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聞

雲府的丫鬟帶三人至客房,傅芷辛洗漱整理一番,又一路走回。

這明顯不是來的路,雖亭臺樓閣多有相似之處,可明顯是另一條路。傅芷辛與顧和熙對看一眼,皆未出聲。

走至遊廊盡頭,遠處的假山似有人聲,分明是方纔離席的雲娉妤與一個男子。

那男子穿着雲府家丁的粗布衣,然而站姿筆挺,舉止從容,不似下人,不過背對着她們,看不清相貌。

“你說你立夏節會帶我出去玩的,我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你……”雲娉妤帶着哭腔,背影一顫一顫,似乎在哭。

那男子用手輕輕撫摸着雲娉妤的肩安慰她,又擡起幫她擦淚,溫言:“對不起,那一日家中突然有事,我脫不開身……”

雲娉妤拍開他的手,言辭激烈:“你說的正事便是陪着顧和熙?既如此,何須在意我呢?她現在就在這裡做客,你大可去陪她!”

傅芷辛轉頭看了一眼顧和熙,見當事人面色波瀾不驚,還頗有興致,彷彿在聽別人的故事,隨即放下心來。

“陪她不過是往來人情,長輩之令,我何敢不從,又如何脫身?”他嘆了一口氣,鄭重起誓,“娉妤,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也不想等太久。待過幾年,你及笄了,我便來府上求親。”

“當真?”雲娉妤含淚看他,楚楚可憐,讓人心碎。

聽得那男子應了聲嗯,雲娉妤才破涕爲笑,投入他的懷抱。

這邊顧和熙拉了拉傅芷辛的手,兩人四處環顧,見領她們前來的雲府丫鬟不知何時消失了蹤跡,便悄悄從來時的路沿路走回。

“方纔那個帶路的大姐姐爲什麼不見了?”待走遠了,一邊的傅蘭章小聲發問。

顧和熙摸摸她的頭,意有所指:“大抵是在這錯綜複雜的府邸裡,走失了吧。”

傅蘭章自然是沒聽懂顧和熙話中之意,只是點頭唔了一聲。

正走過一處假山,傅芷辛見傅蘭章還未緩過來,便指着那假山道:“你看那山石,像不像一隻猴兒?只要記着路上顯眼的東西,沒有那個大姐姐帶路也能回得去哦。”

傅蘭章擡頭,石雕欄裡圍着一人高的假山,山上有塊石頭像一隻舉着壺的猴,泉水從它手邊汩汩流下。

她來了興致,圍着猴子看了許久,三人一路說說笑笑,教傅蘭章如何識路,許久纔回到宴席。

顧和熙的迴歸引起了很多貴女注意,趙珞沁明顯鬆了口氣,彷彿無事一般上前來挽着顧和熙的手說笑。

又同宴席中的貴女交談一番,傅琳與雲娉妤纔回來。

雲娉妤面色微紅,意氣風發,似乎在暗暗觀察顧和熙,而傅琳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出神。

傅芷辛正在喂傅蘭章吃糕餅,一邊看她小口嚼着糕餅,給她喂水喝,一邊用餘光打量着傅琳。

她回憶起前世,傅琳與她閨中小聚,正好提及了今日之事。

傅琳談到,她陪雲娉妤去換衣裳,等待她的時候,在院門遇到一個身着家丁衣服的男子,那男子談吐不凡,二人一見傾心。雲府的後院,哪來的氣度不凡的家丁?傅琳心中暗自猜測,雲家襲爵的三子云伏禎她見過,卻未曾見過性子內斂的五子云伏禕,想必那人是易裝的雲伏禕。

所以她回去之後旁敲側擊,多番暗示,薛氏最疼女兒,傅雲兩家又一向交好,待到她及笄之日,這門親事便輕而易舉地定下。

不久後風光出嫁,未曾想,新房內揭下她蓋頭的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新婚之後第三天歸寧,傅琳與她獨處之時梨花帶雨地同她哭訴,傅芷辛心疼她,奈何心中無法,只得偷偷告知薛氏。

她永遠也無法忘記薛氏那一刻的神色,她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嘴裡喃喃:“你有心了,婧雲知道會開心的。”

傅芷辛還未回答,薛氏又關切道:“小臉兒怎麼這麼白,待會我讓人給你送點補品,你可得好好補補。”

她恭敬地退下,夜裡喝了薛嬤嬤端來的人蔘雞湯,忽然失去意識,待再次醒來,赤身裸體地被發現在牀上,身邊有一個意識渙散、面色潮紅的男子。

一邊是落淚的傅琳,發怒的薛氏,以及五六個神色鄙夷的傅雲兩家下人。

那男子正是她不曾見過的姐夫雲伏禕。她勾引姐夫的罪名就此定下,不由她辯解,雲家對家宣稱五子雖與新婚妻子琴瑟和鳴,卻忽身染惡疾,不想耽誤嬌妻,故與之和離。那日目見此事的下人盡皆杖殺。

杖殺之時薛氏讓她在場看着,她看着那些當時對她神色鄙夷的下人或向她求饒,或破口大罵,下一秒就鮮血濺落,失去了聲息,忽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涌。

“芷辛,你看看他們,什麼是該說的,什麼是不該說的,失去分寸就是這個下場。”薛氏在她身後陰惻惻地道,“你可明白了?”

“芷……芷辛明白。”

她恍惚間想起,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血腥的場景。

好像是兒時,生母林氏?又或者是對她很好的那個小丫鬟喜翠?

她很害怕,此後更加沉默,對薛氏唯唯諾諾,生恐惹她不喜。未曾想她一直很有分寸,只求薛氏對她滿意,最後還是落了個悲慘的下場。

顧和熙見她定定地看着傅琳,面色煞白,似在神遊,不由發問:“芷辛?你怎麼了?”

傅蘭章拽了拽傅芷辛的衣袖,傅芷辛堪堪回過神來,拿手帕擦了擦傅蘭章的嘴,道:“長姐長得真好看啊,我又望着她失神了。”

周圍一陣鬨笑,雲娉妤與一旁的貴女也調侃起傅琳來。