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村,在遼國承天城還是鎮子的時候就存在,隨着承天城的不斷擴張,這次王城擴建,象張村這樣距離城郊不遠的村落被囊括進幾個,雖然大片的土地被劃入王城之內,但這片土地卻依舊保持着原樣,沒有幾年時間根本就發展不起來。
不過依靠昔日通往城郊的道路,卻還是形成了幾個以村子爲中心的外城區,人口也有近千號,因爲外城荒地多,所以在安置兵馬的時候,在外城設置了四處大營,而在張村左近就有一個張村大營,裡面駐紮着五千遼軍。
張村的位置距離內城還有一段距離,挨着城牆邊緣地帶,由於遼國國庫空虛,爲了保證前線用度,王城的擴建工程也隨之停了下來,而張村一段大約百來米的城牆只打了個地基,而左右其他地方的城牆也不過建起三四米高,因爲城牆沒有修建完畢,所以纔會在張村設立一座兵營,駐紮數千兵馬,專門負責巡弋這段城牆。
踏踏踏,遠處的煙雨之中傳來陣陣馬蹄之聲,因爲雨水漸漸的小了下來,雖然仍然淅淅瀝瀝的下着,但卻不似前些時日那瓢潑的大雨,隔着幾米都看不清人,聲音隔的遠一些都聽不到,站在一處半竣工的城牆上的藏兵洞內,略帶着溼氣的木柴在火中發出噼裡啪啦的交鳴聲,驅逐着四周的潮氣。
藏兵洞口,兩個遼兵穿着大斗笠站在雨中,不時的掃上幾眼四周的情況,聽聞到急促的馬蹄聲,兩個遼兵立刻警惕了起來:“頭,好像是大規模騎兵發出的聲音。”
“恩,聽這聲音,怕是要有上萬騎,不過這個時候哪來的騎兵,難道是前線撤下來的?”那什長並沒有想到可能是敵軍來襲,畢竟這裡是大遼王城,如果王城被敵人攻打,那可就離着亡國不遠,雖然說大遼國內民怨沸騰,但畢竟還有數十萬兵強馬壯的遼軍,所以什長也沒有往其他的地方想。
那士兵聽了,也是點了點頭,畢竟十幾天前,從前線撤退回十餘萬兵馬南下,如今南面鬧的越來越兇了,而且這些日子暴雨傾盆,河道都漲了老高,夏糧是沒有指望了,那些老百姓沒吃的,不造反纔怪:“很有可能,現在連咱們這些當兵的都接連幾次削減用度,一天連三頓稀的都吃不飽肚子,這次大雨一下,怕是夏糧要泡湯,本來今年家裡還種了十來畝田,估計全都澇了,怕是十分之一都收不出來。”
“是啊!在這麼鬧下去,這天下可又要亂了,這些日子還沒南邊的消息,不過估計鬧騰的更歡騰了,如果不派點兵過去,怕是這天下都要改姓了!”那什長也是嘆了口氣:“好了,把眼睛瞪大一點,看看是哪個將軍帶的兵。”
那士兵聞言點了點頭,踏踏踏,馬蹄聲越發的清晰,透過那薄薄的雨幕,已經能看清楚對面的騎兵,那小兵突然瞪大了雙眼,對着身邊的什長道:“什長,好像不對勁啊!那些騎兵的鎧甲黑乎乎的,不是我遼軍的牛皮鎧甲啊!而且看那旗子,也好像不是蒼狼旗,更好像是麒麟旗!”
什長年歲比較大,眼神差了點,而這小兵卻機緣巧合得了個千里眼的天賦,就算在雨幕之中也看的比一般人遠,所以什長只是看着雨中有一團團的黑影,而小兵卻看出鎧甲樣式和旗子的圖案。
這什長聞言,心下一驚,看着雨中越來越近的黑影,連忙道:“你確認是麒麟的旗幟!”
“恩,這麒麟和狼的圖案我還能分的清楚,不過這麒麟旗好像是大夏國的旗子吧?”
什長感嘆一聲這小兵的眼神,又對小兵這有些木訥的腦袋憤慨,一把抱住小兵的腰,二話不說就鑽到城牆後壁內的藏兵洞裡,這藏兵洞都建在城牆後壁,並沒有完全完工,不過卻也能擋風遮雨,老兵攜着小兵衝進洞內,焦急的道:“趕快將火滅了,快!”
