倒身前的最後一個對手,也不和又爬起來的人纏鬥,直接躍過還有些發愣的張華山,竟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於清瑤身後。
“張、張管家,她——那女人進去啦!”捂着臉的男人面如死灰。被他叫醒的張華山回過神來,也是苦起臉來。
“太太和四爺……”陸嬸子往前一步,也想跟進去。柳絮卻忙舉手攔她:“陸嬸子,咱們莫要進去了。”
“怎麼不進去?四爺他們都進去了,就他們兩個,要再吃了虧可怎麼辦?”陸嬸子急着向前,柳絮卻一把揪住她:“你不要再添亂!陸大叔,你跟進去。其他的,都和我一起候在外面……香墜,看住你娘,要是她進去了,回頭太太要罰的可是你!”
香墜唬了一跳,忙拉住母親。雪兒卻輕輕拉了拉柳絮,怯聲問:“柳絮,真的不進去?”
“太太進去是一回事,我們要也一起進去就是另一回事了,你看……”柳絮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去看那些沉着臉看她們的村婦。“她們擋不住太太,還擋不住咱們嗎?。”
雪兒撇了撇嘴,也不說話了。只是伸長了脖子往祠堂裡瞅。可是庭院深深,隔着一道大門,那院中也似一片暗沉,根本就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緩緩而行,雖然沒有回頭,可是於清瑤感覺到林華清就跟在她的身後。嘴角微揚,她的心底很是安心。
庭院深深,這座四合院裡的天井極窄,四處的屋檐寬寬的,使天井投不下多少陽光,也不顯得極暗。更令正面那座高大的屋宇看起來陰森森的,格外肅穆。
雖然是大白天,可是那屋子裡仍然點着長明的燈,深處那重重硃紅色的靈位,透出一股駭人的陰森。
於清瑤還未走近那屋裡,屋子裡已先有人搶出門來,攔下她,驚聲喝問:“哪兒來的無知婦人,竟敢擅闖本族祠堂?!”
沒有回答他,於清瑤只偏過頭,望向被人按在堂前階下的那兩個男人。不知是被打了多少下,伏在階下的兩個人都沒什麼聲息。甚至連股處都染上了一層溼溼的暗紅……
雖然還沒看清臉,可是於清瑤已經可以肯定這兩個人就是於氏父子。剛纔張華山在外面說什麼於氏父子受完罰就會送回去,分明就是在拿話敷衍她。而裡頭,早就已經動了私刑,重重杖責了於氏父子。
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她就又擡起頭來,看着喝問他的男人。這出來攔她的男人,看起來年紀不大,穿着緞子的長袍,一臉的倨傲之色,看來也應是有些地位的。大概是被人奉承慣了,所以面對於清瑤,也沒半分尊重之色。
“我和你說話呢?耳朵聾了不成?”緞袍男子喝問着,見於清瑤不答,就擡手來推。
於清瑤眉毛一掀,厲喝一聲大膽,在那男人怔忡間,手一揚,一個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近前一步的林華清翻了翻眼皮,偷笑着站在於清瑤的身邊。
被於清瑤一巴掌打得發矇,男人呆了呆才反應過來:“你、你……竟然敢打我?!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啊?”
於清瑤冷眼瞥他,不答反問:“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呢?!”笑起來,她睨着男人,沉聲道:“私囚,私刑,你們這張莊,難道不是大周所轄之地嗎?未經衙門審訊,就這樣把人打成重傷,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被於清瑤氣暈了頭,那男人指着於清瑤,就叫:“王法?!在這張莊裡,我……”
於清瑤笑吟吟地看着男人,只等他氣急敗壞之下說錯了話。可是男人還沒吼出來,屋裡就竄出了一個人,自後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目光一瞬,於清瑤有些失望地擡起頭來,只看見半張清秀的臉。被遮住半邊臉的男人看起來眉清目秀,倒不惹人厭煩,可是不知爲什麼,於清瑤一眼看到他那勾起帶笑的半邊嘴角,就覺得此人心機頗重。
她還未說話,眉清目秀的斯文男人已鬆開手,笑着施了一禮。又向林華清拱手:“小生張昌宗,兩位有禮了。”還不等於清瑤發難,他又笑着往旁邊讓了讓,擺手道:“二位請,我們族長,在堂上恭候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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