“什長,怎麼了!”見老兵直接將脫下的斗篷去壓火,其他的幾個遼軍士兵也都有點納悶的問道。
“可能是夏軍打過來了,都別出聲!”什長道。
“真的是夏軍麼,那咱們是不是回營報信啊!對了,咱們這還有一面鑼,現在雨小了,鑼聲營內應該能聽到!”一個士兵聽了什長的話,立刻慌亂的找起鑼來,說起來他們這一什的人,少有幾個願意當兵的,不過是生活所迫,在軍中討點飯吃,總不至於餓死,而且這守王城的兵每月還有三瓜兩棗的,雖然每天都會操練,但操練跟打仗是兩碼事。
什長聽了那士兵的話,上去就是一錘頭,道:“你想死自己去報信去,夏軍那些是騎兵,幾百米轉眼就到,你前腳到營裡,人家後腳就到,一刀就能把你給報銷了,就你身上那兩層布衣能擋啥事,老實的躲着,咱們這還算隱蔽,我尋思着這夏軍這一來,這天怕是要改了,不過這天怎麼變,跟咱們關係不大,而且夏國那邊對老百姓很是優待,聽說種地交的稅少,還能從官家那裡借牛,借工具,沒糧還給糧,如果夏軍佔了這,也不一定是件壞事,一會大家將號衣都脫了,回村上去,看看風聲再說!”
什長人有四十多歲,是老閱歷了,在七八個人裡算是大輩分,人家吃過的鹽比咱吃過的米都多,幾個小年輕一聽什長這麼說,也都安靜了下來,雖然他們是當兵的,不過卻都是爲了口飯吃,就算是當兵他們也經常挨欺負,一天連肚子都吃不飽,還被打發來巡邏,所以對遼國也沒有多少歸屬感,而且隨着耳邊馬蹄聲越來越大,顯然對方至少有上萬騎兵呼嘯而入,這連個城牆都沒有,就營內那幾千沒見過血的士兵能擋得住纔怪,幾個人不由地敬佩的望向那什長。
“敵襲!”張家大營內,哨塔上的士兵扯着嗓子大聲的叫喊道,鑼聲更是霹靂乓啷的一陣響,張家大營內,數千士兵都在營帳內躲着,這外面溼漉漉的,走一圈身上都潮一片,這會聞聽鑼聲大作,這羣沒上過戰場的兵蛋子立刻跟麻爪的魷魚一般,根本就不知道敢怎麼辦好。
好不容易有百夫長,千夫長衝出來,招呼這些兵蛋子,但已然已經晚了,赫連博的飛虎衛雖然在與狼騎親軍大戰一場,折損了五六千人,但主力仍在,藉着餘威,一路狂奔而入,殺向張家大營,張家大營外圍只有一圈木柵,根本就沒有多少防禦,加上張家大營內的遼軍屬於二線兵馬,守守城門才湊合,但面對突襲而來的精銳騎兵,卻如一盤散沙,夏軍騎兵還離着幾十米,大營內就已經炸了營。
赫連博也沒想到遼軍的素質這麼差勁,他估摸着這守軍就算沒有狼騎親軍那麼強,也得有不弱的戰鬥力,至少讓他折損個千八百士兵,才能拿下這裡,但沒想到,基本上來衝都不用衝,對方就自己大亂了,什麼樣的敵人最好對付,失去了戰鬥意志,只懂得逃跑的敵人,這種敵人基本上就是用來屠殺的。
呼嘯如風的騎兵好似一陣龍捲風,只是一個衝鋒,張家大營五千人大潰,無數人爭先恐後的逃竄,但兩條腿的怎麼跑的過四條腿的,片刻功夫,就倒下一片,赫連博見張家大營徹底的潰敗,軍心士氣大振,立刻命令手下一軍都尉哈爾木帶兵攻打許村,而自己則帶着人攻向東門。
就在大夏騎兵打入外城時,吳用也開始發動內城的暴動,每日都在等着購買糧食的百姓早就已經被添裝滿火藥的炸藥桶,尤其是隨着城內各處糧棧先後告罄,買賣糧食的店鋪只剩下三家在官府的扶持下堅持,但每日排隊買米的百姓卻排成龍一般,在雨水中淋着,而且排了一整天也還不一定能買到米,民怨早就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差的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而已。
老百姓是樸實的,也是盲目的,當蝶樓的暗蝶在一家米莊買了一小把糧食,與販賣糧食的官員發生衝突,併發生拳腳,早就隱藏在人羣之中的一個暗蝶趁亂將一把刀子刺入了一個士兵的胸口,頓時整個局勢都混亂了起來,而在暗蝶居中登高一呼,率先衝破士兵們的封鎖,去搶奪糧食,火藥桶終於被點燃了。
東內城屬於平民和貧民的居住場所,人口占據着遼都承天城內的一半以上,能住進城內的大多都是有點本事,能賺到些錢的,但連着半個月的雨,根本就沒有工可上,自然也就沒錢賺,各米棧雖然價錢沒漲,但對這些平民卻也是不小的負擔,但總還能撐的下去,如今這被人一帶,百姓心頭上的怨氣也找到了口子,頓時大亂起來。
東內城因爲糧食內亂的消息快速的傳遞到宮中,蕭綽立刻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連忙調集兵馬,先將民亂平息,然後召集大臣們對此事進行商討,蕭綽的舉動無疑是正確的,不過她卻不知道就在民亂髮動之時,大夏軍也發動了最後一擊。
大夏數萬兵馬圍殲兩萬狼騎親軍,幾乎沒有漏掉一人逃走,而大雨也爲大夏軍的行動做了最完美的遮掩,所以大遼內部一直都不曉得一頭狼已經來到自己身邊,隨時都可能咬上一口。
而這場民亂也敲響了遼國覆滅最後的喪鐘,東內城一座客棧之內,西門希步履匆匆的進了後宅,對着書房內的吳用道:“總管,東門守軍動了,前往街上去鎮壓那些暴動的百姓,駐守城門的兵馬不足五百,城門口只有幾十人!”
吳用放在手上的書籍,站起身,對着西門希道:“吩咐下去,開始收網。”吳用雖然面上冷靜,但心裡卻已經沸騰了起來,自從今晨接到外城傳來的行動信號,他就知道北面最後的一個變數也被扼殺了,遼軍在王城內雖然空有近六萬兵馬,但除了皇城內的一萬狼騎親軍之外,餘下的皆不足慮,不過遼軍畢竟經營日久,內城城牆寬厚,沒有攻城器械的夏軍是萬難攻下內城那近四丈高的城牆的,所以他這內應就顯得尤爲重要,吳用調集了遼都內所有的蝶樓的人手,全部加起來也不過百來人,不過裝備卻是大夏最頂尖的裝備,能否打開城門就全靠這支人馬了!
西門希抱拳一禮,匆匆離去,此番西門希親自帶隊,蝶樓在遼都內佈置的人手也都是身手不錯的人馬,一百人看似不多,但在關鍵時刻卻能發揮奇效,一百人穿着斗笠,蓑衣推着七八輛稻草車前往城門口。
“站住,今日城門不開,速速退去!”防禦城門的百夫長攔住車隊,直接喝道。
西門希呵呵笑着,走向百夫長,不過卻沒有上前諂媚,而是直接從蓑衣之中抽出一把血紋刀,腳下步履如飛,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那百夫長身前,道:“哼,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西門希昔日好歹而已是一村之主,武藝頗不賴,何況他還有一個武藝更高的老婆,這武功都是無奈中練出來的。
刀光如練,寒光掃過雨幕,砍向那百夫長,雖然遼軍守軍普通戰鬥力低下,但這些百夫長什麼的將官卻都是從百戰餘生的老兵,所以西門希這一刀雖然來的又急又狠,但依舊被百夫長抽出腰刀擋了下來,兩人纏鬥在一起,斗的不分高下。
然而兩人打的旗鼓相當,但兩人的手下卻是一邊倒,西門希手下都是些江湖亡命之徒,掄起行軍戰陣跟正規兵馬差的遠,但單打獨鬥卻絲毫不比一個精銳老兵遜色,甚至一些有些名號的江湖中人,甚至堪比武將水準,而守衛城門的的五十來人被這些人幾乎是剁西瓜一般,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倒了大半,餘下的也支撐不了多久。
留下十來人繼續糾纏,剩下的人快步衝向城門的絞索,將城門上的巨木扛下來,然後緩緩的將城門推開,不過打開城門並沒有結束,他們要守到夏軍騎兵趕到,纔算是最後的勝利。
雖然守衛東門的兵馬被抽調大半去鎮壓百姓暴動,但仍然有不少士兵守在城頭和城牆之上,這下面一開打,上面的士兵立刻就聽到聲音,在城頭上的幾個遼軍百夫長一叫不好,連忙帶着兵馬殺向城下。
這邊城門口血腥廝殺,另一面,赫連博帶領的一萬四千騎兵幾乎麼有多少損失的殺到東門外的另一座遼軍大營,不過比起張村大營的遼軍,這處大營明顯要強許多,不過在騎兵的鐵蹄之下,數千兵馬還是很快就崩潰了,赫連博也不追擊,徑直殺向已經洞開的東門,勝利的大門已經敞開,遼國最後的氣數也已經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